279 我有一個“好朋友”叫薄玉……

    林建大概是從來沒有被人如此冒犯過，一時間居然沒有發火。

    當然了，像他們這樣矜貴又富有涵養的人又怎麼會跟江暮染一樣？動不動就一副擼起袖子要打架的架勢，會顯得非常沒品。

    他掃了一眼躲在後面不敢跟他對視的林金寶，陰鬱的眼神像是一把利箭，彷彿能將人死死釘在原地。林金寶冷汗岑岑，只覺得身上的金鐲子，金項鏈變成了枷鎖，讓他喘息都覺得困難。

    陸元鵬的汗水也順着鬢角流個不停。他本身就是個胖子，加上在這樣的氛圍下過分緊張，一張手帕擦個不停。

    正想着說什麼話能緩解一下氣氛，江暮染突然點了沈思曼的名，“往上走，沈思曼。”

    沈思曼倒是不像其他人那樣怕林建，只不過林建的胎記和他的陰鬱實在讓人發怵，她也不想得罪他就是了。可現在江暮染讓她往上走，要是她不走，會不會顯得她和燕京七寶的其他人一樣害怕林建？

    “你倒是會點衝鋒的將。”林建冷冷說道。

    燕京七寶中，就屬沈思曼最特別。其他人要麼是不被家族重視，要麼就是父輩沒什麼能力，總之，就是有身份沒地位，被人欺負了也就欺負了，不會有家族爲他們出頭。

    可沈思曼不一樣。她就算在江家不受待見，還有個沈家在背後撐腰。更遑論燕京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總是幫襯着。

    “這句話我也送給你背後那位。”江暮染笑着，用眼神示意燕京七寶其他人跟上沈思曼，然後在路過林建身邊的時候低聲說道，“是叫秦相如吧？”

    林建左臉胎記微動。

    她居然知道？

    ——————————

    狗哥正在頂樓數着紅鈔票，雖然現在電子支付已經很普遍，可他偏愛紙幣的銅臭味。尤其是對這種輕而易舉就能掙來的錢。

    經過七樓的時候江暮染就注意到，欄杆上綁了個牌子，寫着：頂樓參觀200元/人。

    而剛纔林建浩浩蕩蕩一行人，想必讓狗哥賺了個大的。

    “狗哥！賺了這麼多不請客吃頓飯啊？”綠毛哥倆好的湊過去，作勢從狗哥的手裏抽一兩張票子。

    “去你小子的。”狗哥立馬把錢揣兜裏，沒好氣地拍了拍綠毛的腦袋。“不是說暮染要來嗎？人呢？”

    “這呢。”江暮染笑着招手，“狗哥現在拓展業務，搞景點開發了？”

    狗哥大笑，說道，“那可不。反正來這兒的人也不缺錢，我就趁機掙他個一筆，到時候被拆的時候才想得通。不過要是你來，當然不能宰你對不對？中午留下吃個飯，我弄火鍋。”

    江暮染面露難色。

    狗哥又是一陣大笑，說道，“放心，不弄狗肉。羊肉可以吧？大冬天的，羊肉湯大補。”

    “那成。”江暮染露齒笑起來。

    站在狗哥家的頂樓往下看，整個釘子村幾乎一覽無餘。而正是因爲這樣的一覽無餘，釘子村的破敗不堪就更加顯而易見。

    沈思曼不能想象江暮染居然住過這樣的地方。

    佟心還在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我知道那裏，王嫂家的院子，偶像還在那個水槽邊刷過牙。”

    “那個巷子我也知道，因爲太窄，偶像的粉絲小綿羊還在那裏劃過痕。”

    “…………”

    佟心如數家珍，其他人則聽着她說，彷彿一羣認真聽導遊講解的遊客。

    江暮染招手打斷了他們，“過來看。”

    她信手指向對岸，鱗次櫛比，高大聳立的寫字樓在熹微的冬日暖陽中金光閃閃，“知道那是哪裏嗎？”

    “知道，南珠市的金融中心、商業中心。最高的那棟寫字樓是鴻通大廈。”柏青青說道。

    “那條江呢？”

    “珠昌江嘛。臨海口是它著名的灘口。”印子覺得江暮染問的問

    題太沒有技術含量了，就算他們不是南珠人，但是幾乎是全國人民都知道的著名景點，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一江之隔，隔出了個繁華貧瘠。”江暮染輕輕嘆息，正當大家都沉浸在她的感慨中的時候，她忽然回頭，問道，“你們想過改變這樣的狀況嗎？”

    開什麼玩笑？

    燕京七寶今天呆愣的次數有些多。或者說，今天江暮染說的話太語出驚人。

    拯救世界是超級英雄的事，劫富濟貧是古代俠客的事。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有每個人的定位，如果超級英雄不拯救世界那他就不是超級英雄，如果古代俠客不劫富濟貧那他就不是俠客，而是江洋大盜。

    換句話說，燕京七寶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們就是一羣沒什麼理想追求的富二代，也沒那個經商的能力，又怎麼能有偷天換日讓釘子村改頭換面的本事呢？

    “染姐，你開玩笑了吧？”陸元鵬笑容勉強。

    “我沒有。”江暮染搖頭，“據說政府打算在西邊安置釘子村的這些人，這也就意味着釘子村的拆除阻力變小。而一旦這裏被拆除，這塊地的價值不用我多說。金寶大哥的眼光你們不會不相信吧？”

