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0節 亞古洛

    安格爾話音落下後，他便發現裏維斯的表情變了。之前還帶着期待，但現在卻只剩下茫然。

    裏維斯低下頭，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安格爾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裏維斯。

    兔子玩偶彈奏的鋼琴聲迴盪在屋內，充滿童趣的音樂，帶着歡快與躍動感。但此時此刻，大概只有兔子女孩還能享受這種快樂，其他人都默然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裏維斯才擡起頭，用猶豫的眼神看着安格爾：“他，他背叛了嗎？”

    “背叛？應該沒有。”安格爾搖搖頭，輕聲道：“你不需要想太深，我並沒有其他的隱喻，我的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

    “他忘記了很多東西，忘記了凡賽爾家族。甚至說，他也忘記了自己的真名……亞古洛。。”

    ——‘落潮之鏡’亞古洛。

    亞古洛，一位找到了自己方向，並成功踏入真知之路的巫師。他也是凡賽爾家族曾經的準族長，裏維斯的長輩，同時也是阿希莉埃學院的榮耀教授。

    是的，並非學生，而是教授。

    亞古洛在阿希莉埃學院裏，開創了多門學科，而且作爲空間系的魔紋術士, 他還參與了天空機械城的整體魔紋的設計與構建，就連天空機械城最出名的傳送大廳, 都是以他的魔紋爲基準而改造的。

    如今南域大多超凡之城都有類似的傳送大廳, 這些傳送陣的魔紋裏, 百分百有亞古洛研究出來的魔紋。

    從這，就可以看出亞古洛在空間魔紋一道上, 天賦有多麼的可怕。

    安東尼奧此前甚至還透露過，亞古洛其實早已經被繆斯大人列爲研發院的預備成員，只等一次內部會議, 他就能成爲正式成員。

    如此有天賦的魔紋術士，自然是一代天驕。

    也因爲亞古洛的存在，偏安一隅的凡賽爾家族，正式的進入了繁大陸各方勢力的眼睛。

    然而, 就在凡賽爾家族因爲亞古洛而蒸蒸日上的時候，這位時代的寵兒，卻突然消失了。

    而且，毫無徵兆的消失。

    沒有任何信息留下，也沒有告知任何人自己去了哪裏，就彷彿一抹沾染在歷史繪捲上的灰，被一陣不知來自何處的未知之風, 吹落。

    而亞古洛消失的消息，彼時，只有凡賽爾家族知道。

    爲了家族的發展，凡賽爾家族也不敢對外宣佈亞古洛消失之事, 只能封鎖了這件事，以拖待變, 期待亞古洛能夠重新出現。

    可是, 凡賽爾家族的期待落空了, 亞古洛並沒有回來。

    亞古洛畢竟是阿希莉埃學院的教授, 是受到所有人關注的存在, 五年十年不出現可以說是閉關修行, 但幾十年甚至半載都不出現，那就很奇怪了。

    最終, 亞古洛的消失之謎還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凡賽爾家族一直沒有正面迴應，直到裏維斯晉級正式巫師後, 凡賽爾家族才正式對外宣佈亞古洛之事。

