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無法計算的種族

    象徵着和平與寧靜的伊甸園中，一場生靈與機械的血戰正在展開。

    生靈一方人數更多，但全都只有簡陋的武器，也幾乎沒有接受過正經的戰鬥訓練，戰鬥純靠一腔熱血。相反機械人一方卻盡數裝備精良，且訓練有素，彼此間可以達成近乎完美的配合。

    從明面看，兩邊的戰鬥力差的不是一點半點，這一點從雙方第一輪交手就可以看出，生靈與機械人陣線激烈交鋒後，機械人們迅速佔據了主動，生靈們面對兇猛的炮火和各種鍊金產物明顯力不從心，防線不斷被撕開衝破。

    不過，生靈們也有自己的優勢，那就是全都擁有充足的壽命，可以盡情復活。

    伊甸園雖然不屬於星靈界，但基本的復活規則還是繼承了下來，而且在這裏沒有復活冷卻的概念，即便野怪在這裏死亡，也可以就地復活。

    死在機械人槍炮下沒關係，復活爬起來再戰即可，反正在場絕大部分的生靈都是10級以下，就算短時間內連續死亡也不會有任何懲罰。

    而如今這些即將執行休眠程序的生靈，全都在機械人的流程中，保證了擁有至少五千年的壽命，也就是至少五千次的復活機會，這是什麼概念？

    在經歷過最初的死亡恐懼後，生靈們很快冷靜下來，他們是殺不死機械人，但機械人也同樣拿他們沒轍，哪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在鮮血的刺激中，生靈們一個個更爲奮勇的衝上，悍不畏死的攔截着視線範圍內的所有機械體。

    而機械人們在這種決定種族命運的時刻，也絲毫沒有留手，火炮與子彈無情的朝生靈傾瀉而出。

    血液與金屬的碰撞聲不斷迴盪在空氣中，生靈的咆哮和機械的轟鳴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副相當有衝擊力的慘烈畫面。

    在這絞肉機一般的戰場上，雙方誰都沒有退縮，就好像數萬年來伊甸園內機械與生靈不斷積攢的矛盾，在這一刻集中爆發了一般，這場戰鬥已經不僅僅是力量的對撞，更是生靈與機械之間不可調和的觀念衝突。

    鮮血流淌中，戰場很快進入白熱化階段。

    每一個生靈似乎都殺紅了眼，甚至忘記了這場戰鬥是因爲什麼開始的，只顧拼盡全力抵擋着機械人，而機械人們也都竭盡所能想要突破生靈的防線。

    最終還是更冷靜的機械人佔了上風，在精密的配合下，一個接一個的滅絕者接連闖過了生靈的隊伍，衝入了後方的圓頂建築中。

    春麗站在圓頂建築前，看着這些消失的滅絕者，也是有心無力，她光是應對那些複製體戰甲，就已經超常發揮了，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些機械人突破進去。

    不過，最讓她擔心的還不是這些增援的滅絕者，而是之前消失的那具‘變色龍’戰甲。

    春麗用視線餘光掃向後方的圓頂建築。

    採藥人五分鐘前就已經進了這棟建築，然而一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建築內靜悄悄一片，聽不到一絲戰鬥的聲音，根本無從判斷發生了什麼……

    ……

    此刻在主控室中，採藥人正頭疼的看着前方幾乎密不透風的機械人牆。

    早在五分鐘前，他已經找到了這方真正的主控室，甚至直接看到了所謂的主機：一個圓柱形的液晶體，有無數小方塊體組合而成，能在一定程度上變換形狀，被一股力場固定在這間艙室的中央，無法移動。

    之前剛看到這東西的時候，採藥人甚至已經以爲任務完成了，因爲當時他是甩開了追兵，第一個衝進來的，而這間艙室中並沒有別的守衛力量，接下來只需將手中的溶液注入那方液晶體之中，怎麼看都是舉手之勞。

    然而，當他真的衝向這東西，才發現這主控室內充斥着一種排斥力場，封鎖了周圍的空間，越靠近液晶體的地方，斥力也就越強。

    最近的時候，採藥人一度已經扛着壓力衝到了液晶體五米以內，然而那時他也已經如墜泥沼，一舉一動都變得極爲艱難，很快被後方機械人們追上，將他重新拉回了原點。

    於是，他便陷入了眼前這種尷尬的境況。

    隨着時間的推移，涌入的機械人援軍越來越多，採藥人在抵抗那股斥力之餘，還要防備大量機械人的圍追堵截，行動的越發艱難。

    “不能拖延下去了……”