    林建能從燕京來到釘子村這樣的地方，自然是個明確的信號。

    “可是那也是林大哥先看上的，我們總不能和他搶吧？”陸元鵬說道。

    “東西沒賣之前所有人都有機會買，買不買得到是各憑本事的事，又何來搶這一說？”江暮染的語氣悠然，彷彿他們討論的是一個隨隨便便就能買到的東西。

    “我們也買不起啊。”宗元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傻乎乎說道，“染姐，我們雖然是富二代，但也沒你想象的那麼有錢。”

    是了，一羣不受家族重視的富二代，頂多每個月有幾百萬的零花錢。買地這種動輒十幾個億，幾十個億的買買，壓根不是他們敢想的。

    江暮染輕笑起來，說道，“我知道你們沒有錢到把釘子村買下來的地步。我也沒說要買釘子村。往右看，看見了嗎？靠近河灘哪兒有個堆垃圾的地方。”

    大夥順着江暮染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釘子村的人都不願意去的地方。政府也只是每兩個月來清理一下垃圾。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城市垃圾場。

    相比起釘子村，垃圾場的面積小得多，加上周圍的河灘也就一個足球場的大小。

    “買個垃圾場啊？”饒是對江暮染分外崇拜的佟心，對江暮染的指點也分外失望。他們本來就是廢柴，結果又要花錢買個垃圾場，這不更惹人笑話嗎？

    “那不是垃圾場。”江暮染搖頭說道。

    “不是垃圾場是什麼？”

    “是扼住命運的咽喉。”

    “————”

    衆人集體無語，對江暮染的話相當不能理解。

    江暮染叫來的林金寶，“懂風水嗎？”

    “懂一點。”

    “說說這塊地。”

    “這————”林金寶滿臉爲難。沒聽說過垃圾場還要看風水的啊！

    “說不出來也沒關係。你去問問沈思曼，如果我站在這兒不動，也不還手，她會不會藉機把我打得鼻青臉腫。”

    一旁站着的沈思曼：……廢話，當然要！

    “所以，如果給你一個機會，扼住你大哥的咽喉，你願不願意抓住？”

    江暮染的聲音像是有一種魔力，讓林金寶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妄念之中。

    “你們再仔細看看那塊地。釘子村像不像一個燈籠？我們進來的菜市場是燈籠的一頭，而垃圾場這塊地是燈籠的另一頭？換句話說，菜市場和垃圾場一頭一尾構成了釘子村的主幹道。今後釘子村一旦被拆除重建，改變和對面的市中心遙相呼應的情況，修橋是必然選擇。而垃圾場這塊地橫亙在河灘邊上，是不是交通要道？”

    燕京七寶似懂非懂地點頭。

    “我懂了。染姐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買下垃圾場不讓建大橋，釘子村就發展不起來對吧？”陸元鵬像是得了真傳，頗有領悟力的說道。

    江暮染忍不住皺眉。

    “釘子村發展不起來對你有什麼好處？”

    “花錢買地的初衷難道不是希望地皮漲價？”

    “不是你說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嗎？”陸元鵬還委屈上了，臉上的肥肉皺成一團，眼睛成了縫，“釘子村發展不起來，林大哥不就要來求我們了嗎？”

    江暮染氣笑了，“花錢逗樂子呢？感情你們願意花錢買地就是爲了讓別人來求你們？要是別人不來求，地就砸手上了？”

    “別總想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打過太極嗎？知道太極的精髓是什麼嗎？”

    “我知道，是借力打力。”

    “沒錯。借力打力。我要是猜得沒錯的話，林建一定是知道那塊地不屬於釘子村，才會和林萱一起來看，想拿市政府的地當然要市長千金陪同才有分量。而早點把最重要的地拿下，拿釘子村的時候才容易壓價。”

    “我們要做的是不讓他有壓價的機會？”

    “不。我們要做的是制衡。”

    江暮染眯縫起狹長的眼睛，像是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開口說道，“我有個“好朋友”叫薄玉，她一直想拿釘子村————”

    當江暮染把她的計劃和盤托出，燕京七寶已經完全聽愣了。

    簡而言之就是，他們保持和林建的競價，讓林建以一個不太舒服的價格將地拿下。如此這般後，林建肯定會大幅度壓低對釘子村的報價，但作爲江暮染的“好朋友”的薄玉在對此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有充足的財力來匹配林建的報價，這樣一來，釘子村自然會被薄玉收入囊中。

    陸元鵬聽完，率先感慨道，“染姐，你對你這個好朋友可真夠意思了吧。”

    江暮染微抿嘴角笑了笑。

    沈思曼冷哼一聲，撞了一下林金寶，“你不會真想坑你大哥吧？”

    林金寶如夢初醒。可心裏面那點被挑逗起來的不甘心卻在慢慢滋長。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林金寶忽然轉動了下手上的金鐲子，“染姐不是說制衡嗎？我大哥買了垃圾場那塊地相當於堵住了薄玉釘子村那塊地的發展，而薄玉釘子村那塊地發展不起來，我大哥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他們倆到最後一定會合作共贏，虧不了。”

    “而且就算爭不贏我大哥，我也想跟他爭一爭。”林金寶咬牙說道，“我要讓他知道。就算是廢柴，惹火了也是會燒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