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拜年！

    “不合規矩。”黃海峯想都沒想就拒絕江暮染。

    每個行當都有每個行當的規矩。要想在一個行當裏混出頭，懂規矩守規矩是首先要學會的一條。

    黃牛圈雖說屬於灰色地帶，形形***的人都有，也不是沒發生過同行相妒互相舉報的。但黃海峯卻從不出賣同行，這也是他能夠在這個行當裏紮根深，朋友多的重要原因。

    “峯哥，我敬佩你。真的！”綠毛出聲打破江暮染被拒絕的尬尷，說道，“幹一行守一行的規矩。即使是落到現在這番田地也這麼堅持，不容易。”

    黃海峯僵着臉，不吭聲。他心裏明白，只要鬆口答應江暮染，自己不說擺脫現在的處境，至少會讓現在的境遇好過一些。而且一回生二回熟，和江暮染搭上線，沒準以後拿她的票也容易些，可規矩就是規矩！誰來也不行！

    沉默良久，江暮染忽一笑，說道，“峯哥——我現在叫你一聲“峯哥”是真心實意的。看得出來你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我也不是個會勉強人的人。這樣吧，黃牛你也不用給我找了，我們來談談你的賭債問題吧。”

    黃海峯將信將疑地看了江暮染一眼，說道，“真不找了？”

    “不找了。”江暮染說道，“揪出一個就有第二個。更何況，大家夥靠這些掙錢，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我可不能去當這個劊子手。”

    黃海峯看着眼前這個大明星，說話幽默風趣，氣定神閒，又沒有大明星的架子。和他見過的很多明星都不太一樣。也是，沒聽說過有大明星主動找黃牛，還要幫黃牛忙的。

    “你要替我還賭債？”黃海峯以前調查過江暮染的資料，貌似是個小縣城山疙瘩裏出來的，不是什麼富二代，出道以來也沒接過什麼商演上過什麼綜藝演過什麼電視劇電影，不像是能夠一口氣拿出一千萬的人。

    果然，江暮染搖搖頭。說道，“我沒錢。”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黃海峯嘆了口氣，“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扛。謝謝你的關心，今天也算是認識一場，今後有什麼事能幫上忙的，可以給我打電話。”黃海峯從沙發上一件外套裏摸了半天，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說道，“這是我的名片。”

    怕江暮染以爲他在客套，又補充道，“私人名片。工作號早被那羣討債的人打得不敢用了。”

    江暮染把名片用手壓了壓，壓得足夠平整後才慎重裝進自己的口袋裏。說道，“峯哥要是有什麼事也可以聯繫我。不過我沒有名片。有紙嗎？我把我的電話號碼寫給峯哥吧。”

    黃海峯恍惚了下。才反應過來從沙發上起身蹲在茶几下找紙筆。

    他拿名片給江暮染有客氣的成分，也有欣賞的成分，但他不至於擺不正自己的身份，給了江暮染名片，就要江暮染也給他名片。

    可是，江暮染真要給他留聯繫方式。

    看着江暮染龍飛鳳舞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姓名和電話號碼，黃海峯心裏說不出滋味地玩笑道，“字寫得真好。你就不怕我轉身把這張紙條賣掉？”

    親筆簽名不算。按江暮染的市場行情，光是電話號碼就足夠賣一個不菲的價。

    “峯哥連同行都不會出賣。我們是朋友，峯哥就更不會出賣朋友吧？”江暮染笑着把筆蓋合上。也補充道，“私人號碼。隨時可以來電。”

    黃海峯舌頭頂住上顎，看了江暮染良久，把紙條收起來。說道，“如果我實在走投無路，會找你幫忙的。到時候你就被麻煩纏上了。”

    江暮染笑道，“求之不得。”

    剛走出黃海峯的出租屋，綠毛就忍不住問道，“江姐，我們就這麼走了？你的事還沒辦成呢！”

    江暮染疑惑道，“什麼事沒辦成？辦成了呀！“

    “你不是要找那個賣你行程給私生飯的黃牛嗎？黃海峯沒答應給你找啊！”綠毛急道。

    “哦，這個啊。”江暮染笑道，“你沒看出來嗎？這是我虛晃一槍，故意問的。”

    “什麼意思？”綠毛迷惑了。他的眼睛充滿了問號。

    “就像我剛纔說的，賣我行程的黃牛，揪出一個就有第二個。我要的是，今後我的私人行程都不能被泄露————就算泄露，也要讓我有準備。”

    “所以？”綠毛依舊沒聽個明白。

    “所以我需要一個信得過又消息靈通的黃牛。一旦我的行程在他們圈子裏賣，他就能第一時間通知我。也不需要他告訴我誰在賣，總之，賣幾次賣出問題了，賣我行程的黃牛也就信譽掃地，下次不敢賣了，賣的話也不會有人敢買。”江暮染細細給綠毛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綠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爲了讓黃海峯死心塌地，信得過。我們必須走。送上門的禮不貴重，只有等黃海峯被賭債逼得走投無路向我們求助的時候才是我們最好的時機！”

    江暮染戴好頭盔，坐上粉色小綿羊，說道，“可以啊綠毛，現在學會使用腦子了。看來跟在鼠目身邊學了不少。”

    綠毛也跨上了他的摩托車，嘿嘿一笑，說道，“謝謝江姐誇獎，我爭取再接再厲。現在我們去哪兒？”

    “說到鼠目，我好想很久沒見他了。今天初一，去給他拜個大年。”江暮染笑起來，啓動小綿羊，招呼綠毛，“走，買年貨去！”

