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爲自己代言
類別:
都市言情
作者:
悶騷的小兵字數:5427更新時間:24/06/28 23:47:27
人人都有虛榮心!
要不是事出緊急,江暮染絕不會這麼隨隨便便地接受採訪!
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說明,你見過哪個名人上鏡頭不是光彩奕奕的?連暈厥過去的王嫂也是!爲什麼?因爲他們化了妝,反光呀!雖然江暮染對自己的素顏很有自信,但底子好不代表拍得好,不然怎麼那麼多明星怕得罪燈光師,攝影師?
所以江暮染才會特別提醒攝像師把自己拍得好看點————第一次要是走得不好,以後出了名容易變成黑歷史,搞不好噴子們會懷疑你微調,整容,打了玻尿酸!
骨子裏,江暮染是個虛榮的人!當然,虛榮使人進步!要不虛榮你幹嘛買漂亮衣服品牌包?要不買漂亮衣服名牌包你幹嘛努力工作?而努力工作,本身就是一種進步!
採訪剛開始,記者們還十分客氣,問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類似於爲什麼聚衆抗議啊,爲什麼反對拆遷————畢竟在別人的地盤,裝也要裝得客氣點————江暮染覺得有些好笑,現在知道客氣了,早幹嘛去了?不過她沒表現出來,說的話也是照搬王嫂的,反正十個拆遷,九個問題都一樣。
興許是江暮染表現得極爲和氣,記者們也漸漸放開,問的問題逐漸尖銳,“請問聚衆抗議有必要人人拿一把菜刀嗎?這是你們爲了哄擡賠償金的計劃之一嗎?你們知不知道像你們這種行爲,完全可以定性爲聚衆鬧事擾亂社會治安,是會被拘留的!”
終於來了,江暮染心裏暗想。
“首先,你說的這個問題我不否認,也沒法否認,因爲這是事實,事實勝於雄辯。如果警察現在來抓人,把我們全部抓走我們也不會有怨言,更不會仗着法不責衆就怎麼樣!”江暮染點頭表示同意又繼續說道,“但是你也說了,我們每個人手裏都拿的是菜刀,若是真的聚衆鬧事,誰會只拿菜刀?而不是去買一把更鋒利更順手的尖刀?這只能說明,我們雖然拿了菜刀但我們從來沒有鬧事傷人的想法。”
“你這是在狡辯!難道尖刀可以傷人,可以鬧事!菜刀就不能嗎?而且對於大部分人來說,菜刀是最容易找到的武器!”周文峯厲聲質問!
江暮染搖頭,認真道,“我沒說菜刀就不能鬧事傷人,我只說比起尖刀它不那麼方便順手。況且按你的邏輯,若是這一天是我們早就計劃好的,我們完全有能力有時間去準備尖刀,而不是每個人都拿着自己家的菜刀就來了————尤其是像菜刀,那是每家每戶天天要用的東西,誰會輕易地拿它出來鬧事傷人?換句話說,要是你家的菜刀鬧事傷了人,你還會繼續用它嗎?所以————”江暮染總結道,“今天的聚衆抗議,我們或許約定過,但絕對不是你們所謂的提前計劃好的。”
“就算是這樣,有拿武器的必要嗎?你們還是不能擺脫哄擡賠償金的嫌疑!而且你們身上穿的衣服怎麼解釋?我不信菜刀可以臨時拿,衣服上的廣告還可以臨時印!”有記者不服氣地反駁道!
“我問你一個問題,”江暮染並沒有立即回答,反而問道,“假設你去坐公交車,第一次坐車錢包就被偷了,第二次第三次坐你會怎麼樣呢?”江暮染沒等記者回答,繼續說道,“當然是揣緊錢包,同時提高警惕。這是每個正常人的第一反應!同理,我相信你們並不陌生前些年釘子村遭遇的強購強拆事件,尤其是周記者,”江暮染指名點姓周文峯,“試問一個遭受過強拆傷害的羣體,在聽說有開放商要來拆他們的房子的第一反映又是什麼呢?”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或許這樣的行爲有些偏激,但這不恰恰說明了強拆帶來的後遺症嗎?說我們是趁機哄擡賠償金,但一個人抗議,可能是想多訛錢;兩個三個人抗議,可能是商量好的敲詐勒索;但這些人,這麼多人抗議————”江暮染看了眼釘子村衆人,面對鏡頭沉聲道,“除了拆遷有錯,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你們,能給我個理由嗎?”江暮染目光如炬,看向記者!
