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界往事(三) 求而不得之物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七字五彩字數:4266更新時間:24/06/28 22:19:54
    清晨,沐遊被手錶有規律的滴答聲吵醒。

    睜眼,刺眼的光線投來,這個世界的天色永遠是正午。

    面前的棉被隆起一團,隨着他手臂移動,裏面立即響起一聲抗議的嚶嚀。

    沐遊掀開被口,一具溫軟嬌軀正蜷縮在他的臂彎裏,呼吸悠長,像只熟睡中的小貓,略顯凌亂的長髮肆意的披散在兩人身前,髮梢的清香傳來,令他心神又盪漾了一下。

    沐遊輕撫着懷中人的肌膚,心中升起一股滿足感。

    昨夜兩人並不是一時衝動的激情,而是經歷過漫長歲月後,水到渠成的情感表露。

    兩人原本被時光折磨的有些疲憊的靈魂,也都在這一夜的交融中疲態盡去,煥發了新生。

    在這個世界,人連續進行一些高強度勞作也是會累的,不過和受傷自愈類似,勞作消耗的體力也會在很短時間內恢復。

    時間一天天慢慢流逝,有時候沐遊甚至會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壞。

    “什麼是故意的?”沐遊有點沒明白。

    說起這個,林雪似乎突然有了些怨氣,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鼻頭微微皺起,嗔怪道:“你這個呆瓜,你知不知道,女人一直熬,也是會被熬成滷水的啊……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十年……

    就這麼待在這片靜止的世界裏,只有他和林雪兩個人,最愛的人就在身邊,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也沒有現實的壓力,沒有生老病死的煩惱,兩人可以隨時牽着手走出家門,去任何他們想去的地方,這樣的日子,別說五千年,就算是五萬年,似乎他也可以甘之如飴的度過。

    “是個女孩呢,名字我都想好了兩個,一個叫沐靈,一個叫沐心,你覺得哪一個更好聽?”林雪柔聲問他。

    不過這個世界也沒別人,只有他們兩個,關不關門的沒有區別,沐遊也就沒在意。

    一年……

    “怎麼樣?可愛吧?”林雪期待的看向他。

    “嗯?”

    “唔……”

    沐遊聞言很是呆滯了數秒。

    如此觀察了一年,兩人基本都確定了,懷孕什麼的明顯只是錯覺。

    “怎麼了?”沐遊奇怪的看向林雪。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白天的時候他們不會再分開,各自做自己的事,而是無時不刻的黏在一起,不再避諱彼此,所有一個人的工作,都變成了兩個人。

    一百年……

    但這個過程,卻被止界生生截停了。

    “那就……沐心吧。”沐遊苦笑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配合她,只當是小雪對期盼了一年的孩子,求而不得的一種排解方式。

    不過猶豫多日,他最終還是沒有戳穿。

    而這裏電子設備又都不能用,他們又沒有外界的力量,一時還真無法確定是真是假。

    這天早上,沐遊照常的在餐桌前準備早餐。

    林雪手中,竟是一個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嬰兒,正保持着熟睡中的姿態,陷入靜止。

    林雪面現愁容,摸着自己小腹:“我能感覺的到……最近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

    不管如何,隨着兩人關係的改變,生活忽然不再乏味,一些本來很枯燥的事物,如今也變得甜美了起來。

    雲雨過後,兩人的心情也跟着雨過天晴,生活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嗯,可愛……”沐遊只好點頭附和。

    沐遊本以爲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是真的……”

    “沐遊,你來了,快來看看,我們的孩子。”林雪臉上帶着異常慈愛的笑意,向他展示懷中的嬰兒。

    “呃……”

    止界的生活繼續着,平靜而甘甜。

    兩年……

    “試了,沒有反應……但那可能是因爲,止界裏無法復現激素抗原反應……”林雪說。

    沐遊也不由皺眉,看林雪這麼煞有介事的樣子,不像是單純的錯覺。

    沐遊隱約還是能理解林雪感受的。

    “當然。”沐遊點頭。

    “還裝傻?三十年了,我每晚都會給你留門,可你從來不知道主動一次……沒辦法,只好我主動了……”林雪說。

    到了這個階段,沐遊也終於放心下來,看樣子兩人性格真的足夠合拍,不會有尋常的倦怠期。

    直到此時,他才恍然大悟:“哦,原來那是你故意留的門,我還以爲……”

