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物降一物

    最終實驗進行了整整一個小時。等實驗結束，影之間消失，兩個女孩從中被排斥回到地表的時候，她們已經變成了兩團蠕動的影子。

    “沒錯，就是這個！我等待了上千年的第一件完美之作！”幕後之人激動的語氣微微顫抖，一邊將自己的影子控制着覆蓋向了其中那一團較大的影子，同時急忙朝身後的麻桿人揮手：“快，將另一個也控制起來！”

    “是！”麻桿人點頭，取出一個玻璃瓶，快步走到另一團影子前方，伸手就要抓向影子。

    結果還不等他彎腰，旁邊的大型影團之中，忽然傳來一聲野獸般的怒吼，接着一道巨大的黑影驟然從中躥出，幻化成了一道三米多高的漆黑影鬼，剛出現便一爪揮下，直接將身前的麻桿人拍成了肉泥。

    這突然的變故讓後方的幕後之人也怔了一下，急忙想要調控腳下的影子，然而狂暴的影鬼解決了麻桿人後，緊跟着就將攻擊目標對準了他。

    在他影子開始變化之前，便先掄起了手臂，一巴掌將幕後之人拍飛了出去。

    狂暴的力道讓幕後之人瞬間七竅流血，飛在半空身體便已崩解死亡。數秒之後，兩人雙雙復活在十幾米外。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麻桿人有些驚恐的看着遠處那只被狂怒支配，正在周圍瘋狂打砸東西的影鬼。

    剛剛完成‘實驗’的影鬼，就像剛出生的嬰兒，理應極爲虛弱才對，怎麼會剛誕生就有這麼強的力量？

    而且，似乎還掙脫了影之縛的效果？

    “沒什麼不可能的！”一旁的幕後之人看着前方的影鬼，卻更加興奮：“很顯然，實驗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成功！完美狀態下的影鬼，居然能夠強大到這種程度，這遠遠超出了之前的計算……看來曾經的一些實驗數據需要修改了……”

    “會長，現在怎麼辦？”麻桿人問。

    “先去取封印盒子，把它封印起來再說。”

    “是！”……就在兩人忙着對抗狂暴影鬼的時候，卻都沒有發現，地上的另一道影子幻化成了一個波波頭女孩的輪廓，像條魚兒一樣，在地上開始遊動，一路悄悄游到了高臺邊緣的箱子前，從箱子的縫隙中鑽了進去……漆黑的病院走廊中，葉茹夢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影子，又扭頭看向旁邊的窗戶。

    玻璃中的倒影，她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樣子，長至腰際的黑髮，紅色的雙眸……她這才發現，自己早已在剛纔跑過那段黑暗的時候，就變回了眠眠的模樣。

    “夢夢……”眠眠急忙回過頭，看向攔在她前方的高大影鬼，難掩悲傷的淚水。

    曾經那樣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居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朝影鬼身上觸碰而去，然而影鬼察覺到她的動作後，卻忽然躲向了一旁，同時口中發出一道低沉而痛苦的鳴叫聲，似乎在警告和哀求她不要靠近。

    “夢夢？”眠眠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沒想到夢夢居然會抗拒她靠近，讓她始料未及。

    “果然……”遠處浸泡在圓柱裝置中的中年人，看着這一幕忽然笑了起來。

    “你知道什麼？”眠眠咬牙切齒的看向中年人，她知道這個人一定比她更清楚夢夢的變化。

    “我不得不承認，你們的融合比我預料中還要完美！”中年人道：“一般的實驗體，都是其中一方幫另一方承擔痛苦，但兩人各自的影子依然是獨立存在的。而你們這一組則不同，她當時不止幫伱吸收了影子中所有痛苦的部分，同時還將自身影子中所有美好的部分轉移給了你！”

    “所以，你們的影子其實是在相互融合之後又分爲了兩部分，只不過，其中一份包含了所有憎惡和苦痛，另一部分則僅剩下善良和美好，也正是因爲分離的足夠純粹，造就出的影鬼才會這麼完美！”

