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她是你的狗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悶騷的小兵字數:3167更新時間:24/06/28 23:47:27
    出了房間,喬安亦步亦趨跟在陸子衿身後。她向來嚴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藏不住的憤怒,這抹憤怒也令她白皙的皮膚透出淡淡的粉,也讓這個因神情一成不變而顯得容貌有些寡淡的下屬有了絲如花朵含苞待放時誘人的女人味。

    “小姐,她居然拒絕你。”喬安終於忍不住說道。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居然還能有拒絕小姐的人。

    “她爲什麼不能拒絕?”相比之下,陸子衿要平靜很多。“而且她拒絕的理由也很充分。她不喜歡我,沒必要爲我赴湯蹈火。”

    “難道喜歡有那麼重要?小姐這麼優秀,她憑什麼不喜歡?”喬安似乎還是不能接受拒絕的事實。

    “不是優秀就能討人喜歡。你看她把我的資料翻開過嗎?況且,傅天真不優秀?顧傾城不優秀?”陸子衿反問道。

    “她們都沒有小姐優秀。”喬安擲地有聲說道。

    傅天真不過是個被家裏用蜜罐養大的孩子,而顧傾城也是個在泥濘中匍匐偷生的女人。和陸子衿的完美無缺比起來,她們也只會處於下風。

    陸子衿聞言,搖搖頭。看向自己這個忠心耿耿的下屬,說道,“傅天真只是沒有經歷過我這麼多挫折,顧傾城只是沒有我這樣的家世。喬安,你看過她們的資料,你真的能說她們不優秀嗎?”

    “————”喬安當然不能。

    傅家小公主家世在那裏不說,本人對於數學的敏感度甚至讓小姐也讚歎過。至於顧傾城,在那樣的環境中出生長大,卻仍能破繭重生,活得比任何人都肆意瀟灑,沒有高明的手段又怎能走到現在?

    “我的確很優秀。”陸子衿說道。但轉眼她清雅矜貴的臉黯淡下去,輕輕嘆息一聲說道,“但你忘了我坐在輪椅上。”

    從陸子衿記事起,她就一直坐在輪椅上。每天有各種醫生和看護來爲她忙裏忙外。對她像對待一個精緻的瓷娃娃,卻又總在一聲嘆息和一記搖頭後露出遺憾的表情。陸家唯一的繼承人註定終生與輪椅相伴。

    與此同時,叔伯姨嫂的關心變成白眼和嘲弄。父親早逝,母親性子柔弱,她只能自己變得強大才能保護自己。

    只有站在頂峯,衆人都需要擡頭仰望你的時候,他們才會忘記你坐着輪椅。

    可是頂峯就如同刀尖,要想站在上面就得日復一日地繃緊腳尖。一旦懈怠,就會有鋪天蓋地的攻擊洶涌而來,讓人難以抵擋。

    如果江暮染願意翻看陸子衿的資料的話,會發現,從陸子衿7歲開始,大大小小的追殺、暗殺、下毒、陷害……各八門的攻擊數不勝數,堪比一本血腥風雲的豪門祕史。

    可惜,她不願意。

    不喜歡,就是理由。

    即使這樣的理由在其他人看來簡直荒謬到了極點。但陸子衿清楚,這個理由是真誠的。真誠到讓她懷疑起自己的魅力。

    喜歡一個人要看感覺,可那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呢?

    —————————

    劉小花來接江暮染的時候,江暮染已經央人送來一套足夠寬鬆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後趴在擔架上,最終上了車。

    這家療養院的價格太貴,江暮染已經把它拉入了自己的黑名單。

    “沒什麼事了吧?”上了車,劉小花才問道。今天是除夕,過年的氣氛很濃,一路開過來張燈結綵,也就意味着江暮染在這裏養傷了兩三天。

    “好多了,就是屁股還疼。”江暮染趴在車後座,齜牙咧嘴說道。“對了,我讓你查的事有消息了嗎?”

    “有。但是對方不願合作。”劉小花擰着眉頭說道。

    “爲什麼不願意?我們的報酬不夠豐厚?”江暮染問道。

    “不是。”劉小花搖搖頭,沉吟了一會說道,“人已經死了。”

    “死了?”江暮染一愣,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不知道。”劉小花搖頭,繼續說道,“聽說是被顧傾城親手拔的管。”

    江暮染沉默良久。長髮遮住了她的眼,只看見她緊珉而蒼白的脣,是一條冷峻倔強的直線。

    半晌,她嘴一鬆,卻久久等不到她開口,只張開了又閉合,像是在陰影中踽踽獨行的狼也會有不知前進方向的時候。

    “我當她已經死了。”

    冷漠決絕的話響起在耳邊。當時只以爲那是顧傾城宣泄怨恨的一種方式,因爲這句話本身也蘊藏着一個信息:顧傾城的母親並沒有死。

    既然那個時候都還沒有死,既然背叛自己就是爲了救自己的母親,爲什麼又會親手拔了她的管?

