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黑鳥

    隕石突破雲層，撞向了佛鐘。

    可以預想，這能毀滅一座城市的超級殺招，必然會讓佛鐘的鐘聲，響徹天際。

    無數人以爲這是神蹟，混亂王庭的所有人，都跪着準備看他們的王，爲他們帶來神蹟。

    佛鐘，毫無意外的響了。

    混亂王爵如果稍微能夠反應快一點，或許以他的力量，可以截住隕石。

    嗡！

    巨大的聲響從天際傳來，蔓延到了整個混亂之國。

    只在一瞬之間，被聲息所波及的每一個人，都陷入了一種“佛”的狀態。

    那天然就是混亂的剋星。

    舊曆世界，也同樣存在相生相剋。

    無數人在跪拜之中，就淪爲了佛國信徒。

    但這種鐘聲只能持續一陣子。不過對於秦澤來說，這一陣子便足夠了。

    鐘聲的效果很強。

    不僅僅是讓混亂王爵失去了替他分擔混亂之力的信徒。

    更是讓無數信徒，將混亂之力——徹底的還回去了。

    王庭的廣場上，跪拜着無數人，這一瞬間，不僅僅混亂無法排出，而且強大的混亂能量還在迴流，前往了唯一一個帶有混亂氣息，且不被佛鐘影響的人。

    那個人，便是混亂王爵。

    第六值神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陷入崩潰的狀態。

    所有的東西，彷彿都開始分裂開。

    “領域……張開！”

    巨大的翅膀從混亂王爵的背後張開，這雙頭巨人，在一瞬間就有了飛行的能力。

    但翅膀不只是爲了飛行，而是張開了一道防禦結界。

    在混亂王爵的大腦，陷入徹底混亂之前，他需要讓自己處在領域內。防止有人闖入領域。

    這是混亂王爵，陷入巨大混亂前的最後一件事。

    領域遠遠沒有達到最佳效果，大概只有正常時候的百分之十的程度。

    可這道領域，卻足以讓任何靠近的人，都被混亂所侵襲。

    處於虛無狀態，戴着徐夫人改良版雙重耳罩的秦澤，是可以僥倖躲過佛音的。

    他也的確躲過了。

    如今，佛鐘響徹天際，混亂王爵陷入巨大的混亂裏，處於一種任人宰割的狀態。

    它的兩顆頭顱，全部都像是癲癇病發作一樣，五官擠在一起，整個大腦都無法思考。

    這個時候，哪怕對其造成致命傷害，對方也無法做出任何反擊。

    秦澤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走過去，殺死第六值神。

    可他還是低估了混亂王爵，也低估了小喬的預警。

    這是九死一生級別的考驗。

    佛鐘出現的一瞬間，混亂王爵就意識到，自己要被混亂反噬。

    在外神裏，那個天克自己的傢伙出現了。

    但很快，它又反應過來，佛陀不可能這麼做。

    佛鐘的波及太大了，事後如果永生王爵調查起來，不可能不知道是佛陀造成的。

    它瞭解這個剋制自己的傢伙，某種程度來說，是個縱慾到極點的人。

    這樣的人，是不可能站在競技之神那邊的。

    所以混亂王爵也很快意識到，那不是佛陀，那是刺客！

    它張開了領域，就是賭，對方既然要用到這個弱點，說明對方實力遠不如自己。

    事實證明，混亂王爵是對的。

    它在一瞬間做出的判斷和應變，都給秦澤造成了極大麻煩。

    整個混亂王庭，都被混亂領域所籠罩。

    此時此刻，秦澤的眼裏，世界還是那個世界……

    但卻多出了一個“我”。

    餓着肚子的秦澤說道：

    “我好餓啊……”

    飢餓感一瞬間傳來，秦澤真的感覺，自己非常餓，意識到哪怕混亂王爵就在前方，也該停下來先吃東西。

    他太餓了。

    可這只是開始。

    在飢餓感才出現的一瞬間，另外一個嗜睡的“我”也出現了。

    “太困了……我太困了。”

    恐怖的倦意如山一樣壓下來，秦澤的腳步一軟，險些跌倒。

    那睡意只強烈，讓秦澤整個人眼睛都緊閉。

    那種“我只要閉一會兒，但不會睡”的感覺浮現在秦澤腦海裏。

    像極了上班的打工人在鬧鐘剛響之時的想法。

    好在秦澤沒有睡過去，因爲飢餓的秦澤在鬧着要吃飯。

    而下一秒，口渴的秦澤，生病的秦澤，都在發出自己的聲音。

    秦澤眼裏，越來越多的“我”出現，每一個人都發出聲音，讓腦海裏多了一種想法。

    這些想法都是如此強烈。直接影響了秦澤的身體。

    他本該行進，朝着混亂王爵前進，可他的腳步卻很遲緩。

    想要戀愛的秦澤，讓秦澤腦海裏不斷浮現出喬薇的面孔。

    想要工作的秦澤，讓腦海裏一遍一遍想着金錢帶來的刺激。

    想要運動的秦澤，似乎能夠感覺到分泌內啡肽時的那種快樂。

    “去做這件事！”