    放縱過一番後,便自然的迴歸了正常的生活節奏,每天規律的起牀,工作,交流,休息。

    現在他們只是剛剛確立關係,一切都還在新鮮期,但愛情也是有倦怠期的,三年之痛,七年之癢什麼的。

    起初沐遊還一直耐心配合林雪,想着等她這股養成樂趣消退,自然會迴歸生活。

    沐遊臉色古怪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是林雪生的孩子,而是她在外面,不知從哪家裏抱來的嬰兒——在這片止界裏,像這樣正被靜止的嬰兒不知道有多少。

    “嗯,好……”

    房間的窗戶被沐遊打開,明媚的陽光再次投射進屋內。

    排除沐遊開始獨自度過的那76年,兩人也已經在此共同生活了320多年,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兩人情緒都太穩定了,想象中的‘倦怠期’,始終沒有到來。

    這個孩子似乎一下變成了林雪身上的掛件,不論上哪兒都會帶着,每天的工作也多了幾項,比如去各大服裝店挑選兒童服裝,每天給女兒變着花樣打扮,再比如樂此不疲的拉着沐遊,給女兒規劃未來,寫滿了好幾個記事本……

    即便是林雪,此時只有無言以對的份兒。

    ……

    “你以爲什麼?”林雪好奇看過來。

    書桌上,沐遊翻過手中的書頁,看着身旁頭靠在他肩上,一定要挽着他臂彎才肯看書的林雪,不由笑了笑。

    初嘗禁果,兩人都有些食髓知味,但兩人終究都是理智的人,及時剋制住了滋長的慾望。

    “我不管!反正是你的錯,是你害我苦等了三十年,你要好好補償!接下來的一天,不,一週,你都別想離開這間屋子……”

    老實說,林雪這幾天的表現真讓他挺意外,本來一直是冷麪女神範的林雪,確認關係後忽然就變得十分小鳥依人,相處時所表現出的主動和熱情,讓沐遊一時都有些不適應,好像恨不得一天24小時貼在他身上。

    ……

    “驗孕棒,試過了麼?”

    這下沐遊終於開始感覺到不太對了。

    “沒什麼,就是忽然感覺,你和想象中不太一樣呢……”沐遊說。

    沐遊急忙在她旁邊坐下,也摸向她的肚子,結果自然是沒感覺出任何變化。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的生活,變成了一家‘三口’的生活。

    林雪立即察覺,擡頭白了他一眼:“怎麼了?突然又傻笑……”

    時間以難以察覺的速度流逝着,眨眼間,已經是沐遊進入止界的第403年。

    “……”沐遊此時已經聽得怔住。

    “但現在,能讓我展現真我的人又多了一個……”林雪一口氣說完,看向沐遊。

    對沐遊來說,三十年前喚醒林雪,是他的一次精神重生,而現在兩人用實際行動確認了關係,又是一次更加徹底的新生。

    林雪也沒有傷心多久,很快恢復了笑顏,並趁機纏着沐遊,逼迫他連續交了幾天的公糧。

    當然也不是毫無收穫,至少兩人證明了,在這個世界就算過度的不加節制,身體也不會虧空……

    沐遊不敢說他和林雪就完全不會經歷這些時期,只希望真有倦怠期的話,能稍微平和一些,讓兩人有空間應對。

    “本來以爲,你會更獨立更高冷一些,即便和親近的人,也會希望保持一些私人空間,但實際上……”沐遊說着,看了眼兩人緊貼的身體。

    “……”

    “當然不會……”

    因此更需要剋制,否則習慣了這種感覺,做其他一切事情都會變得索然無味。

    一週後。

    就在這種略帶忐忑的等待之中,兩人生活照常繼續着。

    林雪似乎被他的小動作驚醒,打着呵欠清醒過來,仰頭看向沐遊,卻正對上他直勾勾的視線,不由臉色一紅:“怎麼了,這樣子看着我?”

