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至親至愛

    百川市，是一個英靈聚集之地，這裏是真正的英靈殿。

    盤古之所以將自己的組織，命名爲英靈殿，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進入百川市。

    這個世界，有很多東西求不得。

    戰力最巔峯的人，往往是第一個抵達某扇大門前的人……

    但偏偏是這樣的人，卻推不開那扇門。

    第一個通過萬劫不復，第一個進入墮落神廟，第一個來到百川市邊緣……

    盤古是所有領域裏，最先觸碰到障壁的那個人，但他卻無法通過任何障壁。

    而秦澤，這個盤古可以隨意捏死的存在，甚至秦澤在盤古面前連死做不到。

    可偏偏，秦澤能夠得到盤古拿不到的東西。

    周白榆親自帶着秦澤前往百川市，原本打算爲秦澤弄來百川市的進入資格。

    卻不想……連這一步都不需要，秦澤本就能進入百川市。

    他的身上，有因果之環。

    百川市有無數英雄的靈魂殘念，英雄不死便是這麼個說法。

    這些靈魂殘念，什麼也做不了，也不具備任何先遣系或者舊曆系的力量。

    但它們可以發出聲音。

    這些聲音，便是秦澤不久前，聽到的嘰嘰喳喳的聲音。

    裏頭甚至還有凌寒酥的聲音，只是秦澤認不出來。

    他們不具備意識，或者說，不具備完整的意識。

    只是偶爾能夠做出指引，甚至與進入百川市的人對話。

    但大概過幾分鐘，殘念就會消失，重新生成，沒有了之前的記憶。

    秦澤沒有理會殘念，他大概能猜到，這裏的聲音，都是那些強大的百川市民的聲音。

    誰不想當個百川市民呢？

    不過他現在只想尋找那個哭聲。

    秦澤的身體，算是瀕死的狀態，走路很慢。灼燒的痛苦此時讓他腦子很不清醒。

    他在竭力思考着，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邊順着哭聲走去，一邊漸漸的，在巨大的痛苦裏，秦澤理清楚了一些事情。

    那些原本不怎麼明白的地方，似乎因爲百川市特殊的時空位置，讓秦澤豁然開朗。

    哪怕腦子不清醒，卻也感覺很多東西想到了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如此……”

    “我能活下來，是因爲歐冶子的懷錶，他跟我說過，這塊表會讓脫離致死的環境。但又不是讓我回到過去的某個節點……”

    “確切來說，百川市是一個時間概念很奇怪的地方。”

    “所以，才需要用到表這類概念的東西。”

    “歐冶子一開始，就計劃着，讓我有一個進入百川市的渠道。”

    “而周白榆，則計劃給我進入百川市的資格。”

    “渠道與資格都有了，我自然就進入了百川市。”

    秦澤忽然很擔心歐冶子。

    因爲在那艘戰艦的圖書館裏，秦澤在信使幫助下，看到了很多關於未來的片段。

    之前他解讀不了，覺得很奇怪。但此時他已經能夠解讀那些片段了。

    “盤古想要……藉助我的身體，作爲容器？”

    一旦想明白了這一點，秦澤忽然就懂了。

    自己原本以爲，在墮落信使的區域裏，自己有了奇遇，然後逃出生天。

    最終有了光明的未來。

    但那不是光明的未來，因爲自己並沒有逃出生天……

    而是在墮落信使和舊曆盤古的追擊下，被囚禁了。

    至少這具身體的靈魂，已經不再是自己的靈魂。

    那個光明的未來，並不屬於自己。

    在那個未來裏，“秦澤”儼然成了黑白兩道的領袖。

    不管是英靈殿，殺手組織，還是公司，都在“秦澤”的號召下一呼百應。

    於是組織了浩蕩的大軍……進入舊曆世界，準備前往一個地方。

    秦澤之前沒有理解，在“秦澤”的帶領下，黑白兩道的舊曆者們，組成浩蕩大軍，到底要討伐哪裏，到底要討伐誰。

    現在，他忽然理解了。

    在那個未來裏，他的身旁，沒有喬薇。

    他們要討伐的，是喬薇。

    秦澤艱難的笑了笑。

    如果自己當時……沒有果斷赴死，那麼那個未來，該多殘忍啊？

    “以及，爲什麼需要我？董事長……不，或者應該稱之爲舊曆盤古，有什麼東西是我有而他沒有的？”

    這個答案，秦澤這麼一自問，也一下子就想到了。

    “百川市的進入資格。”

