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應聘

    從秦城到南珠，路途遙遠。只將江暮染送進火車站，開車的獄警就回去了。

    嘈雜又破舊的小火車站，江暮染捏着手中那幾張紅鈔票，氣得連笑容都繃不住了！虧她走得時候還有點捨不得，結果那個摳門吝嗇的男人居然只給她一千塊就將她打發了！

    擺明了是報復自己喝了他的茶！

    可一千塊，別說上大學，恐怕到南珠生活一個月都成問題！

    太陽穴突突跳動，銀牙都要咬碎了，江暮染還是忍住了要回去找那個小氣的男人算賬的念頭，好不容易出來，回去的話太虧了！

    於是揣着僅有的一千塊，江暮染踏上了前往南珠市的火車。

    南珠市很大，大得江暮染晃悠了幾天，身上的錢已經所剩無幾。每次摸着兜裏薄薄的幾張票子，她就想罵人。雖然通過某些手段，弄點錢不成問題，可她身爲社會主義新時代好青年，怎麼能犯錯誤呢？

    於是江暮染咬咬牙，跑到南珠市人民大橋下用僅有的三十塊錢找了個瘦猴倒三角眼男人辦了個高中文憑，屁顛屁顛的跑到南珠市最大的娛樂城“金棕櫚”準備應聘。

    買證的時候，江暮染磨的嘴皮子都爛了，蹲在地上挑挑揀揀不斷討價還價，瘦猴倒三角眼男人就是不肯鬆口，硬是咬住三十塊不肯降價。還說最近城管抓得嚴，生意不好做，他做的證可以以假亂真，三十塊頂多保本，沒得賺！

    沒得賺個屁！江暮染暗罵，難怪說胖子奸滑在皮上，瘦猴奸滑在骨頭裏！拿着價值三十塊的假文憑，江暮染坐在“金棕櫚”應聘大堂，也不得不感慨瘦猴倒三角眼男人說得沒錯，這證做得還真的可以以假亂真了！

    金棕櫚是南珠市最大的娛樂城之一。號稱“不夜城”！到了晚上，紅男綠女，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像是天堂和地獄的結合，每個人在放縱空虛中尋求快樂和刺激，消費自然也是不菲。所以這裏連招聘一個保安也敢給出一個月五千的工資，幹得好還有提成。

    江暮染很自信自己能夠得到這個職位！保安？沒人鬧事的時候就看看大門，維持維持秩序；有人砸場的時候，那就是惡人打手，誰挑事就揍誰。對於打架，江暮染從來不甘人後！

    吳大壯是金棕櫚的保安之一，長得一張憨厚的臉，膀大腰圓，看起來像頭面善的熊，可一皺眉，粗黑的眉毛揪在一起，臉上就立刻染了煞氣。當初他能應聘到金棕櫚保安的職位，跟他的長相有很大關係。

    只不過最近，吳大壯過得跟窩囊！自從他的死對頭張向陽當上了保安隊隊長，就沒有一天不找他麻煩，這不，居然還安排他來維持招聘會現場的秩序來了。

    正鬱悶着，一個長得奶油小生模樣的男人笑嘻嘻地遞上一根煙，套近乎地問道，“哥們，裏面什麼情況啊？我看都進去好幾個人了，怎麼也沒個動靜？”

    吳大壯平日最討厭這種長得奶油沒有陽剛之氣的男人了，看起來跟個娘們一樣，遞煙也不曉得給個火，於是沒好氣地說道，“我怎麼知道。我就是個保安。哪能知道什麼內幕！”說着，吳大壯睨了男人一眼，嗡聲嗡氣道，“就你這身板，別想了！我們招保安可是很嚴格的。”

    男人嘻嘻一笑，理了理領帶，人模狗樣，道，“我不是來應聘保安的。”

    “那你來幹啥？我們這裏是正規娛樂城，不養鴨子，尤其是奶油鴨子。”吳大壯眉頭皺了起來，看起來凶煞十足，可一旁的江暮染看了卻覺得好笑，這個保安說話還挺幽默。

    男人漲紅了白皙俊俏的臉，想發火卻攝於吳大壯凶煞的氣勢，半晌囁嚅道，“我才不是。我是來應聘泊車小弟的。”他從兜裏掏出一張招聘單，上面清清楚楚的印着金棕櫚找泊車小弟的信息，江暮染瞥了眼，靠！工資幾乎是保安的兩倍！還說不是招鴨子！