    “而現在，如果你觸碰到它的話，你們的影子就會重新融合分配，你那些被抽離的苦難記憶也會如烙印一般回到你身上，它連一丁點的痛苦都不想讓你承擔，或者說，它存在的意義就是幫你承擔痛苦，從它誕生的那一刻起，這已經成爲它的本能，當然會躲着你。”

    “夢夢……”眠眠聞言再次淚目，心疼的看着一旁小心翼翼躲避着她的影鬼，即便失去了記憶，變成了只剩本能的怪物，她也仍然在守護着最後的執念。

    “當時我雖然封印了這只影鬼，但是沒有你這個‘控制器’的存在，我還是無法將它收爲己用。”中年人語氣平淡的繼續開口，似乎在訴說着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所以之後我花了很大的力氣尋找你，爲此不惜將這只影鬼拋出去當誘餌，和天朝的組織進行了一些合作。中途一度幾乎已經抓到了你，甚至給你裝上了定位裝置，卻沒想到你的能力這麼難纏，而且那個組織也夠廢柴，不但把影鬼搞丟了，就連自身組織也被人滅了，導致所有的線索石沉大海……”沐遊默默的聽着對方的說明，對方口中的‘天朝組織’，指的應該就是光明會了。

    看來影鬼盒子當初之所以出現在光明會手中，正是爲了吸引小丫頭現身的，而且似乎差一點就成功了，她身上的定位項鍊，應該也是那個時候被裝上的。

    幸好小丫頭神出鬼沒的入夢能力足夠強大，這才逃了出去，而再之後，就是光明會內部叛亂，影鬼盒子陰差陽錯的落在了他的手裏。

    小丫頭之前會出現在他店裏也並非偶然，而就是被影鬼盒子吸引過來的。

    她和盒子影鬼互相糅合關聯，有着斬不斷的聯繫，不管相隔多遠，冥冥之中的緣分和因果總是會將她們聚合到一起。

    “之後，我也嘗試過多次，尋找其他羈絆足夠深刻的孩子，來還原你們這一組的實驗過程。可惜，哪怕我想盡了一切辦法模擬你們的情況，也始終無法再複製出你們的奇蹟。”中年人頗爲感慨的搖着頭：“不然的話，我現在應該已經完全掌控了影神，成爲這片大陸上唯一的真神，又哪裏會有後來的這些事情，可惜啊……”

    “你的遺言，就這麼多了麼？”沐遊呼了口氣，已經抽出了魔杖。

    “遺言？”中年人擡頭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聲，也沒辯解什麼，而是又低頭看向裝置前方的一圈影鬼。

    “這些影鬼，都是我這些年親手培養出來的優質影鬼，它們雖然不及十四號那麼強大，但每一隻也都有接近傳說階的實力。”沐遊臉色古怪的看着他：“你該不會以爲，靠這些影鬼的保護，就能讓你活下來吧？”這麼多影鬼對付起來是比較麻煩沒錯，但他現在畢竟有影絨球在手，就算打不過，直接全部淨化掉就是，這些影鬼在影絨球面前，和普通影子沒什麼區別。

    更何況，擊殺對方根本不需要對戰影鬼，直接將對方保命的裝置擊碎即可，喪鐘的鎮壓之力自然會將他消滅。

    “當然不是。”中年人搖頭：“你們連完全體的影神都能對付，更何況區區幾百只影鬼，我從影神戰敗的那一刻，就再沒想過和你們對抗了。”

    “那你這是？”

    “這些影鬼，是我爲你準備的禮物。”中年人說：“影絨球吞噬影子來成長，也是看質量的，餵食的影子太差，它的成長速度會極慢。將這些優質影子全部餵給影絨球，應該足夠保送它度過幼年期。”

    “哦？想賄賂我啊？”沐遊秒懂。

    “可以這麼理解。總之，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沐遊沒着急動手，打算聽聽對方想說什麼。