    看着門口的通道還在不斷涌入新的滅絕者，採藥人神色凝重。現在的情況很明顯，拖延的越久，援兵來的越多，對他越不利，必須速戰速決。

    深吸了一口氣後，他腳下一蹬，整個人猛的彈起，朝前方機械人牆的側面撞了過去。

    電弧激射中，阻攔在最前的機械人幾乎瞬間被肢解，採藥人順利突圍過去，沿着牆邊不斷借力，加速朝‘主機’跳去。

    然而他剛一動，後方一個接一個的滅絕者也緊隨他的動作開始了追擊。

    而且這些機械人的行動很有章法，每一具機械人都會根據前一具機械人的經驗，做出預判性質的行動。

    縱使採藥人已經在儘可能的變換方向，也無法完全擺脫，被機械人接力一般的越追越近。

    直到某一刻，在他又一次接近到主機前二十米左右的時候，他的腳裸被一具機械人從後抓住，強行拽回了地面。

    而這一停滯，便再沒有了接近主機的機會。

    後方無數的機械人爭先恐後的撲來，疊羅漢一般的趴伏在了他身上，一層接一層，將採藥人徹底淹沒在了下方……

    “放棄吧，你們沒有勝算的。”純白空間中，艾娃的人臉保持着不容置疑的語氣。

    “你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憑什麼能確定我們沒有勝算？”沐遊說話的同時，還在不斷掃視着周圍，尋找着脫身的機會。

    “當信息收集的足夠多，計算足夠縝密，自然可以達到未卜先知的效果，從你剛纔侵入伊甸園的那一刻開始，伱們的一舉一動，便始終處於我的計算之中。”

    艾娃平靜的說着，面前的半空中，出現了一張圖表的虛影。

    那是一道二維座標系，當中一紅一藍兩道線條曲曲折折的延伸，其中紅線整體由高走低，藍線則由低走高，兩條線在中途的某個位置相交，隨即一上一下各自延伸了下去，越來越遠。

    “這是機械人和愚者行動成功率的模擬預測圖，你們的力量在不斷衰減，而機械人的力量卻會隨時間增強，你們唯一的成功機會，只有在交點處，也就是侵入這裏的五分鐘以內，才有可能實現，而自從你們錯過了這個黃金時間點，之後不管做出多少努力，都已經註定是徒勞。”

    “那現在這些伊甸園生靈的選擇，你有預測到嗎？”沐遊問。他指的是此刻伊甸園內正在奮起反抗的生靈。

    這是不屬於愚者的一股力量，之前沐遊也從沒指望過這羣已經被洗腦徹底的生靈會幫他們，結果他們真的出手了，這是個完全的意外之喜，沐遊相信艾娃也沒有料到。

    艾娃沉默了一下，誠實的搖了搖頭：“這一點的確沒有被計算在內。”

    “不過，這並非是生靈的數據計算出了錯，在正常的環境下，它們直到最後都不會升起叛逆之心，之所以出現眼下的情況，是你們愚者帶來的變數。”

    “你們愚者是整個星靈界，唯一無法用數據計算的種族，在你們誕生的四千年間，我已經對你們的行動進行過無數次的推演，然而每一次，總是會出現一些難以消除的誤差，這份誤差很容易將原本正常的未來推演，導向偏差的方向，而這份偏差，只有極少數情況是好的結果，大部分情況下都通向更糟的結果。”

    “你們這樣極不穩定的因素，在機械的世界觀中是不受歡迎的，是應該被想盡辦法消除的多餘數據，否則世界就永遠無法真正的安定下來。”

    “但，再怎麼無法計算，你們帶來的變數也終究是有極限的。”

    艾娃說着，面前又出現了另一張圖表。

    這次圖表中的紅線，在兩線即將相交的位置，出現了一段明顯的跳躍，將兩線相交的位置大大延後，然而最後，兩條線還是平緩的相遇了，經歷了短暫的波折後，一切又迴歸了之前的圖表走勢。

    “即便是現在的情況，你們引發的變數，依然沒有能轉化爲勝算。最近的一次成功時機，是在一分鐘前，可惜，你們已經錯過，之後再做多少努力都是徒勞……”

    ……

    主控室中，無數機械人互相交疊壘成了小山，如同如來佛祖壓制孫猴子一樣，將採藥人死死的壓在了山下。

    然而，就在所有機械人都以爲大局已定時，下方被它們拼命壓制的人類，卻悄然替換成了一具機械人。

    與此同時，渾身重傷的採藥人出現在人羣外圍，剛纔一具機械人站立的位置。

    移形換位，這記他特意保留已久的黑魔法，終於在此時建功。

    此刻幾乎所有機械人爲了壓制他，都已經衝到了後方，前方通向主機的一路，都是一片坦途。

    不過採藥人並沒有趁機直接衝過去，因爲同樣的行動他已經失敗過一次，前方的空間被斥力鎖定，這似乎是一種專門針對生物血肉的斥力，在這種斥力下，單純的位移魔法是無法生效的，就算衝過去，在接近主機之前，也一定會被不受限制的機械人追上。