    無數個不同的秦澤，大概有一千四百多個秦澤……構建出了層層疊疊好幾重防線。

    他們全部都在給秦澤的本體傳達一個概念——

    去做這件事！

    吃飯，購物，逛街，休息，玩遊戲，做愛，喝茶，發朋友圈，逛微博，去qq羣裏找羣友們要點好看的，駕車，開車，打牌……

    人生所有的行爲似乎都被拆解開，所有的事情彷彿都有着同樣的優先級……然後並列在一起。

    讓秦澤的大腦被無數的信息填滿，以至於整個人只感覺無比的混亂，分不清到底要做什麼。

    哪件事才是重要的。

    這是二度混亂領域，是比眼裏看到矛盾事物和割裂的世界更爲混亂的領域。

    如果秦澤今日不能殺死第六值神·混亂王爵，那麼數日之後的神戰……

    那些混亂炸彈的效果，大概就能造成秦澤今日感受到的效果。

    無數種念頭，構建起無數人格，每個人格雖然簡單，簡單到只做一件事，可這件事優先級卻都是和其他所有事情一樣高……

    秦澤的腳，重若萬噸。

    他忽然意識到了，在無數個混亂念頭裏……屬於他自己的那個念頭，忽然意識到——今日很難活着回去。

    因爲佛鐘的效果會消失，混亂王爵的子民們，最終會恢復過來，成爲混亂的載體，幫助混亂王爵吸收那些混亂。

    混亂王爵會醒來，而自己——無法解除這種領域的效果。等待自己的結果只有死路一條。

    生死是頭等大事，可混亂領域裏，秦澤無法決定權重。

    死亡和唱歌是一樣重要的，到底是躲避死亡，還是先抽根菸……他根本決定不了。

    這巨大的混亂，讓秦澤寸步難行。

    這還並非完全的領域。

    距離混亂王爵並不遙遠，但秦澤忽然覺得……自己大概無法前行一步了。

    王爵本身的領域，遠比九十九級混亂階梯要恐怖的多。

    夜幕漸漸降臨。

    佛鐘的效果，開始有了削弱。

    黃昏時分，最後一絲日光，從暖黃變成了紅色，殘陽如血。

    隨後，這道紅色漸漸變爲了黑色。

    不知何時，一道黑色的霧氣，竟然出現在了秦澤那滿是“我”的視線裏。

    隨後，黑色的霧氣，凝結成了一隻烏鴉。

    散發着黑色氣息的烏鴉，發出悲鳴之聲。

    在北歐神話裏，烏鴉象徵着奧丁。

    而印度神話裏，溼婆曾化身烏鴉，擊敗了裁決之神。

    這只烏鴉，此刻就在秦澤的視線裏。

    秦澤彷彿看到了一老一少兩道身影。

    說是一老一少，也只是相對而言，即便是年輕的身影，遠比秦澤要老。

    隨着烏鴉朝着前方飛行，秦澤的腳步，破天荒的動了。

    在無數個念頭裏，終於終於有一個念頭，稍稍壓制了其他念頭。

    “不要感受混亂，要感受情緒，你與我，有一樣的天賦。”

    天賦？我有什麼天賦？

    秦澤猛然想起來了。

    是的，無盡的混亂讓他忘記了，忘記了自己還有一樣非常特殊的天賦。

    這個時候，秦澤忽然看到了溼婆與盤古。

    盤古說道：

    “溼婆，你有特殊的天賦，有這樣天賦的人，很少很少。這在上個時代，叫做特性……你的未來，一定會很出彩。”

    特性。

    秦澤豁然開朗，他也有這樣的特性。

    當各種情緒堆積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被清空的特性。

    所以秦澤很少有崩潰的時候，只有在父親，喬薇身上，秦澤流過眼淚。

    他小時候甚至以爲這是一種病。

    一種情緒一旦堆積過多，就會瞬間清零的病。

    對抗溼婆的時候，秦澤就在想，原來溼婆也有這種病。

    現在看來，這不是病，而是一種天賦，一種特性。

    “不去感受混亂，而是感受情緒……”

