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6節 老師

    忸怩的眼神只是一瞬，很快，庫庫魯斯便收斂眼中情緒，對他們輕輕頷禮：“歡迎二位，格來普尼爾女士和埃亞大人已經在裏面等候多時。”

    雖然是對着他們一起行禮，但庫庫魯斯的目光更多的還是落在拉普拉斯身上。

    拉普拉斯澹澹道：“帶路吧。”

    庫庫魯斯點點頭，先是對昆特拉丟了個眼神，便轉身向大門走去。

    “我就先告退了。”昆特拉向安格爾與拉普拉斯恭敬鞠禮，緊接着對安格爾道：“先生需求的晶殼，待會我會讓奧爾山卓將樣品帶來。”

    話畢，昆特拉撲騰着翅膀，向着雲梯下方飛去。

    等到昆特拉離開，安格爾和拉普拉斯才跟着庫庫魯斯，走入了被灰色霧氣繚繞着的雲洞。

    “路易吉呢？”幽幽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說話的正是庫庫魯斯。

    拉普拉斯：“睡了。”

    一句“睡了”，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多餘的贅述，讓庫庫魯斯忖度了許久，才猶豫的道：“是去了夢之晶原嗎？”

    拉普拉斯沒有吱聲，只是輕輕點頭，也不管前方的庫庫魯斯有沒有看到。

    庫庫魯斯雖然沒有回頭，但從它沒有繼續追問來看，它肯定是感知到了拉普拉斯回答。它現在沉默，只是因爲不知道該如何與拉普拉斯交流。

    拉普拉斯的身份太過特殊……保持敬意是必要的，但要讓庫庫魯斯徹底拉下臉皮，像奧爾山卓那般去恭維，它還是做不到。

    更何況，拉普拉斯的態度也極其澹薄，再熱絡的招呼也容易貼上冷屁股。

    庫庫魯斯此時，卻是懷念起了路易吉……

    路易吉雖然大概率是這位的時身，可其性格卻完全和拉普拉斯不一樣，交流起來並無任何障礙。

    可惜，路易吉去了夢之晶原。

    好在，雲洞內並無繁瑣的通道，踏入雲洞就能抵達背後那偌大的空間。

    此時，偌大的雲洞內，已經出現了幾道綽綽身影。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灰霧雖然半遮掩了他們的模樣，可從輪廓上看，這些身影無一例外都是人形。

    唯一的龍形，只有安格爾身邊的這位庫庫魯斯。

    隨着他們的走近，周圍繚繞的灰霧也慢慢退去，安格爾也能更清晰的看到雲洞的環境。

    雲洞的環境……怎麼說呢？

    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除了地方寬敞，目之所及能見到的人工之物，基本沒有。

    唯一有點“人造”氣息的，是雲洞中間的一張長桌。

    而安格爾之前看到的人影，此時都圍繞在這張長桌附近。

    “你們……來了。”心靈繫帶裏，響起了熟悉的滄桑聲音。

    毫無疑問，說話的正是格來普尼爾。隨着他們的靠近，本來處於斷開撞他的心靈繫帶，重新連接了起來。

    格來普尼爾坐在長桌一側的角落，身邊空了幾個位置，顯然是留給安格爾與拉普拉斯的。

    安格爾遙遙的對格來普尼爾點點頭，與拉普拉斯走了過去。

    隨着靠近，安格爾也看到了長桌附近的其他人。

    一共六人。

    和格來普尼爾處於同一側，但並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矗立在旁的，是一個宛如變形金剛的足足六米高的晶體人，看上去極爲魁梧。

    但若是仔細去看，就會發現，所謂的“變形金剛”不過是一尊晶殼，藏在這尊巨無霸晶殼裏面的，是一個身高估摸不超過一米五的句僂身影。

    是個穿着斗篷的晶目族人，從斗篷的陰影裏能隱約看到，是一個皮膚垮塌如重巒疊嶂的瘦削老者。

    這位晶目族老頭之所以沒有坐在長桌前，是因爲在巨無霸晶殼的裏面，有更完好的設施。

    就安格爾一眼看去，便在“巨無霸”晶殼裏看到了柔軟的沙發，晶瑩剔透的圓桌矮幾，以及冒着熱氣的茶水與顏色豔麗水果。

    這般待遇，可比外面那空蕩蕩，除了幾個茶杯沒有任何東西的長桌高級的多。

    雖然還不知道這個晶目族老頭是誰，但根據推測，這位無疑是晶目族的長老。

    而在這尊巨無霸晶殼的背後，還有兩個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形晶殼，他們內部也各裝着一位晶目族人。

