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生氣！

    撒謊，要麼永遠不要被識破, 要麼做好被識破就得捱打的準備。江暮染聽莫老道這句話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 可每次撒起謊來依舊不留餘力————挨打算什麼？又不是沒捱過。

    所以，在一次次的教訓中, 江暮染的撒謊功力練得爐火純青。臉不紅心不跳, 目光單純神情誠懇, 這是基本功。

    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自己像熱鍋上的螞蟻，有種倍受煎熬的感覺。罰跑的時候她就想說，可傅天真一聲“江無邪”, 把她所有的解釋全堵了回去————

    再等等吧, 江暮染對自己說道。可沒想到，周桂翠根本不給她時間。

    “傅天真。”

    “到！”

    “胡朝陽。”

    “到！”

    …………

    ………………

    周桂翠點到的速度很快, 經管系一百多個女生很快點完，輪到法律系。

    “餘苗苗。”

    “到！”

    “鄭天慧。”

    “到！”

    …………

    ………………

    “劉小花。”

    “到！”

    “江暮染。”

    “————”

    隊伍一片安靜, 周桂翠目光銳利的掃視了眼全場。再次喊道, “江暮染。”

    “————”

    江暮染沒有答到。劉小花詫異的目光瞟了過來。

    “最後一遍，江暮————”

    正當周桂翠神情極爲嚴厲地喊話，隊伍中突然響起驚慌失措地聲音, “啊——不好了, 有人暈倒了，快救人————”

    這是江暮染倒下去時聽到的最動聽的一句話————簡直比別人誇她一百句長得漂亮還動聽悅耳————是啊, 教官, 有人暈倒了, 快來救人啊，還點什麼名呀！

    可下一秒，江暮染愉悅得快要飛起來的心臟瞬間碎成了渣渣————

    “其他人軍姿站立，你，”周桂翠迅速跑到，指着那個被江暮染當肉墊躺的胖妹子說道，“跟我一起將江暮染同學送去校醫院。”

    “————”此時此刻，裝暈的江暮染同學真的快暈倒了。

    江暮染？你叫誰江暮染？我都還沒答到，你怎麼知道我叫江暮染？倒在胖妹子寬闊而柔軟的胸脯上，江暮染抽搐了下，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她怎麼忘了，她和劉小花就是因爲學號靠後才被分出到混合寢室的，而周桂翠手上的名單就是按學號排的序，劉小花倒數第二，她，倒數第一。

    暈了也就算了，還抽？胖妹子感覺敏銳，要不是因爲江暮染死死躺在她胸上，讓她沒有發揮自己彈跳能力的餘地，她幾乎要跳起來。於是她驚恐萬分地指着江暮染說道，“教官，不好了！她抽了下，她是不是犯羊癲瘋了？”

    “————”

    周桂翠聞言黑了臉。

    第一天軍訓，要是就有學生出事，那她這個教官還當不當了！關鍵是，這個學生出事之前，還在被她罰跑。

    周桂翠眉頭緊皺，生怕出現什麼事故，迅速將江暮染往背上一扛，就往校醫院跑去。胖妹子一邊揉胸一邊大喊教官等等我，跟到半路實在跑不動了乾脆停下————停下之後她發覺自己的胸更疼了————開始是江暮染倒下砸疼的，現在是跑步跑得胸裏面疼。

    大胸罪過啊！

    而被周桂翠並不溫柔甚至相當暴力地扛在肩上，江暮染表示很難受，相當難受。這種難受不僅表現在身體上，她心理上也很受打擊好不好————電視裏面，女孩子暈倒了，不都是超級舒服的公主抱嗎？教官你到底看不看電視的！你不能因爲我高就改扛啊！

    江暮染不止一次睜開眼睛期盼後面窮追不捨卻距離越來越遠的胖妹子————還是“胸懷天下”的人最柔軟。

    ——————————————

    醫務室。

    當江暮染“幽幽”醒來時，看到的是秦笑笑那張笑得賤兮兮的蘿莉臉。江暮染一直想不明白，怎麼能有蘿莉笑得如此猥瑣和犯賤呢？這是一隻假蘿莉。

    “醒了？”秦笑笑問道。

    “嗯，你怎麼在這？”江暮染十分確定，現在是軍訓時間，按理說秦笑笑應該在操場接受太陽毒辣的炙烤和教官嚴厲的訓斥，可她爲什麼會跟自己一樣，出現在醫務室？自己出現在這裏，是因爲“暈倒”，難不成她也暈了？

    秦笑笑像是看出了江暮染想什麼，笑呵呵道，“沒錯，我也暈倒了。不過我來得比你晚，醒的比你早。對了，林萱也暈了，在隔壁病房，要去看看嗎？”

    “————”江暮染見鬼似地看她，一個寢室暈了三個，這傳出去還以爲是約定好集體裝暈躲避軍訓的呢！

    “沒啥事，你不用擔心，”秦笑笑看江暮染不說話，以爲她擔心，趕緊湊到耳邊小聲說道，“我跟林萱都是裝的。”

