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6節 鏡中鬼蜮

    告別苟斯後，安格爾等人沒有多待，直接離開熱金之城。

    一路無話，直到重新回到鏡中迴廊，拉普拉斯才開口道：“你怎麼了？”

    安格爾輕輕搖搖頭：“沒什麼。”

    拉普拉斯輕哼一聲，不作任何迴應，看向一旁的兔子女孩：“你也注意到了吧？”

    兔子女孩遲疑了片刻，才用囁喏的聲音道：“安，安格爾在拿到鏡子後，好像眉頭就沒有鬆開過。”

    拉普拉斯看向安格爾，沒有開口，但眼神卻是很明晰：現在你怎麼說？

    安格爾沉默了片刻後，道：“剛纔那個鏡子，是鍊金道具。”

    拉普拉斯：“我看出來了，不過，應該不是很高級的鍊金道具。”

    安格爾點點頭：“等級不高，但它的作用不是等級能衡量的。”

    拉普拉斯：“什麼意思？”

    安格爾看了看前路，沉吟道：“邊走邊說吧。”

    安格爾說是這麼說，但接下來的數分鍾內，安格爾除了跟着走，嘴上仍舊一聲不吭。不過，拉普拉斯倒也沒有催促，安格爾如果不願意說，她也無所謂。

    就在這相顧無言的時候，兔子女孩突然開口道：“要過怨女鎮了。”

    兔子女孩在說到“怨女鎮”的時候，聲音明顯顫抖了一下，也因爲她語調的異樣，打斷了安格爾的思緒，疑惑的向下看去。

    此時，他們早已離開不滅鏡海，重新回到了漆黑的鏡域虛空。

    前後皆茫茫，闃然一片，除了偶爾的鏡面生滅，這裏宛如死域一般。

    而在這茫茫無邊的死域中，卻是有一個漆黑如墨的穹頂，矗立在不遠處。

    這個穹頂看上去和熱金之城的穹頂差不多，但穹頂之上的黑暗，宛如流動的黑泥沼墨，讓人背脊生涼。

    最讓安格爾在意的是，漆黑穹頂之下，是一個此前從未看到過的血色鏡面。

    那幽幽血光，甚至連漆黑的穹頂都無法徹底的掩蓋。

    安格爾：“這是……”

    拉普拉斯低聲道：“怨女鎮。”

    “我最討厭怨女鎮的，每次經過這裏，都感覺像是去到了鬼蜮……”兔子女孩嘴脣顫抖着，用不滿的眼神看着拉普拉斯：“明明……明明我們可以繞路的。”

    拉普拉斯淡淡瞥了兔子女孩一眼：“你繞路是你的事，我可不想浪費時間。”

    兔子女孩噘着嘴，默默不吭聲。

    安格爾看着拉普拉斯的幼時體對成年體生悶氣，莫名覺得有些荒誕。按捺住心中好笑的情緒，他好奇的問：“怨女鎮是什麼？”

    拉普拉斯：“從鏡中鬼蜮來的一羣鏡鬼，所組成的鬼鎮。”

    “鏡中鬼蜮？”安格爾愣了一下，“鏡域還有這樣的區域？”

    拉普拉斯：“有。幾乎每個鏡域裏都有一片鏡中鬼蜮，不過，不同的鏡域裏，鬼蜮範圍各不一樣。白日鏡域所對應的世界，其實少有生靈，所以生成的鬼蜮並不大。”

    “據說，另一片幽暗鏡域裏的鬼蜮，其所輻射的範圍超過了幽暗鏡域一半面積。那裏是鏡鬼系生靈的主戰場。”

    鏡中鬼蜮，其實就是鏡鬼系生靈所存在的區域。

    鏡怨，就屬於鏡鬼。

    安格爾有一隻鏡怨，它開闢的鏡面空間，按照分類，也算是鏡中鬼蜮。

    巫師界常常有鏡中鬼魅的鬼故事，這種鬼故事如果是真的，其對應的鏡中世界也屬於鬼蜮。

    鏡中鬼蜮裏充滿了詭異與殺機，還有各種不講道理的即死規則，可以說，是鏡域裏僅次於空鏡之海的危險區域。

    拉普拉斯：“怨女鎮是由一隻女性鏡怨建立的，收容了大量流落到附近的鏡鬼。等到數目差不多後，會統一送入鏡中鬼蜮。”

    安格爾：“流落的鏡鬼？你的意思是，鏡鬼會在鏡域迷路？”