    此時此刻,江暮染恨不得站在顧傾城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罵:你這個壞女人,連自己的媽都不放過,你還有沒有心?反正你也沒有心,爲什麼不繼續壞下去?說出我的祕密,救下那個把所有勇氣和希望都用在你身上的可憐女人,然後繼續沒有心的活下去,難道不是你一開始就想要的嗎?爲什麼不那麼做呢?

    你看看你,推開了我,又放棄了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任務失敗,組織也不會放過你,衆叛親離、孤身奮戰的滋味好受嗎?這樣的下場,這樣的結局,難道就是你給自己計劃的歸宿?如果真是這樣,未免也太輕賤,太難看。

    劉小花通過後視鏡去觀察江暮染的動靜。

    她那麼聰明,應該在顧傾城背叛她的那刻就知道照片是顧傾城自己放出來的吧?可爲什麼還要讓自己順着“假伊賀斷藏”的線去找到真的伊賀斷藏,甚至不惜開出極爲誘人的合作條件,只爲了得到顧傾城母親的下落呢?她是要威脅報復那個女人嗎?

    如果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在見到江暮染之前還有些不確定的話,那此刻劉小花已經有了確切的答案

    她嘆了口氣,安慰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現在行動不便,安心養傷。這幾天柳家那邊動靜不小,可能是有她的下落,我幫你盯着。”

    “今天是除夕嗎?”誰知道江暮染突然問了個這樣的問題。

    劉小花一愣,點頭說,“是。”

    “這是我第一次沒有在秦城過年。”江暮染開口說道,她的眉眼此刻有種決斷的冷峻,“以後我也不會在秦城過年。”

    大雪漫山的秦城,破舊不堪的道觀。過年的景色不會遜色任何美景半分,溫一壺老酒,吃一口熱菜,那個時候就連向來刻薄的莫老道也會默許他們放鬆片刻。

    她,阿九,煙鬼,莫老道。會分坐四方,安靜又熱鬧地吃下一頓團年飯。

    這是難得溫情的時刻。

    從前江暮染很珍惜。

    可是,大道無情這條路終究不是她能悟的道。

    她悟不了,悟不透,才會覺得溫情,才會珍惜。

    而這頓團年飯對於莫老道來說,和她吃過的任何一頓飯沒有絲毫差別。

    既然如此,這頓飯她便永不再回!

    她註定要和莫老道參不同的道!

    劉小花不明白江暮染這話的意思。但不妨礙她從江暮染如墨般漆黑的眸子裏看出她的堅定。

    她想,她應該是做了一個格外艱難又分外迅速的決定。

    ————————

    逼仄的空間。男人沉重的喘氣聲像是被無限放大。

    顧傾城精緻鋒利的眉眼沁着冷,也令她整個人看起來格外認真和嚴肅。

    她的手指在進行最後一項工作後,男人腹部的傷口總算被縫合。

    “再跟下去你會死。”顧傾城冷冷說道。

    這是男人受的第七次傷。也是最嚴重的一次傷。

    顧傾城縫針的時候手很穩。可當線被剪短的時候才覺得渾身發抖。

    她雖然不怕血腥。但替人把腸子塞進去再把皮□□合起來的畫面還是

    頗有衝擊。

    “我答應過她。”吳餌臉色雖蒼白,仍舊是面色平靜如水。只額角的青筋因疼痛在劇烈跳動。

    知道吳餌口中的“她”是誰,顧傾城沉默了一瞬。轉眼笑起來,臉上有乾涸的鮮血,更襯得她整個人像是嬌豔欲滴的玫瑰花,美麗又刺人,“你難道不知道我差點殺了她?居然還要保護我。”

    吳餌依舊說,“我答應過她。”

    保護一個漂亮的女人。

    這個女人是顧傾城,不是她江暮染。

    吳餌分得很清。

    顧傾城更加放肆地大笑。笑吳餌的木訥,笑如今的處境。更用笑來掩飾她忽然紅的眼。

    “她會報復我嗎?”半晌,顧傾城問道。她的手虛虛落在自己胸前,那個被狠狠咬了一口的位置。她才沒有等江暮染,一回去就趕緊上了藥。畢竟,這麼完美的胸,留疤可就不好看了。

    可是,明明沒有留疤。她卻總是覺得那處在隱隱作痛。

    “不會。”吳餌說道。

    “爲什麼不會?”顧傾城驚訝吳餌語氣的篤定。

    “她曾經撿到一隻野貓,新奇得很。帶回去養,結果那只野貓不僅抓傷了她還跑了。後來再遇見,她捉住了貓又帶回去繼續養。”

    顧傾城眯起桃花眼,裏面斂着鋒芒,“你覺得我是她的貓?”

    “不,她是你的狗。”

    貓永遠養不熟,而狗永遠忠誠不二。

    顧傾城明白吳餌的意思,笑起來,又糾正道,“你想說的是忠犬。”

    吳餌皺眉,犬和狗不是同一種生物嗎?

    於是認真說道,“都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