    難怪剛纔環視了一圈，沒幾個身體強壯的，感情大家都是衝着泊車小弟來得啊！江暮染有些後悔，早知道弄個駕證，弄什麼文憑啊！

    吳大壯瞪着那張招聘單，模樣憤怒，卻只是將手裏的煙甩給男人，擰着眉不言不語。

    輪到江暮染進去的時候，吳大壯瞅着她冷嗤一聲，“你也來應聘泊車的？”

    江暮染一笑，露出兩個酒窩，“大哥，我是來應聘保安的。”

    江暮染一說話，吳大壯就聽出她是個女人，不由一愣。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將江暮染打量一番，發現她的確是個女人，只不過頭髮短得出奇，穿着襯衣牛仔褲，個頭高高的，眉眼又太過英氣，也難怪晃眼會認爲是個男的。

    “你是來應聘保安的？”吳大壯先是心裏一安慰，畢竟剛纔進去的人看樣子全是應聘泊車的，可轉念一想，他們保安隊都是大老爺們，啥時候會招女人呢？不由又皺了眉，說道，“我們要招的是男保安。”

    江暮染笑容不減，也拿出一份招聘單指着上面的內容說道，“大哥，這上面可沒有這一條。有志不在年高，當保安不分男女。都什麼年代了，還搞性別歧視啊？”

    吳大壯被她這麼說得臉有一點紅，加上江暮染長相清秀漂亮，又一直笑呵呵的，也不好意思像對剛纔那個“奶油鴨子”一樣不客氣，便低聲說道，“倒不是性別歧視。只不過幹我們這行，難免會遇到棘手的事需要鎮場子，你一個女的，長得清清秀秀，別說其他，這長相不兇狠就過不了關。更何況————”

    吳大壯有點欲言又止，可一看江暮染含笑望着他，便起了憐香惜玉的感覺，說道，“更何況應聘保安可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進去了可是要試手的，張向陽那個王八蛋————”知道自己失了言，吳大壯聲音戛然而止了幾秒，又勸道，“總之，你最好去找其他工作，女孩子家家跑來當什麼保安啊！。”

    裏面叫江暮染的名字已經開始不耐煩了，江暮染衝吳大壯感激一笑，道，“既然來了，我去試試。”

    吳大壯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眼大堂裏坐着的一堆打扮靚麗，娘裏娘氣的男人們，有種怒其不爭的感覺！女人都敢來應聘保安，這些男人卻只想當鴨！

    想了想，吳大壯也沒興趣守在大堂，轉身朝裏面面試的房間走去，不能保證讓江暮染成功應聘上，至少也不能讓張向陽那個王八蛋連女人也打啊！

    江暮染進到房間後，首先注意到的是穿着保安制服，一臉橫肉，神態高傲的張向陽。他幾乎只瞥了江暮染一眼，就說，“泊車的招滿了，你可以走了。”

    倒是坐在中央的，穿着做工粗糙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子認認真真打量了下江暮染，訝異道，“女的？”

    江暮染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簡歷遞上，道，“嗯。我叫江暮染，我來應聘保安。”

    張向陽先是因爲江暮染是個女的吃了一驚，但隨即聽到江暮染說她來應聘保安不由發出極大的哼聲，充滿不屑地說道，“我們不招女的！”

    那位斯文的中年男人也歉意一笑，說道，“不好意思江小姐，你不符合我們的要求。”

    江暮染依舊在笑，那兩個酒窩淺淺得讓人炫目，令那張清秀白皙的臉蛋看起來更顯溫和自信，她不慌不忙地拿出招聘單擺在桌上，指了指上面的內容說道，“我認爲這上面所有的要求我都能達到，而且上面也沒說不要女性。”

    斯文的中年男人爲難的看着那張招聘單，張向陽卻幾乎拍案而起，“我說不要就不要！女人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麼可以當保安？”

    江暮染眯了眼，卻依舊笑呵呵道，“我聽說面試裏有一項是試手？我若輸了，立馬走人。但我要是贏了————”

    話未說完，張向陽已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高大的身軀，結實的肌肉，攝人的氣勢，似乎是要將江暮染撕碎。

    “我的字典裏可沒有不打女人！你最好快點走！”

    “要打女人的男人，就該由女人收拾。”

    江暮染說話間，側身躲過張向陽猛地揮過來的一掌，手指迅速扣向張向陽的腕部，同時小腿肌肉繃緊，迎上了他力道十足的下盤直踢。

    對於自己的踢腿，張向陽向來自信！

    他在金棕櫚狂妄自大，不光是因爲後面有人，更多的則是因爲他自己。華夏國海軍某特戰隊出身，對付一般混混，十幾個不在話下，至於江暮染，他更是不放在眼裏，一個女人，再厲害能比得上男人的力量？