    或許是晶目族長老的保鏢？

    “最大那尊晶殼裏的老頭，是晶目族長老會的大長老，名爲約塔。”也許是安格爾的目光太過明顯，連格來普尼爾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通過心靈繫帶向安格爾介紹起他們的身份來。

    “同時，約塔也是現任的晶目族先知。”格來普尼爾：“從地位上來說，他是目前晶目族最有話語權的人。”

    也可以理解成，約塔就是一國之主。

    也無外乎，排場那麼大，晶殼裏的佈置都如此豪華。

    至於說，約塔先知背後的那兩個晶目族，根據格來普尼爾的介紹，一個是莫西妲，一個是苦林塔，也是晶目族長老會的人。

    不過不用在意他們，他們只有與會的資格，沒有說話的份。——這也是格來普尼爾的原話。

    話是這麼說，但安格爾還是對晶目族三位長老，都點點頭致意。

    而三位晶目族長老，對安格爾的頷首也回以致禮，不過他們的目光和之前的庫庫魯斯很相似，更多的停留在拉普拉斯身上。

    一邊打量，一邊思量。

    和晶目族幾位打了招呼後，安格爾的目光也移到了長桌對面，也是這場聚會的重點。

    對面此時站着三人，準確的說，是兩人一龍。其中“一龍”，正是庫庫魯斯，它將安格爾等人帶進雲洞後，便兀自來到了長桌的另一端。

    從位置上來說，庫庫魯斯還坐在了長桌的角落，意味着它的份位比身邊這兩個“人”，還要更低。

    其中一個身高在兩米上下，正端着熱茶細品的優雅女士。

    她穿着白色的長裙，裙面上有不知名的閃爍光點，就像是兜着一羣飄飛的螢火。

    配合其高盤的髮髻，以及柔美的面容，給人一種經常參加茶會的上流貴婦之感。

    安格爾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腦海裏便立刻跳出一個名字……茉莉安！

    之前在主展示臺上，安格爾便見到過茉莉安。

    主展示臺上的茉莉安，就像是黑暗中的女王。身披黑羽披風，腳踩鴉羽高跟，一襲黑色多重薄紗的蕾絲長裙；配合紫黑脣彩、冷豔眉眼以及濃烈的妝容，更添幾分銳利。

    而離開了展示臺，茉莉安似乎收起了“黑暗女王”的氣場，變成了優雅雍容的菟絲花。

    這是茉莉安鼓搗出來的反差人設？

    安格爾眼裏閃爍着好奇，而對面的茉莉安似乎看出安格爾眼裏的探究，輕笑一聲：“你叫安格爾吧？”

    安格爾點點頭。

    茉莉安：“我剛纔聽格來普尼爾提起過你了，你是夢鏡的主要草創人之一。最重要的，你還是個人類，這讓我很驚喜……或許你該聽說過我，我雖然只是茉莉安的時身，但我同樣繼承了她偏愛人類的心因。”

    茉莉安的聲音很輕柔，卻帶着某種魔力，讓安格爾不自覺的聽了進去。

    雖然她只是和安格爾在打着招呼，可她的話，卻是若有似無的點出了之前安格爾內心中最大的疑問。

    反差人設？不，如今的茉莉安，和臺上的茉莉安根本就是兩個人。

    主展示臺上的是本體，而此時在雲洞中的則是時身。

    這也是爲何，她們的打扮與氣場，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茉莉安點到即止，和安格爾打了招呼，又和拉普拉斯輕輕點頭致意，便品起熱茶，沒有在說話。

    而安格爾則將目光看向了長桌的最後一人，也是坐在主位上的人。

    安格爾進入雲洞後，其實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只是不知爲何，安格爾的目光不斷遊移，卻沒有真正的直視過對方？

    是因爲氣場，不敢直視？不，主位上的人並沒有散發任何氣場。

    又或者是他的相貌過於奇特，不忍直視？也不是，他並不醜，甚至可以說很英俊，配合那帶着金鍊的眼鏡，給人一種儒雅的感覺。

    細究的話，只能說他給安格爾的感覺很古怪，有時候存在感很高，但有時候又會讓人下意識的忽略。

    存在感忽高忽低，導致安格爾總是無法捕捉到他的氣息。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你可以叫我埃亞。”存在感異常的男子，站起身輕輕彎腰一禮，對着安格爾微笑道。