    堆積過多的念頭，最終都會指向少數幾種情緒。

    秦澤開始感受無數念頭背後的情緒。

    無數種指令背後的情緒，涌向了憤怒。又有同樣多的指令，堆積了悲傷、恐懼。

    每一個行爲，一旦去做，或者不做，都會帶來不同的情緒。

    感受着這一切變化，秦澤的情緒……忽然間過載。

    過載就會消失，清零。

    就在這麼一瞬間裏，秦澤眼裏那成百上千的“我”，消失了。

    但不多時，一個個“我”又開始重新出現。

    可秦澤已經找到了一種對抗混亂的方法。

    “不要感受指令，不要感受混亂，感受情緒。”

    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溼婆對抗混亂的法子，作爲五首混亂者，被混亂王爵賜予了五首的人，他已經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方法。

    烏鴉再度鳴叫。

    屬於溼婆的記憶再次襲來。

    與盤古墮落之前，盤古說道：

    “你要走的道路……充滿了艱險。”

    溼婆卻搖頭說道：

    “可你說過，我的未來註定閃耀，我是有特性的人，至少在這一點上，我比你有天賦。”

    “我天生就善於駕馭這些東西。”

    “若我的道路是對的，則證明，值神的力量也未必不能使用。”

    盤古說道：

    “那如果你錯了呢？”

    溼婆沉默了一陣：

    “那便說明，你也錯了。屆時，請糾正伱的錯誤，將我殺死。”

    在所有人看來，溼婆的確是錯了。問道於值神，便是與虎謀皮。

    最終淪爲了值神的祭品，連死亡，都得向秦澤去乞求。

    在正確與容易的事情上，溼婆選擇了容易的事情。

    可真相，或許並非如此。

    一個人，不會帶着赴死的覺悟，去做那件所有人眼裏都容易的事情。

    如果這件事情，在每個人看來，都是自尋死路，都是與虎謀皮，每個人都避開了這種選項……

    甚至每個人下意識都覺得，這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誰又能輕言那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烏鴉指引着秦澤，一步步靠近了混亂王爵。

    這一刻，烏鴉又變成了奧丁。

    它黑色的羽毛裏，偶爾有雷電閃爍。

    強大的“黑洞”，不知何時，凝聚在了秦澤的掌心之上。

    召喚隕星只是表面的最強殺招，真正的殺招，是釋放黑洞。

    強大的殺招凝聚，意味着秦澤進一步清醒。

    原來是存在的。

    也許這條路真的很難走，但溼婆真的駕馭了混亂，或許下一步，溼婆就能夠如同混亂王爵一樣，掌握力量。

    只是他已經被世人認爲是走了歧路。

    就連他自己，或許也是這麼想的。

    環繞在烏鴉身上的雷電，又變成了黑色的霧氣。

    “我並非盲目的選擇了混亂，是因爲我堅信，我的特性可以駕馭這些混亂。”

    “只是我還是錯了，我需要更多的時間，但我哪裏有那麼多時間？”

    “我或許可以承受毒藥的烈性，但不代表我能在只有毒藥的世界裏活下來。”

    “我也曾如你這般，來到過它的面前，這個世界最偉大的存在之一，值神。”

    “可我失敗了，我跪在它的腳下，如同奴僕。”

    黑色的烏鴉，再次被雷電環繞，手中的那顆黑洞，已然開始吸附周圍的一切。

    強大的力量，開始吞噬和粉碎周圍的一切。

    這一刻的秦澤，簡直不可戰勝。

    奧丁爲他帶來力量，溼婆爲他帶來方向。

    也許二人並不如盤古那般偉大，但看到後來者走到自己前面時，二人並不吝嗇。

    他們將自己的一切，都饋贈出去。

    黑色的烏鴉騰空而起。

    “請替我站起來。”

    溼婆的聲音出現。

    這個被第六值神玩弄，最終身死道消的前行者，留下了他最後的乞求。

    黑色烏鴉，化作一片散開的黑霧。

    而穿過黑霧的，是更爲漆黑，象徵着絕對毀滅的黑洞。

    不知穿行了多久，秦澤終於靠着自己的特性，與冥冥之中的指引，來到了混亂王爵的身前。

    那堙滅一切的黑洞，吞噬着名爲神的存在。

    漸漸的，佛鐘的效果消退，混亂部落的子民們，在王庭前的廣場上，看到了最褻瀆的一幕。

    一個人類，在他們膜拜神的地方……弒神。

    曾經跨越浩劫的黑鳥們……終究歸於虛無，但它們並不孤獨。後來者秦澤，這一刻終於踏上了他們曾經抵達的位置。

    神戰前夕，弒神者秦澤，於混亂王爵的總部，成功刺殺混亂王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