    林雪微笑點頭,走來餐桌前,像往常一樣自然坐下,但微笑中那一絲隱晦的遲疑,卻沒有逃過沐遊的眼睛。

    沐遊奇怪的走近一看,卻頓時愣住。

    ……

    “哪裏不一樣?”林雪好奇。

    沐遊對着陽光伸了個懶腰,只感覺神清氣爽,原本有些酸脹的肢體和氣力都在快速恢復。

    “我以爲,那是你在表達對我的信任……”

    林雪聞言猶豫了一下,才道:“你想聽實話嗎?”

    接下來的一年,兩人都在默默關注林雪的情況。

    沐遊聞言一怔,心中滿是茫然,懷孕?在這裏?

    止界裏他們的身體狀態應該是鎖定的,怎麼可能懷孕?從原理上根本說不通啊。

    “綠豆湯怎麼樣?”

    這些年他的確經常在休息時間,看到林雪家門敞開着,即使關了也只是虛掩,總會留些縫隙。

    當然,沐遊知道實際肯定不會這麼順利。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也包括愛情。

    300多年的相處,兩人的關係非但沒有平淡下來,反而愈發親密,親密到可以包容對方的一切。

    “……不如說更喜歡了。”

    然而隨着時間推移,一晃便是幾十年過去,期間林雪非但沒有消退興趣,反而越發的沉迷於這場‘親子扮演遊戲’,每天盡職盡責的扮演一個母親的角色,而他也被拉着一直充當父親。

    看着沐遊呆立出神的樣子,林雪小心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

    兩人之後並未直接住在一起,依舊保持着分居狀態,因爲兩人商量後都認爲,男女之事太頻繁了也不好,很容易讓人沉溺其中。

    直到幾天後,沐遊清晨起牀下樓,就見林雪背對着他坐在大廳裏,手中似乎懷抱着什麼,正在輕聲的自言自語。

    要知道慾望的閾值一旦提升,就很難再回落,而不得不承認,肉體的歡愉,還是和最愛的人一起,在這個世界屬於最高等級的快樂體驗。

    兩人商量後最終決定,一月同居一到兩次,將這種事情當做獎勵,平時還是盡量少越界。

    “別急,孩子總會有的,等出去以後,你想生幾個我們就生幾個……”沐遊寬慰着有些失望的林雪。

    沐遊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麼,只是有些沒想到,你昨天會忽然主動……”

    沐遊回過神來,笑着搖了搖頭,在她額頭上一吻。

    可惜一年下來,林雪的肚子始終沒有變大的趨向,食量變化,孕吐反應什麼也從未出現。

    林雪坐在後方的梳妝檯前,對着鏡子打理妝容。

    林雪猶豫了一下,沒有隱瞞:“沐遊,我……我好像懷孕了!”

    今天之後,不管是對接下來的生活,還是對彼此的態度,一切都將大不一樣,這種新奇感,是這個永遠一成不變的世界裏最稀缺的東西。

    這一週兩人什麼正事都沒做,原本的日程安排被他們拋到了一邊,難得的給自己放了個假。

    但讓沐遊萬萬沒想到的是,倦怠期沒等來,卻先來了一件意想不到的麻煩。

    “實話是,其實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你平時看到的我,只是我在常年的成長環境中,所養成的習慣性僞裝,真實的我其實非常喜歡依賴他人,喜歡撒嬌,也有很多小女人心思,會吃醋會敏感,會希望喜歡的人注意力永遠停留在自己身上……但這個真實的我,只有在面對非常親密的人的時候,才會展露出來,這裏的‘非常親密’,甚至連我父母和小海他們都不夠格,過去只有在奶奶面前,我才能自然的展現出真實的一面。”

    兩人的關係在這些年的朝夕相處中愈發火熱,如今已經走到了一個瓶頸,接下來按正常流程,他們需要由單純的情侶,轉變爲父親母親,才能完成關係的昇華,繼續在人生的道路上前進。

    在止界中他們不可能生出孩子,也就意味着他們的關係被鎖死在了這個上限。但兩人的精神需求卻不會就此停止,還會隨着時間的推移不斷積累下去。

    之前林雪對懷孕的幻視,大概就是對孩子期望到極致的一種體現。

    需求長期得不到滿足,精神同樣容易被摧垮。而如果現在這樣的角色扮演,就能讓林雪好受一些,沐遊也願意陪她演下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