    可當他的小腿和江暮染的小腿□□撞在一起的瞬間，這個念頭瞬間在他心裏推翻！

    猛地收回撞得生疼，難以抑制打顫的小腿，迅速變掌爲拳，張向陽身體忽然改爲下蹲，攻向了江暮染的側肋。他的速度很快，因爲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張向陽幾乎毫無保留，用盡了全部潛力，令速度達到了極致。

    可他快，江暮染更快！

    而且這一次，江暮染眯着眼沒有絲毫躲閃，反而面帶笑容地握拳迎上了張向陽！

    嘭！

    兩拳相撞，張向陽瞬間感覺自己揮出去的力氣沉入了星辰大海，迎面而來的，則是千鈞！

    咔嚓！

    又一聲響，毛骨悚然！

    張向陽聽見自己骨節斷裂的聲音，下意識要叫卻瞬間咬牙閉嘴，硬是堵住了一個男人，一個曾經的海軍特戰隊隊員的痛呼！

    對面的江暮染依舊笑得滿面春風，兩個酒窩彷彿風中搖曳的鈴鐺，美好又殘忍。她早已在拳頭相撞的瞬間，變了招式，大拇指像是毫不費力地輕輕一按，已經讓張向陽的中指骨折！

    張向陽硬扛着沒發出聲，卻也滿頭虛汗，臉色發白。至於那個斯文的中年男人，更是掏出手帕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

    這哪裏是女人！這哪裏是試手啊！

    “承讓了。”江暮染笑笑，好似什麼也不曾發生過地詢問道，“我贏了，這份工作我能夠勝任吧？對了，這裏是我的簡歷和文憑，你看看。”

    斯文中年男子看了眼神情陰沉沉的張向陽，似是詢問，當看他沒什麼表示後，接過江暮染遞上的簡歷。

    可正當斯文的中年男子接過江暮染手中的資料，門口處傳來的喧囂爭吵聲惹得他不得不擡頭看去。

    只見吳大壯不顧門口人的阻攔，硬是憑着一身蠻力闖了進來，嘴裏還大聲嚷嚷，“我就進來看看，看看怎麼了？我憑什麼不能進，我是保安隊副隊長！”

    張向陽鐵青着臉，掩住自己受傷的手指，神情不善，陰晴不定的盯着擅自闖入的吳大壯！

    吳大壯此人，人如其名，天生一股蠻力，打架風格完全是拼命三郎，瘋起來就連張向陽這個受過專門軍事化訓練的人也只能堪堪勝過。如今張向陽輸給一個女人，正在氣頭上，怎麼容得吳大壯這麼放肆，幾乎是怒吼着說道，“吳大壯！我讓你守在外面維持秩序，誰允許你進來的？啊！你還想不想混了？”

    吳大壯也毫不示弱地回道，“我就進來看看怎麼了？我是保安隊副隊長，連這點權力自由都沒有？再說了，我還沒管你私自招泊車小弟的事，你有什麼資格吼我？”

    說着，他看了眼依舊活生生站在一旁的江暮染，恢復了憨厚的模樣，一臉正義凜然地問道，“怎麼樣？張向陽沒把你怎麼樣吧？”

    江暮染笑笑，酒窩淺淺，看起來分外孱弱的模樣，道，“沒事。”

    “沒事就好。”吳大壯拍拍江暮染肩膀，然後衝那個斯文的中年男人說道，“吳軍你小子可以啊！傍上了張向陽就忘了我以前是怎麼提攜你的了？狗頭軍師一個！”

    大概是被吳大壯獲知了自己假借金棕櫚名義招聘泊車小弟，實則是組織一羣“鴨子”在金棕櫚趁機撈錢，張向陽沉默得很。

    “我不管你平時怎麼橫行霸道，可我告訴你張向陽，打女人的男人就是個孬種！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除了你自個的親戚朋友，那次保安招聘的試手你不是下了狠手的？你不招聘人家可以，但你要打人就是不對！尤其是打女人！”

    吳大壯說得義憤填膺，幾乎是要跳起來指着張向陽的鼻子罵。

    這時，江暮染捅了捅他，道，“大哥，我應聘成功了。”

    “什麼？”

    “我說我應聘上了，以後大家就是同事了。”

    吳大壯一臉驚訝的看向張向陽。

    被看的張向陽表情木然又陰冷。

    他輸了，這是不爭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