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也有人質

    院外拐角處。

    滿頭枯躁雜亂的綠毛，排骨似的身材，頭上纏了白色繃帶，穿了黑色骷髏t恤，下半身是髒兮兮的牛仔褲掛着金屬鏈子，活生生一個非主流混混的典型裝扮。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綠毛！

    此時正躲在角落鬼鬼祟祟地打電話！

    “是是是，她就在這裏！”

    “沒幫手沒幫手，她一個人。”

    “她沒發現我。好，嗯，等大哥過來，我先在這裏守着。”

    綠毛掛了電話！摸了摸頭上的紗布，不小心碰到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罵罵咧咧了一句娘。但轉眼他又笑了起來，混混報仇，就在一會！等大哥找的幫手來了，有江暮染好果子吃！

    想到這裏，綠毛的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摸出手機準備來個炫酷*炸天自拍發朋友圈————45°仰望角，撩起劉海，刻意露出染了點血的白紗布，眉頭緊皺，眼神帶點殺氣。嗯，帥氣，特別有範兒！綠毛滿意地點點頭，咔咔咔瞬間幾張連拍！

    配字：傷口，男人的勳章！昨天才幹了一架，等會還要去收拾人！兄弟們等我勝利歸來！

    點擊發送，很快，就收到幾條點贊和回覆。

    “綠哥，道上那個不長眼得惹上你，我看他是不想活了！加油！把那家夥弄殘！”

    “哥們兒，現在哪裏混？誰敢傷你！需不需要兄弟夥來幫忙？”

    “哇哇哇！綠頭髮配白紗布好潮好酷好男人！”

    ………………

    綠毛逐一翻看評論，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正打算挑幾個回覆，忽然有個好奇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你的手機好高級呀！充多少話費送的？”

    綠毛嚇了一跳，回過頭正要罵一句誰他媽打擾老子刷朋友圈，就看見江暮染笑容和煦的站在自己身後！驚嚇更大了！綠毛猛地向後跳了一步，指着江暮染道，“你……你怎麼在這？”

    江暮染沒答，反問道，“你呢？你怎麼找到我的。”說起來，江暮染還真是好奇綠毛怎麼找到自己的，按理說自己今天早上才接受的採訪，沒道理這麼快電視臺就播出了吧！也不做個後期處理，磨磨皮，添加個濾鏡什麼的？

    別問江暮染這個土包子爲什麼會知道這些p圖的專業名詞，剛綠毛髮朋友圈的全過程，她可看得清清楚楚！本人和照片完全是整容前和整容後！這些城裏人，套路太深，p圖都用五分鐘，太不實誠了！

    綠毛要被自己蠢哭了！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刮子！讓你自拍，讓你發朋友圈！現在好了吧，監視不成反被抓，怎麼辦啊！

    “我問你話呢！”江暮染再次說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我回家，經過王嫂院子，恰好看見你。”綠毛哭喪着臉說道。

    “回家？你也是釘子村的人？”

    綠毛連忙點點頭，怕江暮染不信還說道，“我家在狗哥狗肉店旁邊，狗哥是我鄰居！他從小看着我長大的！對了，李欣然你認識吧，王嫂女兒，我們幼兒園一個班同學！”

    江暮染看綠毛的眼神有點怪異了，感情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但綠毛實在是太過分了，打架前也不自報個家門，害得自己眼睜睜地看着他拿啤酒瓶砸自己腦袋自殘！於是埋怨道，“那你怎麼不早點說呢？要知道我們是一個村的，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自己砸自己！傷口包紮好了，醫生有沒有說什麼？應該沒出現腦震盪吧，我記得啤酒瓶都沒碎。可你說你，怎麼那麼傻，有想不開的就說出來，幹嘛非要自殘呢？”

    “——————”綠毛張了張嘴，無言以對。早知道你這麼厲害，我也不敢惹你啊！

    “對了，我剛纔聽見你講電話了，是不是你們大哥找我？”聞言，綠毛臉色唰地煞白。剛抱的僥幸心理蕩然無存！完了，居然被聽見了！又得罪了這尊煞神！

    “哎，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傷口疼？”

    “沒有。”綠毛望着江暮染充滿關懷的眼睛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心裏只希望杜浩然趕緊帶幫手來！