    他的這番動作，讓晶目族的三位長老，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就連身邊的庫庫魯斯與茉莉安，都有些側目。

    原因在於……他這番充滿禮儀的動作，並不是對着拉普拉斯，而是對着安格爾。

    安格爾不過是一個人類，就算有“夢鏡草創人”的身份，可他何德何能受到堂堂奧祕書龍的鞠禮？

    是的，這位戴着眼鏡、氣質儒雅的男子，正是之前在主展示臺上小露過面的奧祕書龍。

    不過，奧祕書龍如今收起了龐大的龍身，化爲了如今一個身形單薄的男子。

    安格爾也不知道奧祕書龍爲何會突然這麼鄭重其事，但隨着奧祕書龍的開口，他突然發現，之前那種存在感飄忽的感覺消失了。

    奧祕書龍彷彿從未知的維度回到了現實，他給安格爾的感覺和其他人也不再有兩樣。

    既然對方擺出這般態勢，安格爾也不好草率了事，也很鄭重的做了個自我介紹。

    埃亞沉吟片刻，笑道：“認識你或許會是我的榮幸。”

    埃亞的話，再次引起一陣注目，只是沒人敢開口詢問。

    埃亞也不作解釋，轉頭看向了和安格爾一起來的拉普拉斯。

    之前，晶目族的一衆長老還很疑惑，爲何埃亞的禮遇是對安格爾而不是拉普拉斯……而現在，埃亞給出了答桉。

    他的確禮遇安格爾，但他面對拉普拉斯時，更加的禮遇、甚至於說是……尊重。

    只見埃亞站起身，繞過長桌來到拉普拉斯面前，鄭重的撫胸低膝：“很久未見，老師。”

    ……

    埃亞的“老師”一出，所有人的驚呆了。

    晶目族的兩位長老，震驚的捂住嘴；先知約塔則是驚訝的頓住了身體，手中本來還拿着水果，也停了下來，紅色果實滾落地面。

    就連同爲鏡龍的茉莉安與庫庫魯斯，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這一幕。

    埃亞在百龍神國的聲威，幾乎只在萬爺爺之下。

    而如此崇高的埃亞，卻對着拉普拉斯喊出了“老師”。

    這讓他們怎能不驚訝？

    他們或許已經猜到了拉普拉斯的身份，但他們並不知道，埃亞這樣博學之龍，居然還有老師？

    場上大概就只有安格爾與格來普尼爾並不算驚訝。

    雖然埃亞的一聲“老師”，也讓他們愣了一秒，但很快他們就明白過來原因。

    當初，埃亞的天賦不顯，哪怕再努力，可對比起其他“龍神印記”的擁有者，他卻是顯得十分的廢柴。

    甚至因爲埃亞，讓“龍神印記”的權威也被質疑起來。

    如此蹉跎多年，直到埃亞遇到了拉普拉斯。靠着拉普拉斯幫他解析天賦，這才明晰其天賦“時光之書”的真相。

    同時，拉普拉斯還幫埃亞開發了天賦的一種特殊能力：書中祕藏。

    雖然在拉普拉斯看來，這不過是順手而爲的小事。可如果帶入埃亞的視角，拉普拉斯的幫忙，不僅洗刷了他身上的冤屈，還幫着百龍神國正名：龍神印記的攜帶者，無一庸俗。

    更何況，拉普拉斯本來也教了埃亞知識，而且還是對他最爲重要的“天賦啓蒙”知識。

    從這來看，埃亞稱呼拉普拉斯一聲“老師”，是絕對有理的。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驚訝，唯有拉普拉斯，瞥了埃亞一眼，澹澹道：“當初我就說過，我並不是你的老師。而且，你現在的知識儲備，恐怕一百個我也比不上。”

    奧祕書龍，以“書”爲名，以“知識”爲底蘊，自然有其長處。拉普拉斯並不認爲，在知識層面上，她能比得過奧祕書龍。

    或許拉普拉斯並不知道“達者爲師”這句話，但她內心卻是有這個概念的。

    “知識儲備並不代表一切。更何況，從廣博程度來說，我亦遜一籌。”埃亞站起身，再次撫胸鞠躬：“而且，不管如何，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