    不過，凡賽爾家族依舊沒有用“消失”這個詞, 而是言說……亞古洛離開了南域。

    這個說辭，大衆是能接受的。

    因爲只要是天驕, 幾乎都想過要離開南域這方被孤立的土地，追尋真理的極限。只是有的天驕心中想但還沒做，有的天驕則真的做了。

    諸如‘優麗魔女’魔理莎、‘血腥皇后’瑪麗、‘沉暮之王’伊莎貝爾……等等，都是這些年裏離開南域的天才巫師。

    亞古洛的空間魔紋一道，在南域已經到達極致，想要再有所突破，閉門造車肯定不行。他離開南域，也是大衆能理解的。

    釋放出亞古洛離開南域的信息後，凡賽爾家族算是放下了一個負擔。但是，更重的負擔也隨之而來。

    巫師界是很殘酷的，當你沒有崛起時，不會有人關注你。可當你崛起後，如果出現了任何的退步，都有可能遭受藏在黑暗中的嫉妒者的撕咬。

    凡賽爾家族也陷入了這樣的負擔中，有亞古洛在，他們可以高枕無憂。但亞古洛消失，家族立刻陷入了僵局。

    也幸好，亞古洛的人緣不錯，人脈也很廣，是典型的學院派，沒有什麼太極端的仇人。

    在凡賽爾家族遭受到攻訐的時候，亞古洛曾經的友人，包括天空機械城也幫襯了不少，幫助凡賽爾家族度過了第一關。

    但凡賽爾家族不可能永遠藉助外人的力量，而他們也沒有退路，一旦露怯，那些陰影中的人必然捲土重來。

    所以，凡賽爾家族爲了能讓家族在南域“活下去”，開啓了兩手策略。

    一邊用各種方法尋找亞古洛，一邊則是讓族中天才努力修行，爭取晉級真知巫師。

    只有當凡賽爾家族再次出現真知巫師時，那些覬覦者才會真正的收手。

    而裏維斯這個天才巫師，自然成爲了家族培養的重點。

    不過，在亞古洛消失百年之後，被當做重點培養的裏維斯，卻依舊沒有尋找到屬於自己的真知之路。

    裏維斯並沒有放棄，只要嗅到機會，他就會不斷的去爭取。這不僅僅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家族。

    可惜的是，裏維斯的運氣並不好，在追尋機緣的路上，栽在了帕米吉高原。

    在朵靈花園中被迷瑩附體，最後因爲能量枯竭而亡。

    若非安格爾的出現，裏維斯連靈魂都會隨之消亡。

    不過，也因爲安格爾救了裏維斯，也讓安格爾瞭解到了凡賽爾家族的隱祕信息，其中包括了亞古洛的消失之謎，還有……落潮之鏡。

    “落潮之鏡”不僅僅是亞古洛的外號，它還是凡賽爾家族的傳承之物。

    但這個凡賽爾家族的傳承之物，卻是跟着亞古洛一起消失了。

    安格爾在裏維斯那裏得知了落潮之鏡的情報，也看到了落潮之鏡的幻象。正因此，當他看到苟斯拿出嘟嘟比贈送的銅鏡時，第一時間便認出了這個銅鏡的來歷。

    這個銅鏡，正是落潮之鏡。

    當然，安格爾也不敢真的下結論，只能說，至少外觀上，銅鏡和落潮之鏡幾乎一模一樣。包括銅鏡背後的徽紋，也是分毫不差。

    在看到銅鏡的那一刻，安格爾立刻聯想到了凡賽爾家族的事蹟，嘟嘟比的身份，也被安格爾正式鎖定爲：亞古洛。

    如今，將裏維斯召喚出來，只是爲了再次確認。

    而這，便是整件事的脈絡。

    從裏維斯對銅鏡的巨大反應來看，這個銅鏡應該就是落潮之鏡無誤了。那麼，嘟嘟比是亞古洛應該不會有錯？

    而且，嘟嘟比進入鏡域的時間也和亞古洛失蹤的時間對得上。

    剛好百年。

    ……

    安格爾也沒隱瞞裏維斯，告訴了裏維斯當前所在的地域，也將他與嘟嘟比見面的事情說了出來。

    爲了更進一步的確認，安格爾還將嘟嘟比的樣貌，用幻術模擬了出來。

    看着裏維斯那不停閃爍的眼神，以及複雜到難以去揣摩的情緒，安格爾徹底的確認了。

    嘟嘟比，就是亞古洛。

    在安格爾將所有事情都吐露出來後，這才問道：“你現在有什麼想法嗎？或者說，你要去見見他嗎？”

    裏維斯：“他……的記憶真的找不回來了嗎？”

    安格爾點點頭：“如果只是普通的失憶，是有辦法找回記憶的。但他的記憶，已經被空鏡之海給湮滅，已經不在他的大腦裏，所以，不可能再找回來。”

    裏維斯：“我明白了……”

    安格爾：“那你現在有答案了嗎，你準備怎麼做？”

    “能容我再想想嗎？”裏維斯大概還被安格爾突然拋出的這個情報給震驚着，思維還有些混亂。

    安格爾點點頭：“可以。”

    安格爾打了個響指，裏維斯的身周便出現了一層薄薄的迷霧，這層迷霧可以暫時屏蔽外界的雜音，給裏維斯一個絕對安靜的思考環境。同時，這層迷霧還有安撫心緒的功效，避免裏維斯再次出現靈魂應激，也能讓裏維斯真正的沉下心去思考接下來的打算。

    裏維斯靜靜的站在迷霧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直到這時，拉普拉斯才開口道：“這對於他來說，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安格爾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從好的方面來看，至少亞古洛還活着。但從壞的一方面看，亞古洛已經徹底的失去了過去的記憶，而被空鏡之海吞掉的記憶，不單單是記憶，還有包含在記憶裏的情感。

    也就是說，亞古洛此時對凡賽爾家族，也沒有了情感。

    也正因此，亞古洛才會那麼輕易的將“落潮之鏡”送給安格爾。

    安格爾沉吟片刻：“有好有壞，但哪一個偏重更高，我不是當事人，我也無法給出答案。”