    “如你所見，我已經失去了影絨球，也失去了所有力量，變成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甚至連自保都困難，已經不會再對你們構成任何威脅，我現在只希望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度過最後的一段晚年。”中年人看向沐遊說：“而作爲你放過我的回報，除了這些影子之外，我還會將這些年我研究的結果一併送給你！我在這地下研究了一千多年，並不是徒勞無功的，在培養影絨球的過程中，我發現了一些有關‘神’的祕密，乃至於這個世界的真相！”似乎爲了證實自己的話是真實的，中年人說完又急忙補充了兩句：“比如，明明在星靈界壽命可以無限獲得，但爲什麼至今爲止，從來沒有出現過真正永生的人？再比如，星靈界各種族的壽命看似悠長，但真正可考究的歷史卻短的可憐，僅有不到四千年左右的時間，再往前的歷史則是一片模糊，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實質性的記錄，爲什麼？”中年人自信的看向沐遊：“我相信這些東西你會感興趣的，只要籤訂契約，我就將所有知道的東西全部告訴你，如何？”沒有永生的人？

    沐遊聞言皺了下眉，這一點他之前倒是沒有太關注過，現在仔細一想似乎還真是，至少在人族之中，並沒有見過任何永生的人，活的最久的貌似也就是巫師協會那幾個長老，也就一千多年的壽命而已。

    沐遊沉吟了片刻，搖頭道：“很遺憾，我拒絕。”

    “拒絕？”中年人有些不可思議：“你可是愚者，探索真知應該是刻在你們骨子裏的東西，你怎麼會拒絕？”

    “因爲真相我會自己去發掘，並不一定要從你這裏得知。”沐遊說。主要還是對方提的這兩個問題，就算得知了對他也並沒有什麼直接的提升，永生什麼的距離他太遠，以後有時間慢慢探索就是。

    “那……還真是遺憾……”中年人嘆息一聲，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宿命，沒有再掙扎。

    “啪！”裝置前方，束縛着影鬼的其中一條鎖鏈突然斷裂。那只影鬼呆滯了數秒後，才發覺自己已經獲得自由，卻沒有立即發瘋大鬧，而是緩緩轉過身來，將目光朝向了裝置中的中年人，渾身兇相畢露。

    “啪啪啪……”緊接着旁邊更多的鎖鏈一條接一條的掙斷。數百只影鬼，在此刻全部重獲自由。

    所有影鬼不約而同的轉過身，看向了被包圍在中央的圓柱體裝置，濃郁的狂暴和恨意從它們身上散發而出。

    “呯！”隨着第一隻影鬼率先出手，圓柱體裝置應聲而碎，中年人伴隨着其中液體被衝了出來，被影鬼一巴掌按進了地裏。

    而周圍其他的影鬼也齊齊怒吼出聲，隨即爭先恐後的朝中年人撲了過去……接下來的幾分鐘，數百只影鬼包圍着中年人，對其展開了慘無人道的屠殺。

    中年人不斷的復活又死亡，途中變換成各種形態的影鬼，都無濟於事，直到所有影鬼皮膚消耗殆盡，他變回了最初的模樣，一個頭髮花白，垂垂老矣的老人。

    幕後之人卻沒有再嘗試任何的反抗，全程一聲不吭，任由影鬼的利爪不斷撕扯在身上，一次次的被撕成碎片後復活，再死亡，再復活，直至壽命徹底耗盡……數分鍾之後，遠處一羣狂暴的影鬼們終於再沒有了任何可以發泄的目標，不過消滅了罪魁禍首，它們猶不滿足，很快紛紛轉身，將目標對準了三人這邊。

    “留着也無法管束，全部淨化掉吧。”看着前方黑壓壓一羣衝過來的影鬼，沐遊搖了搖頭，將影絨球拋出。

    影絨球落在三人前方，面向衝來的一羣影鬼，立即張開嘴巴，一股奇異的波動從它身上散發而出，這波動對人毫無影響，但對周圍的影鬼卻是剋星一般的存在。

    在這波動之下，所有的影鬼頓時立定原地，大量的黑氣從它們身上冒出，消失在半空，而影鬼們身形則快速縮小。

    短短十幾秒內，所有影鬼便全部變成了一團團普通的影子，在地上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撞，最後被影絨球一口一個，全部吞進了影之間中，作爲今後一年內的備用食糧。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的影鬼都被淨化消失了，沐遊幾人身邊的盒子影鬼，在經歷過那陣波動後依然保持着原本的體型，看起來毫無變化。