    “————”我也是。江暮染沒說出口。

    這一寢室的默契也沒誰了！

    “病號”江暮染和“病號”秦笑笑，本着團結友愛的原則一同來到隔壁病房，去看望同樣身爲“病號”的林萱。

    也不知道林萱是假裝還是真的，秦笑笑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醒過來。

    “可以啊，這貨豬變的吧，早上起那麼晚，居然現在還能睡着！”秦笑笑無不驚歎道。

    她和林萱早上起牀都遲到了，胡亂吃了幾口桌上江暮染給她們買的豆漿油條，就匆匆忙忙趕往操場集合。

    趕到操場才發現，各個排的教官已經帶領着自己的隊伍到各自的地點開始訓練了。於是，兩人又滿校園地找自己的隊伍，好不容易找到隊伍鬆了口氣，遇上個笑眯眯卻心狠手辣的變態女教官，讓她們圍着操場跑十圈！

    跑十圈？！

    秦笑笑和林萱對視一眼，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當看出對方眼中的震驚，又懷疑對方的耳朵出現了同樣的問題。

    在確定兩人耳朵都沒問題後，她們一致認爲是教官的腦子出現了問題。跑十圈？那是會死人的教官！

    於是兩人死纏爛打，秦笑笑賣萌，林萱撒嬌，乞求能減少懲罰，最好罰個站什麼的，也比跑十圈輕鬆。

    結果————結果她們的願望居然實現了。不用罰跑，改爲罰站，時間也才半個小時。

    江暮染聽到這裏，還沒來得及感概一句她們教官人真好，就被秦笑笑一連串可悲可泣的控訴打斷，“早知道是那種罰站，我寧願跑十圈————不，二十圈！”

    “怎麼了？”江暮染好奇地問道。

    “變態女教官！不知道她上哪兒去找來書和筷子加撲克牌————軍姿站立，手貼褲縫中間夾撲克牌，書放腦袋上不許掉，這些也就算了，關鍵是筷子————你見過誰站軍姿銜根筷子在嘴裏像禮儀小姐一樣練習露齒八顆笑？我咽口水都難受。”

    秦笑笑怨念十足地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腮幫子，說道，“整個排的人，哦，不，是附近所有排的人，一下子都整頓休息挨個挨個來看熱鬧，說是遲到的反面教材————丟臉丟到姥姥家了，還好軍訓期間不許帶手機，要不然這就是有圖有真相的黑料！我還怎麼絕地反擊，一路火下去？”

    江暮染想說，你不就靠黑料走紅嗎？但看秦笑笑一幅受盡折磨的樣子，忍着沒說。

    “也幸虧我機靈，看人越來越多，眼睛一閉，身體一軟，手還一抓，就帶着林萱一起倒了下去————總不能真站半個小時吧？那豈不是得全校轟動？”秦笑笑說完，突然問道，“你呢？你怎麼暈的？”

    “我也是裝的。”江暮染說道。

    “什麼！”秦笑笑大驚，又問道，“那小花豈不是在隔壁的隔壁？”

    “————”感情她還真以爲一個寢室的人都“暈”了！

    不顧秦笑笑再三挽留，還說什麼等林萱醒了找副撲克三個人一起鬥地主，江暮染堅持回到了九排的軍訓隊伍。

    她裝暈，本來就只是想躲一時風平浪靜，等逃過了周桂翠的點名，再跟傅天真好好解釋一下，爲什麼“江無邪”變成了“江暮染”。可既然周桂翠已經拆穿了她，也沒必要躲了。

    江暮染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逃避困難的人。她想，要是傅天真生氣了，那她就請她吃個冰淇淋賠禮道歉，對於傅天真，沒有一個冰淇淋解決不了的事————要是有，那就兩個！

    想好了這一點，江暮染慢悠悠來到八一廣場。

    “報告教官，我請求歸隊！”

    周桂翠柳眉一皺，盯着江暮染的眼睛審視了好一會，才指着旁邊樹下的陰涼處說道，“你到旁邊休息，下午再參加訓練。”要是在部隊上，周桂翠絕對毫不猶豫就讓江暮染歸隊了。可畢竟訓練的不是紀律嚴明的兵，而是一羣一直生活在象牙塔的學生。可以嚴格要求，卻不能嚴厲訓練。

    江暮染點點頭朝陰涼處走去，趁機看了眼隊伍中的傅天真，站得筆直，白皙的小臉被曬得發紅，汗珠晶瑩，長睫毛撲閃撲閃，大眼睛瑩亮通透————然後她悲哀的發現，傅天真從頭至尾都沒分給過她一絲眼神。

    江暮染不禁苦笑。她想起了監獄裏一個詐騙犯說過的話————我以詐騙爲生，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直到我發現再也沒人信我，於是我來到了這裏。

    看來，傅天真的生氣程度，比她想象中的要嚴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