    所以秦澤大概推演出了完整的過程。

    在那個看似光明的未來裏，舊曆盤古掌控了自己，自己成爲了他的人類之軀容器。

    不久後，容器秦澤便走到了舊曆者的巔峯。

    藉助之前董事長的關係，盤古的權力，用最短的時間，成爲了黑白兩道聲望最高的舊曆者。

    而此時，董事長唯一的敵人，就只有女媧。

    喬薇也深知，最黑暗的時代到來了。她已經無力回天，只能躲在百川市裏，堅守不出。

    百川市是歷代救世主的埋骨之地。

    舊曆盤古沒有資格進入這裏，但容器秦澤可以進入這裏。

    所以最後那一幕光明的未來，便是容器秦澤，帶着浩蕩的大軍，殺向了百川市。

    很顯然，百川市會被包裝成另外一個邪惡的地方。

    而一旦百川市被摧毀，那麼萬事皆休。

    更深遠的未來，秦澤沒有看到。

    因爲那之後，也許人類已經沒有未來了。

    當然，秦澤靠着自己的努力，已然改變了那個“光明的未來”。

    其實信使已經給了答案，救贖存在於最慘烈的結局。

    同時，“光明未來”裏還有一個秦澤很在意的地方。

    直到此時，他心裏算是一暖。

    在那個光明未來裏，沒有藍彧，沒有簡一一。

    秦澤現在明白了，爲什麼會沒有。

    因爲那麼多人裏，只有他們兩個，察覺到了——容器秦澤不是真正的秦澤。

    藍彧善於觀察，作爲演員，能夠以自己爲藍本，開啓深度模仿。

    這樣的人，當然可以通過細節的觀測，看出容器秦澤，並非真正的秦澤。

    至於簡媽媽，當然也能做到藍彧能做到的所有事情。

    秦澤忍不住感慨，這算是提前知道了，當自己成爲了全世界的敵人時，誰還會相信自己麼？

    他想到這裏的時候，心裏真的感覺到了一陣暖流，竟讓灼燒的痛感都降下去了。

    “另一個未來，似乎也很慘。”

    秦澤又瞬間覺得很無奈。

    他已經想起來了，周白榆帶自己穿越了時間線，去見到了王姨和周叔。

    那個時候，秦澤就覺得很奇怪，王姨和周叔似乎很詫異自己的到來。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現在這些話秦澤理解了。

    “光明的未來裏”，容器秦澤是真正的萬衆矚目。

    而“破碎的未來裏”，秦澤則變成了衆矢之的。

    可以想象，那場聲勢浩蕩的討伐，一定還會到來。

    舊曆盤古，一定還是會將喬薇視作最後的阻礙。

    但這一次，自己不是容器秦澤，自己的身體不由外人掌控。

    雖然未來的片段裏，他揹着喬薇，走在荒漠上，像是互相舔舐傷口的兩個野獸。

    但秦澤願意去承受這樣的未來，至少在這個未來裏……

    他能夠與喬薇攜手共進。

    女孩的哭聲忽然間清晰起來。

    秦澤的注意力一下子轉移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了很久。

    他回頭望去，發現白色霧氣籠罩的百川市已經和自己有些距離。

    而前方，是更爲濃烈的白色霧氣。

    這一刻，秦澤內心忽然生出了一種巨大的既視感。

    彷彿自己經歷過這一幕，就像是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的來到過這裏。

    巨大的門出現在了秦澤的身前。

    那就是一道門。

    沒有門周圍該有的牆體，只是憑空樹立了一道門。

    你甚至可以繞道門後面去看門背後的樣子。

    但秦澤感覺到，小女孩的聲音是從門內傳來的。

    他感覺到了那股聲音裏的害怕和惶恐。說來真的好笑，秦澤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一聽到這哭聲，心裏就發慌。

    他不想這個女孩哭。於是沒有猶豫，秦澤推開了門。

    在推開門的一瞬間……秦澤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神的祭品，有了你作爲祭品，我一定可以找到百川市的位置！”

    “小姑娘，別怕……死亡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我不會讓你感到痛苦的。”

    老刀。

    這個曾經出現在第七值神迷宮裏的傢伙。那場篝火儀式，外神故事會，就是由老刀組織。

    只不過在迷宮裏，秦澤靠着作弊，將老刀等人全部解決掉了。

    現在老刀出現在了這裏，秦澤終於能夠理解，何爲因果之環。

    “是誰！”

    強大的能量波動，讓老刀瞬間緊繃起來。他感覺到了一股恐怖的威壓。

    那股威壓，來自秦澤。

    但秦澤並沒有做什麼事情。他的身體極度虛弱，被業火灼燒，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恢復的。

    但秦澤擊殺過第七值神，所以有弒神者的威嚴。

    秦澤看向了老刀：

    “放開那個孩子吧，老刀。”

    老刀一驚，對方怎麼知道自己的外號？

    他的手裏的確握着一個小女孩的脖子。

    女大十八變，很難從現在的樣子，推斷一個女孩小時候的樣子。

    秦澤也不覺得，眼前的小孩兒，像是喬薇。

    但他明白了，能夠有機緣來到這裏的，的確就是喬薇了。

    現在，喬薇的父母死在了老刀手上。

    喬森，葉薇。因爲犯忌對女兒喬薇造成了影響，於是尋覓百川市，來到了這裏，這個地方可以隔絕一些舊曆帶來的負面效果。

    於是一家三口，便在這裏定居下來。

    秦澤回憶起這些細節，內心其實已經動了殺心。

    但他不能殺老刀。

    因爲殺老刀，很可能引發時間線的崩壞。

    換句話說，老刀還有使命，此時的時間線，不是自己與舊曆盤古對決時的時間線。

    現在的時間線，是喬薇小時候的時間線。

    秦澤壓制住了內心的怒火與殺意，極爲淡漠的語氣說道：

    “放了他吧。伱還能活。”