    “沒有就好，我怕你暈了賴我。對了，我們剛說到哪了？”

    “……我大哥找你。”綠毛快哭了！

    “哦，對，你大哥找我。這樣，你現在給他打電話說不用過來了，我過去金棕櫚找他，免得他奔波勞累。大家出來混不容易，要相互體諒。他才被砸壞了腦子，我怎麼忍心讓腦部殘障者來找我呢！”

    綠毛聞言，捏手機的手顫抖不已，卻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可……可他已經過來了呀！”

    江暮染瞬間黑了臉，道，“那就叫他回去！說了我去怎麼還跟我爭起來了呢！”

    “——————”

    趁着綠毛給杜浩然打電話的時機，江暮染也喜氣洋洋地撥通了吳大壯的電話，扯着嗓子歡喜道，“吳哥你在哪？金棕櫚？好，那你就在那裏等我，我們一會見。”

    說完，掛了電話。

    吳大壯則一臉懵逼地站在金棕櫚的保安室，心想，這孩子腦袋沒病吧？現在居然還敢來金棕櫚！

    正要打回去，保安室的門卻被推開！

    “四爺，他就是吳大壯！”張向陽討好奉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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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浩然簡直要被自己的便宜小弟綠毛氣死了！剛興沖沖給四哥打了個電話，說找到江暮染了讓他趕快趕過去，沒想到綠毛就又打來電話說不要過去了！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杜浩然忍住罵娘的衝動，問道，“爲什麼不過去？你不是說人找到了嗎？難道是你騙我？”

    “大哥！我綠毛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騙你呀！”綠毛趕緊表忠心，“人我的確是找到了，只不過————”綠毛覺得有些難以啓齒了，難道說人找到了，但人家不許你來找她，她要過來找你？別說杜浩然聽了不信，就連綠毛也覺得不信！哪有人自己主動送上門去捱打！太荒唐了！綠毛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嚴重的挑戰！

    “只不過什麼？該不會是你小子連個人都看不住，讓人跑了吧？”聽筒裏杜浩然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

    綠毛瞥了眼江暮染，道，“沒有！人我看着在呢！”

    江暮染笑了笑。惹得綠毛一不小心紅了臉。現在這情形，壓根是自己被江暮染看着！

    “那你爲什麼讓我別過去？”杜浩然在那頭大聲吆喝！

    “因爲我會在金棕櫚等你。”手機被江暮染奪去，說完便掛了電話！一旁的綠毛苦皺着臉，心想，你居然用我的手機掛了我大哥的電話？！

    “走吧，金棕櫚。”江暮染招呼着綠毛向前走，又回過頭問道，“對了，你是想我快點去還是慢點去？”

    ？？綠毛不懂江暮染葫蘆裏買的什麼藥，心想，如果自己說快點，她肯定以爲自己巴不得她去送死，可如果自己說慢點，到時候大哥等得不耐煩了怎麼辦？於是想了想謹慎地說道，“不快不慢吧。”

    江暮染看了他眼，不走了。

    “你怎麼不走了？”綠毛焦急地問道，難道是對自己剛纔的回答不滿意，所以不去了？

    江暮染指了指身後的公交站牌，道，“不是你說不快不慢麼？公交車。比走路快一點，比出租慢一點，正好！”

    “——————”

    兩人站在公交車站牌前等着車。可等了十分鐘，還是沒看見公交車的影！綠毛不免有些心急了，便對江暮染說道，“要不，我們打的？”

    江暮染目不斜視，道，“再等等。”

    他們又等了五分鐘！

    綠毛實在忍不住了，道，“我看我們還是打的吧！”

    江暮染咳嗽了聲，道，“再等兩分鍾！”

    又兩分鍾過去了，期間三輛空出租車經過問他們走不走。

    綠毛終於等不了了，道，“我給錢！我們打的！”

    江暮染扭頭看了他眼，裝模作樣猶豫了陣，點點頭算是勉強同意，嘴上還一個勁說道，“你太沒有耐心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點去送死啊？”

    嘴上雖是這麼說，其實江暮染心裏早已樂開了花。金棕櫚和釘子村離得遠，打的過去至少一百往上！連想到一會上公交車要幫綠毛投兩枚硬幣江暮染都心疼得不行，現在綠毛要搶着要打的付錢，她自然是高興！