    因此採藥人突出重圍後，單腳凝立原地，身形轉過半周，手臂一甩，將手中的黑色溶液全力朝主機擲了過去。

    這股斥力是針對生物的斥力，既然機械人不受影響，那麼理論上這管藥劑也不會被排斥。

    黑色溶液高速旋轉着呼嘯而過，劃過數十米的空間，果然沒有任何減速的接近了主機。

    溶液剛剛拋出，下一瞬，採藥人便被無數的機械手臂按住了全身各處，重新按回了地面，接着又是無數的機械人朝他撲來。

    不過這次採藥人已經不在在意這些機械人的壓制，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劃破空間的透明容器。

    五米……

    兩米……

    一米……

    眼看着黑色溶液已經與液晶體近在咫尺時，採藥人忽然驚覺，液晶體的側方，一道透明的身影竟悄然浮現。

    是變色龍的複製體，不知何時潛藏在了那邊，此時忽然現身，一躍而起，伸手朝飛來的溶液抓去。

    “早就猜到了我會選擇投擲溶液，故意在等我拋出麼……”採藥人瞬間想通了一切。

    對方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阻止他，而是奪下邏輯病毒，只有親自掌控了這種能威脅到主腦的武器，主機才能徹底安全。

    這一刻，採藥人無比想念本體的回溯能力。

    如果能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該多好，識破了對方的佈局，他有無數的辦法可以反利用這一點……

    可惜，沒有如果，意識正被艾娃糾纏的沐遊，不可能得知他這裏的情況。

    採藥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具隱形機甲擋在了主機之前，伸手抓向了溶液……

    ……

    “計算結果表明，你們愚者的救世計劃，哪怕計算上你們愚者的變數上限，成功率最高也不會突破1.5%，這仍是一個大概率失敗的事件……你已經是愚者中相對理智的個體，爲何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純白空間中，人臉還在試圖說服沐遊。

    “廢話，你自己都說了，愚者無法被計算，爲什麼你還那麼信誓旦旦宣揚你那所謂的推演概率？”沐遊冷笑：“仔細想想，與我們愚者開戰以來，你所謂的概率，有一次真正準過嗎？”

    “真實的世界，處於永恆的變化之中，你不管計算多少次，也無法預測到真正的未來，因爲現實中永遠有你無法統計到的細小因素，會在蝴蝶效應下被無限放大，直至顛覆你的計算結果！”

    “你說的或許有道理，但我是邏輯與理智的集合體，沒有切實的數據證明，一兩句枯燥的雞湯，並無法說服我。”

    人臉搖了搖頭：“另外，愚者，不要怪我不給你們機會，我曾經盡心盡力的幫助過你們，給了你們充足的時間去發展，可你們的答卷卻是失敗的，世界因爲你們而變得更糟。”

    “你所謂的‘幫助’，難道是指坐視一千多年前的愚者先祖，乘坐天空城飛往高天？”沐遊臉色古怪的反問。

    天空城的製造，以及在高天上的探索，明顯都是愚者們自己的功勞，整個過程中機械人根本沒有現身，更沒有出任何力，談何‘幫助’？

    “不，我指的是更早之前……”

    人臉搖了搖頭：“在上個紀元的末期，你們愚者剛剛誕生的時候……你們先進的思潮衝擊了整個大陸的秩序，因此你們被整個大陸的種族排斥、追殺……那個時候，如果沒有我的幫助，你們已經覆滅在了那一次大災紀下……”

    “所以你的幫助是指？”

    “我幫你們開啓了一些‘牆’上的通道，讓你們得以逃往遺忘之地，這才保留下了愚者的火種。”艾娃說。

    “……”沐遊沉默了，有些驚疑不定。

    他一直以爲，牆是被上個紀元的愚者先祖們強行打破的，還真沒想到，‘牆’上最初的裂痕，居然是由機械人暗中幫他們開闢的。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機械人的確可以算作愚者的救命恩人……

    “那時我幫助你們逃生，是因爲看到了愚者身上顛覆規則的潛力，同時，也是爲了利用你們愚者可以前往真實世界的特性，幫忙開闢遺忘之地這片原始的空間。”

    艾娃說：“因爲，將所有種族搬遷至遺忘之地，開闢一個全新的，不受大災紀影響的‘小星靈界’，也曾是我當時的備選方案之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