    秦澤記得，因爲某種神祕力量的影響，導致老刀記憶錯亂。

    他以爲自己殺了喬薇，但實際上沒有殺死喬薇。

    他自己也不清楚有沒有這麼做。

    從未來發生的事情，推導過去，秦澤大概就清楚了。

    自己動用了史學家的力量。

    這還真是很要命的事情，因爲他現在能夠施展史學家力量的手段，只有一個——臨陣變帥。

    秦澤很虛弱，強行施展臨陣變帥，後果必然是很嚴重的。

    但他已經顧不得這些。

    好在，他只需要史學家的能力即可。

    臨陣變帥，不需要像對付司馬懿那會兒，連續施展三次。

    老刀因爲“弒神者威嚴”的壓制，加上本就有着境界差距，不敢妄動。

    此時的老刀，還只是異人。

    在不久後突破到鬼神，舉辦篝火故事會重新回憶的時候，才感覺到記憶有些迷糊。

    分不清到底殺了喬薇，還是沒有殺喬薇。

    現在的秦澤，是鬼神境巔峯強者。

    他一步步，用極爲緩慢，極爲虛弱的姿態走近老刀。

    老刀的手，卻動彈不得。

    老刀很恐懼。

    他第一次如此恐懼一個人。

    秦澤很弱，這個時候老刀未必不能與現在的秦澤一戰。

    但就在方纔，秦澤散發出了老刀害怕的氣息。

    不全是弒神者的威嚴……

    還有篝火故事會裏，那些外神的氣息。

    此時此刻，秦澤開始藉助外神的力量。

    否則他真的撐不住，他的身體太虛弱了，根本無法發動臨陣變帥。

    作爲外神用來應對未來浩劫的“棋子”，秦澤現在顧不得後果。

    他必須要救下喬薇。

    他虛弱卻又目中無人的姿態，更讓老刀不敢下手。

    秦澤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被業火燒的面目全非醜陋無比。

    這個時候的他，緩步靠近，就像是從烈焰裏爬出的惡鬼。

    老刀居然因爲恐懼，不敢有任何的舉動。

    直到秦澤的手指觸碰向老刀，觸碰的霎那間，老刀才猛然一哆嗦……

    雙眼變得迷惘起來。

    “你是狂熱的外神信仰者，你堅定的認爲……你才是外神青睞的人。”

    “你會爲了得到外神的關注，想盡一切辦法，去蒐集儀式的內容。”

    “如果有一天，外神們需要你前往迷宮，你也會毫不猶豫的前往。”

    “你已經完成了使命，殺了喬森一家三口。現在，離開這裏吧。”

    這些記憶，被灌注在了老刀的腦海裏。

    老刀的手，放下了奄奄一息的小喬薇。

    秦澤將喬薇扶起，然後牽着她的小手，朝着百川市的方向走去。

    而老刀，則雙眼無神的，朝着反方向走去。

    他們的方向不同，所走向的時間線，也就不同。

    秦澤的腳步很慢，比任何時候都慢。

    他很睏倦。

    外神的力量，想要進入百川市範圍，還是太難了。

    強行開啓臨陣變帥的負荷雖然降低了一點……

    但對秦澤來說，仍然太過透支。

    好在，被牽着小手的小女孩……情緒居然有些詭異的穩定。

    喬森和葉薇都死了。

    原本小女孩也會死。現在她死裏逃生，無數複雜的情緒衝擊她，她本該恐懼，該崩潰，該嚎啕大哭。

    可是她沒有。

    因爲秦澤牽起她手的瞬間，就更改了一部分她的記憶。

    這些記憶，讓小女孩暫時忘卻了恐懼。

    這自然是虛假的記憶，將來一定會隨着那個代號女媧的強大舊曆者步入天人境時被瓦解，得見真相。

    但那個時候，她一定已經有了接受自己親人死去的承受能力。

    眼下，在秦澤的力量庇佑下，小女孩暫時想不起來爸爸媽媽是誰。

    她只是出來玩，然後遇到了一個壞人，但壞人已經被牽着自己手的怪物給嚇跑了。

    秦澤現在的確是一個怪物，一個業火灼燒到面目全非的怪物。

    可小喬薇不害怕。她很想說話，但又感覺到，這個被火燒過的怪人，似乎很急。

    直到終於走進了那扇門，再次進入百川市，直到聽到了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息後……

    小喬薇才怯生生的，又帶着幾分期待的問道：

    “我……我叫喬薇，你叫什麼名字？”

    秦澤已經沒有了力氣，但還是擠出一個笑容：

    “我叫秦澤。以後……我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了。

    他只來得及說出這句話，整個人就因爲透支力量，昏死在了百川市的土地上。

    沒有時間，誰也說不清這是哪一天。

    但喬薇能夠記住這一幕一輩子，在未來或是過去的某一天……

    她遇到了一個叫秦澤的，渾身都是燒傷的男人。

    在父母死去，舉目無親的時候……秦澤成爲了她唯一的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