    ————這絕對不是吝嗇！這是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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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暮染到金棕櫚的時候，杜浩然已經帶了一大波人等在門口了。這次不再是染着各色雜毛的小混混，而是個個寸板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看起來頗有氣勢！杜浩然一看見江暮染，立馬擺出一幅趾高氣揚的模樣，惡狠狠道，“你他媽來找死！”

    江暮染聞言一樂，說道，“我來找你！”

    “————”

    “杜哥，別跟她逞口舌之快。四爺讓我們先把人帶進去。”杜浩然身邊的鼠目提醒道。

    杜浩然點點頭，正要開口說話，江暮染搶先一步說道，“等等！綠毛還沒來！”

    經她這麼一說，杜浩然這才注意到綠毛沒在，便問道，“你把我兄弟弄哪去了？”

    “呼——呼——呼哧！”粗重的喘息聲，綠毛抱着一大束花狂奔而來，“大——大哥，我在這兒！”

    他正要跑到杜浩然身邊去，江暮染攔下了他，神情不滿道，“你怎麼只買了花？我讓你買的保健品呢？”

    綠毛摟着一大束鮮花，苦着臉道，“我錢不夠了，人家不賣。”

    “————”江暮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着綠毛！真是沒用！不過算了，好歹買了一束花，夠了！於是江暮染拿過綠毛手中的鮮花，笑着走向杜浩然！

    “你——你要幹嘛？”杜浩然驚恐地退後一步，大聲喊道！

    以爲江暮染要動手打人，鼠目瘦小的身軀趕緊擋在杜浩然前面！

    “退後！退後！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鼠目大聲吼道！

    江暮染沒退，也沒再靠近。停在原地，笑着說道，“你們別害怕，我今天不是來打架的。”

    “那你來幹什麼？”

    “我來道歉！”江暮染指了指手中的康乃馨，高聲道，“杜少，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一次！”說着，江暮染躬身將康乃馨遞上，還一臉歉意說道，“我想了一晚上，昨天是我年輕氣盛，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杜少！所以今天特地買了花登門致歉，希望杜少能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其實我原本還叫了綠毛買點保健品送給杜少，結果他居然沒買，實在太過分了！不過沒關係，這束康乃馨還是不錯，希望杜少能夠收下！”

    態度變化的太快，令杜浩然詫異不已，簡直反應不過來！於是看向綠毛問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綠毛點點頭，又有些肉痛地摸了摸自己的錢包。江暮染的確叫了他去買花和保健品，可花的都是他的錢啊！

    確信江暮染的確是來道歉的，又一副低聲下氣唯唯諾諾的模樣，杜浩然一下子放鬆了下來，將鼠目揮開，冷笑一聲，鄙夷道，“你以爲送束破花給我我就會原諒你？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打了我道個歉就沒事了，那我豈不是成小澤瑪——不對，是聖母瑪利亞了？江暮染，你現在知道求饒，那當初罵我長得醜，還砸我腦袋的時候怎麼不醒悟？要我原諒你，你是不是癡人說夢！”

    欺軟怕硬！人性就是這樣！顯然，看見自己後臺硬不好惹，江暮染就怕了！杜浩然心想。

    江暮染聞言擡起頭，認真道，“我知道一束花不足以讓杜少解氣，這樣吧，杜少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只要我能辦到的我一定不拒絕！”

    杜浩然想了想，突然陰狠一笑，道，“原諒你也不是不行。這樣吧，既然你砸我腦袋讓我流了血，那今天我也砸你一次，讓你流點血，我們之間的事就算過了！怎麼樣？”

    “說話算數？”江暮染認真道。

    “沒錯。只要你————”杜浩然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江暮染跑到一棵樹下撿了塊大石頭回來，“你——你想幹什麼？”

    “你不是要砸我嗎？給你，”江暮染把大石頭遞上前，指着自己腦袋催促道，“你砸吧！”

    杜浩然詫異地看了她眼，不敢相信，“你——”你確定自己不是腦殘？

    “看來杜少不相信。”江暮染笑了笑，將石頭塞到鼠目的手裏，說道，“那就請你把石頭遞給杜少！”