    拉普拉斯搖搖頭：“鏡域沒有迷路的概念，只有你該處於什麼位置的概念。鏡鬼，一般來說就該去鏡中鬼蜮。但鏡中鬼蜮的規則和普通鏡域略有區別，看似融合在一起，實際上是分隔開的，有點類似……”

    拉普拉斯沉思了片刻，才道：“我記得，你們南域似乎有一個附屬世界，可以多層疊加。”

    安格爾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童話世界的表裏層？”

    拉普拉斯：“我不知道是不是童話世界，智者曾提到過，表層是人類生活的世界，但裏層卻是超凡組織、超凡生命所在的世界。明明處於同一個區域，卻有表裏之分。”

    “而這，就是普通鏡域和鏡中鬼蜮的關係。重疊，但並不相融。”

    “只有在非常特殊的時刻，鏡域才會打開一條通往鬼蜮的通道。怨女鎮的作用，就是尋覓這個特殊時機，將流浪在外的鏡鬼送入鏡中鬼蜮。”

    安格爾了悟的點點頭：“這麼說來，怨女鎮其實還有清道夫的作用，幫助鏡域清除一些鬼怪？”

    拉普拉斯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安格爾一眼：“不，就算所有的鏡鬼都生活在普通鏡域，對這裏的鏡中生物也沒有影響。”

    安格爾楞了數秒才反應過來，這裏是鏡域不是人間，現實存在大量的普通人，鬼魅出現只會禍害一方。但在鏡域，鏡鬼出行大概率只有夾着尾巴做鬼，畢竟鏡域裏的超凡生物太多太多。

    安格爾：“那既然鏡鬼可以生活在普通鏡域，怨女鎮爲何又要接引它們？”

    拉普拉斯淡淡道：“任何多此一舉的事，背後大多存在陰謀。不過，這與你我也無關，鏡中鬼蜮特殊是特殊，但在白日鏡域是翻不起大浪的。”

    拉普拉斯沒有說自己是否知道內幕，但從她那不屑的情緒可以揣測，她應該是知道怨女鎮想要做什麼，但她並不在意。

    安格爾看着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目光盡頭的怨女鎮，也不再多問。

    “既然怨女鎮有鏡鬼存在，那意味着，靈魂出現在鏡域並無不妥？”安格爾看向拉普拉斯。

    拉普拉斯：“鏡域是一方大世界，容納靈魂是再基礎不過的事。”

    安格爾：“那我在這裏喚出一個靈魂，應該沒事吧？我是說，在鏡中迴廊。”

    拉普拉斯不明白安格爾要做什麼，但還是順着他的話道：“鏡中迴廊可以容納靈魂，不過這裏類似於虛空，對太柔弱的靈魂是有傷害的。如果是類似鏡鬼、鏡怨這樣的靈魂，倒是沒有關係。”

    安格爾聽到這，思索了片刻：“那……還是算了。”

    拉普拉斯：“你要放出來的靈魂較爲柔弱？”

    安格爾點點頭：“算是吧。”

    拉普拉斯：“那可以等到達目的地再放出來。兔子山的空間很穩定，只要不是太過破碎的靈魂，都不會出問題。”

    頓了頓，拉普拉斯又道：“你放靈魂出來有特殊意義？”

    安格爾點點頭：“算是吧，想問他幾個問題。”

    拉普拉斯似乎意識到什麼：“與之前那個鏡子有關？”

    安格爾再次點點頭：“是。我懷疑，這個鏡子與南域的一個巫師家族有關。”

    拉普拉斯挑挑眉：“這麼說來，你對那個嘟嘟比已經有猜測了？”

    安格爾沒有隱瞞，直接道：“其實之前就有一些猜測，在離開之前，我心中已經有幾個答案了。不過，我也不敢確定是誰，直到苟斯將鏡子交給我，我的猜測範圍再次縮小，基本就鎖定在一個人身上。”

    “喔，是誰？”拉普拉斯常常和智者聯繫，對南域巫師界的大勢有很瞭解，她之前也在猜測嘟嘟比的身份，只是最後也沒有個確定的答案。如今聽到安格爾已經將答案鎖定在單一一個人身上，她也有些好奇，到底會是誰？

    安格爾正待說話，卻發現最前方引路的兔子女孩突然不動了。

    拉普拉斯看了過去，輕笑一聲：“兔子山要到了，等過了鬼鏡環以後再說吧。”

    話畢，拉普拉斯經過兔子女孩，重新執掌了帶路之責。而兔子女孩則撅着嘴，有些不情不願的跟了上去。

    數秒之後，茫茫的虛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看不到邊的巨大的漆黑陰影。

    哪怕只是遙遙看着，安格爾就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危機。

    這種危機感，之前在看到不滅鏡海的時候，也出現過。只是，這一次的危機感，比當時要更加的洶涌。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安格爾思索間，發現鏡面迴廊居然朝着漆黑的陰影直接衝了過去。