無人吭聲!
“至於衣服問題,”江暮染低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t恤,“你說這是廣告,沒錯,這就是廣告,貨真價實的廣告!你們所看見的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我們釘子村各種小店的店名!”江暮染滿臉坦蕩,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說有什麼錯,也像是沒看到記者們眼中的幸災樂禍。
她繼續道,“如果說有增加曝光度的機會,爲什麼不把握?如果說增加曝光度能讓生意興隆,又爲什麼不做?我們不傻,我們當然要這麼做!但是我們穿出來,卻不是爲了增強知名度,招攬生意,我們只是想讓你們看看,讓所有人看看,這座小小的城中村,對某些少數人來說,不過是拆舊建新;但對像我們這樣一羣生活在社會底層還在拼命掙錢的小人物來說,它意味着養家餬口,意味着闔家歡樂!”
“而且————”江暮染眼睛微眯,面對鏡頭加重了語氣,低沉道,“要不是被逼無奈,誰願意聚衆抗議?要不是萬不得已,誰又願意拎刀上街?當一方百姓只能依靠自己反抗欺壓的時候,我想請問正義,請問公平,請問民意何在?!”
“還有你們————”江暮染冷冷的看了眼舉着採訪話筒的記者,“你們捏着筆桿子,掌控着公衆輿論,你們讓我們可憐我們就可憐,讓我們可悲就可悲,所以是不是現在,你們拍一張我們拿菜刀的照片,配上一句“釘子戶鬧事”的文字,我們就成了衆矢之的,千夫所指?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尤其面對得還是我們這羣無權無勢的小人物?”
死寂!
死一般的沉寂!
記者們集體噤聲!連周文峯也神情震訥不語!
人羣中開始有人眼眶微溼!
有人咬牙忍耐!
更多的人被說到心坎裏而流淚!
政府的不作爲,開放商的瘋狂壓價,公衆輿論的壓力……在無數個令人心寒絕望的事實背後,他們就像任人揉捏的麪糰,誰都可以隨隨便便欺負!
是!我們是小人物!可小人物又怎樣?我們一樣是孩子的父親,丈夫的妻子,母親的兒子!我們一樣有生存、快樂、幸福的權力!怎麼能因爲你們我們就得失去這些?
郭永志陰沉着臉望着被記者團團圍住的江暮染,不可否認,這個人不僅很會說,還很會煽動底下人的情緒!連一直持敵視態度的記者也被感染了!
他又看向周文峯的背影,眼睛裏的陰鬱幾乎要溢出來!這個蠢貨!說好的萬無一失,可現在這種情況,和他們計劃的相去甚遠!
江暮染面對鏡頭頓了頓,居高臨下地掃視一圈,眉長鬢青,下巴微揚,目光凌厲逼人如鷹。她指着所有記者錚錚有聲地說道,
“我不知道你們這是不是現場直播,也不知道你們回去後會怎樣報道這件事。我只知道,也許有時候新聞會被加工扭曲,可真相和事實永遠不會!”
“沒做過的事,我們堅決不承認!”
“不該擔的罪名,我們堅決不負責!”
“我們是釘子村,我們爲自己代言!”
譁啦啦!
人們熱淚盈眶!四周掌聲如雷!
連“昏厥”的王嫂也不禁流下淚來,又偷偷抹掉!
江暮染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直刺記者內心深處;又猶如一針強心劑,給了釘子村人力量!
人們注視着江暮染,覺得嗓子眼發乾,胸中有什麼東西在翻滾,在燃燒!想要破土而出!那是熱血在沸騰!
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她的內心是如此強大而堅定!她說出的話是如此激勵人心而引人深思!
她站在哪裏,猶如最耀眼的太陽,明亮,溫暖;又彷彿最巍峨的山峯,高大,挺拔!
記者們忘記了發問,忘記了採訪,躲在鏡頭後面的攝像師們更是將目光緊緊鎖在屏幕上那驕傲挺拔,自信瀟灑的女子身上!
當她剛緩步走進視線的時候,原本以爲,只是個稚嫩年輕的女孩子;當她笑着說將她拍漂亮點的時候,原本以爲,只是個愛慕虛榮的女孩子;可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說出的話能如此尖銳犀利,擲地有聲!