    影絨球很快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在場僅剩的這只影鬼身上。影絨球不信邪的跳到了影鬼面前，朝它張開了嘴巴，發出一陣更強烈的淨化波動。

    然而，不管它如何努力，面前的影鬼就是不動分毫。連續兩次嘗試無果，影絨球似乎也有些掛不住了，小臉皺成一團，一副憋氣的樣子，似乎在攢一波更大的波動。

    不過還不等它準備好，上方的影鬼也不耐煩了，忽然一巴掌拍了下來，影絨球頓時像個皮球一樣，在地面和影鬼手心中來回反彈了十幾下，停下的時候已經徹底眼冒金星，意識模糊，臉上五官都被拍扁了。

    而影鬼仍不滿足，雙手將影絨球捏在手裏，像塊橡皮泥一樣揉來揉去，直到玩夠了才將它丟下。

    影絨球一落地，急忙逃也似的跳回了沐遊影子裏，飛快的鑽進了影之間，再也不敢冒頭。

    三人在一旁正看得有趣，眠眠卻忽然感覺眼皮沉重，朝前直挺挺的倒了下來，幸好被沐遊眼疾手快的接住。

    低頭一看，沐遊才發現她居然已經進入了熟睡，這嗜睡症發作的還真是隨時隨地，毫無徵兆。

    “吼！”旁邊影鬼忽然大吼了一聲，渾身黑氣涌動的瞪向沐遊，張牙舞爪的。

    “幹什麼？不關我事，她自己睡着的！”沐遊忙說。

    “吼！”影鬼又低吼了一聲，這次拉長了一些聲線，似乎想表達什麼。

    “放心，我會將她帶回寵物店，不會丟下她不管的。”沐遊自然聽不懂影鬼的話，但畢竟帶着這傢伙挺長時間了，大概也能猜出來它想表達什麼。

    影鬼的智商不高，分辨不出人類世界的好壞，但它和小丫頭都在寵物店住了很久，只有那裏是讓影鬼認可的安全的地方。

    “嗚……”影鬼這次低鳴了一聲，似乎滿意於沐遊的回答，收起了身上的戾氣。

    “那你呢？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沐遊又看向影鬼，取出了影鬼盒子，揭開蓋子遞到它面前：“不放心她的話，不如也跟我回去吧，由你自己來守着她。”封印盒一出現，影鬼頓時有些警惕的後退了一步，猶豫了數秒後，忽然一巴掌揮來，將盒子拍飛了出去。

    隨即影鬼直接跳到沐遊身後，化作一團黑影，鑽入了沐遊的影子中。沐遊急忙查看了一下影子。

    此刻在影之間中，影鬼正在迫害着影絨球，把影絨球追的滿地亂跑，待追到之後，又把它當成了一塊解壓玩具，抱在懷裏肆意揉捏。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沐遊好笑的搖了搖頭，起身走去了遠處的圓柱體裝置那邊，將地上散落滿地的影鬼殘留物撿取了一下。

    不過，就在他忙着撿取戰利品的時候，一旁的碎裂的裝置上方，忽然漂浮出一道幽藍的鬼魂。

    沐遊一愣，轉頭看了一眼，頓時無語：“你夠抗揍的，這樣都不死？”此時出現的這道靈魂，正是剛纔那個幕後老頭的殘魂，只不過這道殘魂已經若隱若現，無比虛弱，隨時都有可能消散。

    殘魂的出現條件，是在人死亡的時候，如果精神尚且存有某種強烈的仇恨或執念沒有完成，才有一定的機率形成殘魂，但這種殘魂如果沒有及時用特殊容器保存下來，依然會很快消散。

    “本來我的確打算就此解脫的……但直到臨死前，我才發現我果然還是不甘心研究了一輩子的東西……就這麼隨我不聲不響的消失……留不下任何痕跡……”殘魂斷斷續續的說。

    “所以？”沐遊挑了挑眉。

    “所以……就當是你阻止了影神重現，拯救了世界的獎勵吧……蠱池高臺的最內側，從正北數第三塊地磚，下方十五米處……我研究的東西都……保存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