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血債血償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沂杉字數:1974更新時間:24/06/28 23:36:00
    在雲燁到來之前,蘇摩已命人去山下的農家買了些緊急的必需品回來。

    比如新的牀鋪被褥——那些血跡早已乾涸,是不可能抹掉的了。

    爲避免雲燁看見,他將新的被褥鋪在了牀上,遮掉了那些觸目的血跡。

    但這縈繞一室的血腥氣味,卻是無論如何遮掩不掉的了。

    所以當雲燁一踏足這間屋子,他便頓住了腳步。

    蘇摩默默地上前行了禮。

    他始終垂着頭,但眼角的餘光,卻依然清楚地瞥見雲燁的臉色在一分一分逐漸變得蒼白。

    他慢慢地走到宋盈的牀榻邊,她緊閉着雙眼,躺在簇新的牀單上,一身血衣被雪白的被褥所覆。

    他的手,他向來穩如磐石的手,在卻碰觸到她牀鋪的那一剎那,顫抖了一下。

    血腥的氣味如此濃郁。

    他翻開了她身下的褥子,只翻開了一點,就將蘇摩一番苦心付諸東流。

    大夫在蘇摩的示意下小心地靠近了牀邊。

    他伸手替宋盈把了脈,眉頭很快就緊緊皺起,但情況危急,他不得不做出決斷。

    “這位爺。”

    大夫拱手道。

    “還得勞煩您出去候着,再不把姑娘腹中死胎引出,只怕她的性命也保不住。”

    雲燁一直猶如一尊石像一般杵在牀邊。

    聽到大夫的話,他恍如做夢一般,過了好一會,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那麼乾澀,像從陌生人口中冒出來的。

    “你說什麼?”

    “哎,姑娘這胎該是有五個月了,孩子已經成型,這個……再要引產的確困難些……那個……也是沒法子,只能死馬……哦不是,只能盡力一試了。”

    看到雲燁那可怕的臉色,那大夫不禁有些磕磕巴巴起來。

    蘇摩趕緊上前一步,扶住那大夫的胳膊。

    “您一定行的……”他在那大夫耳邊低聲囑咐道,“爲了您自己,也必須得行啊。”

    “是……是是。”

    大夫醒悟了過來,慌忙點頭,他顧不得抹一把汗,就急着去做準備了。

    她有孩子……

    五個月的孩子……

    他們……有過個孩子。

    這個認知就彷彿一壺沸油,瞬間澆在他心頭。

    那種滾燙的、鮮血淋漓的疼痛,幾乎有那麼一瞬,阻住了他的呼吸。

    他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

    突然一個轉身,他一伸手就攥住了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陸錦之。

    他攥緊了他的衣領。

    “你早就知道?你知道……所以你把她送來這種地方?你看到她現在的樣子了嗎!你告訴我你覺得痛快了嗎!這就是你想看到的?”

    陸錦之沉默着,這一室的血腥氣味同樣震懾住了他。

    他心思轉念間已經猜到了發生了什麼,但這個結果,卻絕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雲燁狠狠的一拳,直接揮到了他的臉上。

    他摔倒地上,可是表情卻第一次沒有任何怨懟,他只是平靜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我沒有讓任何人做這樣的事……我的確恨你,但沒有恨到要取她性命。”

    一道如虹劍光閃過。

    雲燁手執長劍,劍尖對準了陸錦之的咽喉。

    “我知道你在跟着誰辦事,本來我沒興趣多管,但若她今日有任何差池,我要你們全部陪葬!”

    “這筆血債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但凡涉及此事之人,哪怕天涯海角,我也會叫他們血債血償!”

    漸漸下山的夕陽,爲林間枝葉染上了一層悽迷的淺淡硃色。

    雲燁坐在外屋,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

    蘇摩垂手立在一邊,想勸卻又不敢勸,他望了一眼裏屋那扇緊閉的門,下意識地收緊了指骨。

    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大夫卻還是沒有出來。

    時間越久,情況就越是不妙,任誰都知道這一點。

    就在蘇摩覺得快要被這緊張的氣氛壓垮的時候,裏屋的門,終於開了。

    雲燁握杯的動作一頓。

    “如何?”他啞着嗓子問道。

    那大夫顧不得擦一下滿手的血污,便躬身回話道。

    “死胎已經引出了……哎,可惜得很,還是個男胎啊……”

    “我沒問你這個!”

    雲燁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他的手指繃得很緊,“她如何?”

    “姑娘……姑娘的性命應該是無礙了。”

    接下來這話不好說,但他也只有硬着頭皮說下去。

    “只是……只是這次她的身子傷得不輕,今後在子嗣一事上,恐怕不易再……”

    “行了。”

    雲燁一揮手,再一次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需要什麼藥材,就立刻去置辦,務必照料好她。”

    “是是是。”那大夫連連點頭,立刻去了。

    啪。

    在那大夫走出門後,蘇摩聽到了一聲輕響。

    他擡頭一看,雲燁手中那酒杯,竟已被他生生捏碎了。

    血絲順着他的手指蜿蜒滑下。

    “爺……”蘇摩一驚,“您的手!”

    “不用管。”他面無表情地說道,然後他站起身,走進了裏屋。

    屋內有一點昏暗,殘留的血腥氣味時有時無。

    他看到她躺在那裏,那樣蒼白消瘦的一張臉,蒼白得像是由上好的白玉雕琢成的,那麼靜,那麼美——卻如一件死物,再無半分生氣。

    他慢慢地踱到她的牀邊,手指撫摸上她冰涼的臉頰。

    “爲什麼……你不能再等一等……”

    他自語一般喃喃着,“你知不知道,我們本可以不這樣……”

    只要再等一等,你想要的,我就都可以給你。

    而我一直渴望的,也不會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