    去人家家裏拜年要買的東西無非煙、酒、糖、牛奶、水果以及封好給小孩的拜年紅包。

    綠毛跟江暮染走在超市，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跟江暮染去買東西，那個時候他還是杜浩然的手下，江暮染要給杜浩然買花和保健品道歉，讓自己給錢，結果自己身上的錢只夠買花，買不起保健品，道歉的時候江暮染就怪自己身上。

    每次想起這件事綠毛就覺得好笑，但今非昔比，甭管今天江暮染往購物車裏拿什麼，他都付得起錢了。

    年貨買了很多，綠毛的摩托車綁了不少，江暮染粉色小綿羊的腳踏板上也放滿了。付錢的時候江暮染沒阻止綠毛，封紅包的時候卻是她從at上取的錢。

    “鼠目家幾個小孩？”江暮染問。

    “兩個。也不是什麼小孩了，一個高三都快大學了，一個已經大學了。”綠毛說道。

    “還在讀書，那就是小孩。”江暮染堅持道。“一個紅包兩千，我封兩個，你封兩個。”

    佔了輩分上的便宜，綠毛嘻嘻一笑，說道，“江姐，我叫你一聲姐，要不你給我也封一個？”

    江暮染沒好氣拍了他一下腦袋，說道，“你好意思問我要紅包！我也還在上學呢？你怎麼不說給我封一個？”

    兩個人吵吵鬧鬧騎着車往鼠目家趕去。

    鼠目這樣的身份，住的地方自然安保嚴格，價格不菲。就連守門的保安也一身正氣，身板筆直。

    “江姐，你看那個——像不像吳彥祖？”

    綠毛和江暮染一個騎摩托車打扮像非主流，一個騎電動車下車不摘頭盔，這樣詭異的組合自然不會讓她們進入別墅區。就算她們自稱認識裏面的業主，是來拜年的，也是被攔在外面，說要通報一聲才行。

    通報的時候，綠毛發現這裏的保安長得都很帥，其中一個正要來換班的保安更是像極了吳彥祖。

    “不愧是鼠哥住的地方，連保安都跟明星似的。”

    “嗯。”江暮染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應和。

    她來過這裏。

    望着從別墅區延伸下去的街道，她似乎還能看見，自己曾站在那裏的畫面。

    手指一顫，也像是回憶起了來自記憶裏的暖。

    然後，江暮染聽見自己心底重重嘆息的聲音。

    這是時候，通報的人總算接到指示，可以放行綠毛和江暮染，但要登記。

    登記自然是綠毛

    去登記，江暮染不便留下自己的名字。

    可那個剛準備換班，酷似吳彥祖的保安在認真打量過江暮染後，又看了眼她騎的粉色小綿羊後，突然試探地叫了聲，“江小姐？”

    江暮染一愣，轉頭看他。

    保安吳彥祖笑起來，說道，“果然是你。”旋即他壓低了聲音問道，“您是來拜訪傅小姐的嗎？”

    “你怎麼認出我的？”江暮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問他。

    “上次您送傅小姐回來的時候我見過您和您的車。而且您現在是大明星。您剛出道的時候我還不太認識您，後來在電視上看見您的比賽和新聞就對您熟悉起來。”保安吳彥祖稱得上是喜出望外，說道，“傅小姐說的果然沒錯，她說我第一次認不出您，以後早晚會認識您。果然，您現在成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想不認識都難。”

    江暮染幾乎輕而易舉就勾勒出傅天真在對這名當時還不認識自己的保安說出那句“你早晚會認識她”的神情。

    那種信任的、驕傲的又視若神明的神情，在黑沉沉又寒冷的冬夜裏也閃爍着光芒，難怪這名保安至今記得。

    “她還跟你說什麼了嗎？”江暮染輕聲問。

    “倒也沒說什麼了。”保安吳彥祖笑着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就我說了句傅小姐的朋友肯定和傅小姐一樣優秀，傅小姐就一直咯咯笑個不停————可能是我恭維地太明顯了吧。”

    ———不是！

    江暮染心底立馬否認道。然後她聽見自己聲音如沙礫般問道，“她有回來過嗎？”

    保安吳彥祖怪異地看了她一眼，如實說道，“我正要跟你說這個呢。自從傅小姐那次逃出匯江華府就再也沒回來過。你說她去看一場比賽而已，爲什麼要偷偷摸摸□□去看呢？我們這兒的牆裏面不高，外面高，摔得我都替她疼……”

    保安吳彥祖叨叨絮絮還說什麼，江暮染已經聽不見。

    綠毛終於用他狗爬一樣的字填好出入登記信息，招呼江暮染，說道，“走了江姐。”

    保安吳彥祖這才意識到江暮染不是來拜訪傅天真，趕忙說道，“不好意思啊，我以爲你是找————”

    “沒關係。”江暮染擺手道。“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

    保安吳彥祖又習慣性撓頭，說道，“沒事。傅小姐是個好姑娘。人長得漂亮又有禮貌，我們都挺喜歡她。”

    是啊，人人都知道她是個好姑娘，人人都喜歡她。

    可惜，好姑娘遇上了她這樣的壞人。

    江暮染騎上粉色小綿羊往匯江華府裏面去，經過保安亭的時候沒忍住停下來問，“她會回來嗎？”

    保安吳彥祖不知道江暮染爲什麼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給了個樸素的答案，“這兒的房子這麼值錢，總不能不要了吧？”

    江暮染大笑。心底卻劃過一道悲涼。

    如果可以，她也願意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