他們不禁將鏡頭拉近,再拉近,長久地定格在江暮染那張清秀張揚,明朗俊俏的面孔上!
周文峯死死盯着江暮染良久,那雙眼睛閃過不甘,閃過怨恨,閃過懊悔,閃過掙扎、愧疚……最終乾癟着一張嘴,垂下了手中的採訪話筒,眼神黯淡。
江暮染滿意地環視一圈,當看到幾乎所有人都被她的演講感染,不由微微一笑,露出一排健康的白齒和兩個酒窩,最終將目光停留在郭永志身上。
說實話,江暮染還是蠻佩服郭永志,比起強拆,他這種不傷筋動骨又借刀殺人的手段一般人還真想不到,遇上了,也多半是沒轍!可惜,他碰上的人是我!
於是,江暮染看向郭永志的目光同情了不少。要知道,秦城監獄作爲女監,平日裏大家閒得發慌,勾心鬥角,相互算計,彼此傾扎利用的戲碼多得可以演一出後宮大戲,江暮染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又怎麼可能看不出郭永志的算計?
秦城監獄是個煅煉爐,沒進去之前,江暮染崇尚暴力美學,喜歡靠拳頭說話;進去了之後,發現人太多,打不過來,便喜歡動腦子解決問題————效果很好,通常動動嘴皮子就能把人收拾了。
兵不刃血的較量,才能顯示爲人的智慧!
於是江暮染眉頭一挑,指着郭永志說道,“如果你是來做實地考察的,我們歡迎;如果你是來商討賠償事宜的,我們歡迎;但如果你是來血口噴人,挑撥事端的————對不起我們拒絕,請你離開!”
郭永志眼皮劇烈跳動了下,沒想到江暮染把矛頭對準了他,更不敢相信江暮染居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大膽地挑釁他!
他生氣,他憤怒,可他偏偏不能離開!若是自己在江暮染的逼迫下離開了,記者們會怎麼寫他想都不用想!
郭永志拼命壓制住自己的怒火,依舊笑呵呵道,“年輕人,別太衝動。我來就是想商量事情而不是挑撥事端的。好了,既然這一切都只是個誤會,也解釋清楚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
大勢已去,郭永志明白。所以毫不猶豫地將整件事推說成一個誤會————他還不想和釘子村撕破臉皮。
江暮染沒搭理他,反而看向釘子村衆人,問道,“你們要坐下來和他談嗎?”
“不要!”異口同聲!
“我老婆還在坐月子,我還要趕緊去給她買雞補補————”
“我家裏煤氣竈忘關了,我得回去看看爆炸沒————”
“我……我上班要遲到了,我得趕緊去,不然全勤獎就沒了。”
“兄弟,今天星期天。”有人小聲提醒。
“啊————那我加班!”
……………………
人們自顧自說話,越說越熱鬧,喜慶得跟過年似的,壓根沒有理會郭永志的意思。
無視!最好的諷刺!
他娘的,這羣不識好歹的雜碎!郭永志氣得臉色鐵青,卻還要保持微笑————記者攝像還在呢!
江暮染攤攤手,無奈道,“你也看到了,我幫你問了,大家忙得很,都沒時間。要不你下次再來?”
“哦,對了。”沒等郭永志回答,江暮染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道,笑容燦爛,“下次來記得別弄這麼大陣勢,又不是演無間道。”
記者們聽得一頭霧水,唯有周文峯臉色煞白,抿緊了嘴脣一言不發。
“呵呵,既然大家都忙,那就下次,下次!沒關係!”像是沒聽出江暮染明裏暗裏的諷刺,郭永志一臉笑呵呵地說道。
“對了,這是我的名片,歡迎隨時來電。”郭永志掏出一張鍍金的名片遞上,站在鏡頭前滿臉感概地對江暮染說道,“說起來都怪我,沒有事先瞭解釘子村,不然也不會一下車看見大家拿了刀就誤會你們。”
輸了還不忘落盡下石,賤人就是矯情!
江暮染眼睛猛地一眯,轉眼又笑得像只狐狸,眉眼彎彎,酒窩淺淺,應道,“哪裏哪裏,是我們不瞭解郭總!郭總怎麼會是那種專門搞強拆壓低價格的無良開放商呢?我相信,以郭總的爲人,一定會給出一個合理的賠償價格,到時候,我一定告知公衆,讓大家也看看,除去那些無良奸詐的開放商,還是有像郭總這樣童叟無欺的商人。”
江暮染滿臉正氣,嘴上也是毫不吝嗇的讚美,卻惹得郭永志眼皮又是劇烈一跳,心裏罵了句婊子!