    鼠目接過石頭，感受了一下分量，在心裏罵了句真他娘的沉！又看了眼江暮染，暗想，這人真的是來道歉的？也忒實誠了點！“杜少，石頭！”

    接過石頭，杜浩然還是滿眼不敢相信的目光！但石頭在手，他又覺得瞬間熱血沸騰，激情澎湃！只要自己狠狠砸下去，就能一洗前恥，報仇雪恨！

    砸！砸！！砸！！！

    只要砸下去，自己的屈辱就會一掃而空！

    只要砸下去，自己就能讓江暮染知道，自己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只要砸下去，自己就能立威，讓那些個沒眼的瞧瞧，他杜浩然，南珠杜少，是多麼威風霸氣！

    “杜少，快點！快點砸吧！”江暮染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砸了我就算給你道歉，你也報仇了！”

    好！砸！杜浩然越過鼠目，來到江暮染身旁，掄起石頭就要往江暮染腦袋砸去！

    呼————

    居然掄空了！

    江暮染躲開了！她滿臉不可思議地指着杜浩然說道，“你居然真砸！”

    杜浩然很生氣！說好了不許動，你怎麼能躲呢？於是他再次掄起石頭向江暮染砸去————

    你大爺的！你還砸上癮了是不是！我就跟你開個玩笑緩和下氣氛，你居然當了真！我看起來這麼聰明伶俐，像是那種站着讓你打的人麼？

    最討厭那種智商不高還認爲別人和自己一樣笨的人了！於是江暮染瞬間奪過杜浩然手中的石頭，朝他狠狠砸去！

    “我讓你天真！讓你犯蠢！讓你認爲我笨————”

    “我讓你犯賤不接我的花，讓你丫裝逼！”

    “我讓你打我，沒聽過一句話麼，選擇打我，你就輸了！”

    “什麼！這話你都沒聽過，那我還打你！讓你出來混沒文化還不多讀書！”

    “不是你不讀書，是老師教的不好？老師教的不好你就不會自己勤奮努力啊！我讓你自己不努力學習還怪到老師身上！老師又不是你的背鍋俠！”

    ………………

    打到第十下，江暮染終於覺得有點編不下去了，於是她頓了頓說道，“說了那麼多，其實————我就是想揍你！”

    “住手！快住手！”鼠目聲嘶力竭的吼道，那羣黑衣人也沒想到江暮染會這麼兇猛，想上前阻止，但杜浩然在人家手裏，你能怎麼辦？

    狠狠掄起石頭在杜浩然身上又砸了十幾下，江暮染終於停了手！不過她並沒有鬆開拎杜浩然衣領的手，反而像拖死狗一樣地拖着滿身血的杜浩然走了幾步，衝着鼠目笑容依舊地說道，“我本來是打算來道歉的，但中途突然改變了主意！”

    鼠目顫抖着目光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面目全非的杜浩然，又看向江暮染，這個笑起來兩個酒窩淺淺，模樣清秀溫順的少女，沒想到居然這麼兇殘暴戾！

    “你——你快放了他。”鼠目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

    江暮染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能放他。”

    爲什麼？鼠目下意識想這麼問，但幸好話到嘴邊拐了個彎，沒問出這麼低智商的問題。鼠目說道，“只要你放了杜少，之前的事就一筆勾銷。”

    江暮染還是搖頭，道，“不行。”

    鼠目心想，難道她看出我在騙她了？於是更加信誓旦旦地說道，“我保證！只要你放開杜少，以後我們絕對不會再找你麻煩！”

    江暮染這次沒有搖頭，她頓了頓，問道，“你看我笨嗎？”

    鼠目愣了愣，搖頭。

    “既然我不笨，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鼠目沉了臉。

    江暮染又繼續說道，“我不笨，相反，我還很聰明————特別聰明！所以在你們發短信說吳大壯在你們手上的時候，我就想好了對策。”說着，她手一使勁，單手拎着杜浩然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說道，“總不能你們有人質，我就只能接受威脅吧？”

    “所以————”

    江暮染得意笑了起來，像個小孩子炫耀自己心愛的玩具般驕傲說道，“我也有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