    “你呢，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拉普拉斯淡淡道：“你一個人類都答不出來，我又怎能給出答案。不過，記憶雖然不能再回來，但情感卻可以再培養。”

    安格爾：“這倒也是，嘟嘟比都能和嘟嘟莉培養出愛情，和自己的親人再培養出感情，也不是不行。”

    “畢竟，沒有了記憶的牽絆，還有……血脈的羈絆。”

    在安格爾與拉普拉斯閒聊的時候，沉默了數分鍾的裏維斯，終於從幻境之中走了出來。

    而裏維斯走出來的那一刻，恰好聽到了安格爾所說的“血脈的羈絆”，本來還有些踟躕的表情，也慢慢變成了堅定。

    安格爾看向裏維斯：“有答案了？”

    裏維斯點點頭：“我，我能請求大人一件事嗎？”

    安格爾：“你可以先說。”至於答不答應嘛，要看裏維斯說的是什麼。

    裏維斯鼓起語氣道：“可以，可以讓伊太婆婆去見他嗎？”

    伊太婆婆，如果沒有遇到裏維斯，安格爾大概不會知道這人是誰。

    她是一個不是很重要，但又很特殊的人。

    之所以說不重要，是因爲她只是一個三級學徒，在巫師界也不出名，沒有什麼亮眼的地方。

    但她又很特殊，因爲伊太婆婆是亞古洛在世的唯一血親，是亞古洛的親姐姐。

    彼時，裏維斯的肉身死亡之際，他曾經留下過一道遺言：如果安格爾能離開朵靈花園，且有時間的話，希望安格爾能幫他向兩個人傳話。其中一個，是“黑爵”阿德萊雅；另一個則是凡賽爾家族的伊太婆婆。

    從這可見，伊太婆婆雖然實力不怎麼樣，但地位在凡賽爾家族是很高的。

    裏維斯提出這個意見，雖然在安格爾的意料之外，但也合乎情理。

    裏維斯畢竟已經死了，他是個靈體，去見亞古洛不一定能讓對方多在意。而伊太婆婆沒有死，她還是亞古洛最近的血親，靠着血脈的聯繫，說不定能重新培養出亞古洛對家族的羈絆。

    裏維斯見安格爾久久不語，他的心緒也越來越低沉：“我知道，我提出的請求有些過分……我也拿不出任何補償。如果大人答應，等我見到伊太婆婆，我會說服婆婆，讓婆婆來給予補償……”

    安格爾打斷道：“我對你提出的補償沒有什麼興趣。”

    裏維斯看向安格爾，表情從慌張慢慢變爲了哀傷低落：“也是……我也是大人救的，我本來就欠大人情，更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提出過分的請求……”

    看着裏維斯不斷的呢喃，身上的氣息也在慢慢變得沉寂，安格爾再次開口道：“這個請求，也不算過分，我可以答應你……”

    “真的？”裏維斯猛地擡頭，一臉期冀的看着安格爾。

    安格爾：“答應是可以答應，但我有兩個條件。”

    裏維斯表情鄭重：“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應。”

    裏維斯很清楚，這個世界上不可能用免費的晚餐，作爲交換，安格爾提出要求是合情合理的。

    安格爾：“你還是先聽聽我提的條件再說吧。”

    “第一，我上次去熱金之城屬於意外，以我的能力，想要再去熱金之城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只能幫你傳話，不能直接帶你、或者帶伊太婆婆去見嘟嘟比。”

    也就是說，嘟嘟比見不見裏維斯與伊太婆婆，要看嘟嘟比的想法。

    而且，嘟嘟比真要見，大概率也是嘟嘟比離開熱金之城來找安格爾，而不是安格爾過去找他。

    裏維斯：“我答應。”

    安格爾：“第二，我需要你幫我做幾件事。這些事，大概率會涉及到黑爵阿德萊雅。”

    裏維斯這次沒有立刻給出答案，而是有些期期艾艾的問道：“會傷害到黑爵閣下嗎？”

    安格爾搖搖頭：“不會，我沒想過和阿德萊雅敵對。只是有一些想法，需要她幫我實施。”

    裏維斯：“啊？”

    安格爾沒有避諱，直接道：“我需要她在茶話會上，做一些煽風點火以及引導輿論的事。”

    具體是什麼事，安格爾沒有說。

    裏維斯仔細想了想，煽風點火……在茶話會簡直就是在正常不過。引導輿論，估計也是爲了野蠻洞窟造勢？

    聽上去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且，安格爾也說了不會和黑爵敵對。

    想到這，裏維斯點點頭：“我，我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