鏡頭前,兩人正滿臉笑意地握手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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釘子村人目送郭永志和記者們的車絕塵而去,這才鬆了口氣,“媽的,終於把瘟神趕走了!”
人羣裏有人笑了起來,衆人被感染得都笑了起來!“暈厥”的王嫂也幽幽醒來!
“呦!王嫂睡醒了?”
“嘿嘿,王嫂,睡得可香啊!”
“王嫂你暈得夠真的呀,都不按劇本來演,說好的主角怎麼讓給小江了?”
緊張過後的鬆懈輕鬆,令釘子村衆人毫不顧忌地打趣開玩笑,王嫂被躁得熱了臉,想着自己當時選擇暈倒,完全是逃避的心態,反正暈了一了百了!現在被人如此調侃,不由有些難堪,趕緊把話題往江暮染身上引,“你們別光顧着埋汰人,人小江還站在這裏呢!也不知道說聲謝謝!”
經王嫂這麼一提醒,釘子村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向江暮染圍攏,滿臉激動感激,村裏最貧困的馬老頭尤其激動,握住江暮染的手激動地連話都說不清!馬老頭屬於低保戶,無兒無女,老伴去世得又早,家裏破破爛爛十幾平,是村裏最不願拆遷的人之一。人老了,身體又不好,安土重遷的情感遠遠大於得到賠償款!
被釘子村人團團圍住,挨個挨個要握手,說是衆星拱月也不爲過!江暮染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快就收穫了這麼一大票死忠粉,不由暗暗得意!
說起來,自己可是一直都有粉絲的人,以前在秦城監獄的時候,在哪個角落不是前呼後擁?現在粉絲羣體壯大,以後出門可要更加注意形象了!
江暮染,從現在起,撿起你的偶像包袱,爲自己代言!
想到這裏,江暮染的笑容更加燦爛和煦,嘴裏還親切地叮囑自己的“粉絲們”,“不要擠不要擠,注意安全!人人都有機會,人人都有機會!”
終於擠到了前面,狗哥也樂顛顛地跑過來要跟江暮染握手,但發現自己一手一把菜刀,沒手握了,不由有點尷尬。倒是江暮染笑了笑,伸出手來要去拎刀,“狗哥,把刀給我吧,謝謝你幫我拎了這麼久!”
哪知狗哥高興激動得很,面容潮紅,連忙道,“不用謝不用謝,我高興給你拎!”說完,手也不握了,屁顛屁顛地拎着兩把菜刀走了。
“——————”不握手你把刀還給我啊!
“小江,王嫂也跟你握握手,你不會拒絕吧?”等所有人都握完,王嫂這才擦擦手上前說道。
江暮染苦笑,趕忙率先握住王嫂的手說道,“王嫂你這可就埋汰我了,我本來就是你請來撐場子的!”
王嫂聞言,連忙推辭道,“看你說的!要不是你有能力,光我請你來有什麼用!都是你小江的功勞,管我什麼事啊!”
話裏滿滿的自嘲,江暮染怎麼會聽不出來?於是她搖搖頭,認真道,“王嫂你這麼說就不對了,要不是你信任我,我讓你暈倒你就暈倒,這場戲可演不下去!再說了,多虧了王嫂你今天的早飯,不然我哪有力氣說那麼長段話?”
王嫂嘴角微微揚起,嘴上卻還是推辭道,“瞧你說的!我有那麼重要嗎?”說這句話的時候,王嫂臉上帶着揚眉吐氣的得意傲視釘子村衆人,讓你們打趣諷刺我,聽到沒,聽到沒!我暈倒可是小江安排的,我要不暈這場戲壓根演不了!
“重要!當然重要了!王嫂怎麼會不重要!”江暮染忙說道,“要是王嫂都不重要了,我算什麼!”
要不怎麼說江暮染是人精呢!她自然是知道王嫂暈倒的小心思,卻又不點破,還一個勁地讚美王嫂,給她臺階下。說起來,不就是想降點房租麼?
可是,這王嫂怎麼光顧着笑,沒懂自己的暗示啊?
江暮染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