    很快，鏡面迴廊便和漆黑的陰影相交，不過和之前不滅鏡海一樣，鏡面迴廊依舊八風不動，穩穩當當的構建出了一條穿梭進漆黑陰影的通道。

    穿梭通道的時候，安格爾也終於看清了這些漆黑陰影的真相。

    ——不斷生滅的鏡面。

    是的，眼前的情況和不滅鏡海一樣，同樣是不斷生滅的鏡面。但是，不滅鏡海在生滅的過程中，會閃爍着微光，這些微光構成了長長的銀河。

    但是在這裏，鏡面破碎就是破碎了，沒有任何的光芒，反倒像是烏賊吐墨一樣，噴涌出了更爲深沉的幽暗，這些幽暗構成這裏的陰影。

    “這裏是鬼鏡環。”或許是看出了安格爾的疑惑，拉普拉斯開口道：“這個名字是鏡中生物對這裏的泛稱，說是環，其實它真正的形狀是一個巨大的球體，不過，這個球體是由無數環形狀的不滅鬼鏡所組成，故而稱它爲鬼鏡環也沒錯。”

    “不滅鬼鏡？”安格爾疑惑道：“和不滅鏡海有關聯嗎？”

    拉普拉斯點點頭：“從規則上來說，它和不滅鏡海一模一樣，只是不滅鏡海破碎的普通鏡面，這裏破碎的是沾染了鏡鬼氣息的鬼鏡。”

    “不滅鏡海會釋放出大量的聚合能，不滅鬼鏡同樣也會釋放出大量的聚合能，只是這種聚合能帶着污染，只有鬼蜮的鏡鬼才能吸收它。”

    安格爾似乎想到了什麼：“所以怨女鎮才會修建在附近？”

    拉普拉斯：“是的。”

    “那爲何怨女鎮不直接修建在鬼鏡環上？”

    拉普拉斯：“它們的實力做不到。或許鬼蜮有勢力能做到在鬼鏡環裏生存，但怨女鎮的鏡鬼做不到，它們甚至不敢太靠近，怕被同源氣息拖入鬼鏡環。”

    隨着拉普拉斯的解釋，安格爾也大致瞭解了鬼鏡環的信息。

    鬼鏡環，或者說不滅鬼鏡；和不滅鏡海一樣，都屬於鏡域獨屬。但是，不滅鬼鏡大多出現在鬼蜮中，出現在現實裏的倒是很少。

    這個鬼鏡環出現在這，可以說是很少見的了。

    不過，也正因爲這裏出現了鬼鏡環，這才讓怨女鎮能夠持續的發展，否則它們就算有所圖謀，也不可能長期駐留於現實。

    在瞭解了鬼鏡環是個球體後，安格爾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們好像正在進入這個球體內？

    “放心吧，鬼鏡環雖然很危險，但鬼鏡環內部卻很安全，甚至可以說，是這片鏡域少有的安全之地。”

    “我們的目的地，就在鬼鏡環內。”

    話音剛落，一個兔子耳朵形狀的水晶山，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安格爾的眼前。

    安格爾有些驚訝的看着這座懸浮之山：“這是……”

    “到了。”拉普拉斯：“這是兔子山，小拉普拉斯的家。”

    ……

    兔子女孩看着近處的兔子山，表情帶着委屈。

    不過拉普拉斯卻並沒有理會兔子女孩的委屈，直接將鏡面迴廊對準兔子山。

    兔子女孩這才弱弱的道：“這，這是我的私人領地……能不能換個地方……”

    拉普拉斯：“不能，因爲這也算我的私人領地。”

    兔子女孩想要反駁，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她是拉普拉斯的時身，而且她還是拉普拉斯幼時記憶所化，關聯更緊密了，說是一體也不爲過。

    現在拉普拉斯要接管自己的領地，她只能癟癟嘴，心中嘀嘀咕咕，但面上卻不敢再阻攔。

    安格爾看着遠處懸浮的兔子山，輕聲道：“它和其他鏡面光影好像有些不同。”

    其他的鏡面光影外，都有穹頂保護，但這個兔子山，就這麼矗立在虛空中。

    拉普拉斯：“這不是鏡面光影，是一個特殊的映照空間。它比鏡面光影更加的穩固，而且，有鬼鏡環在外庇佑，這裏非常的安全，不會有其他鏡中生物到來，也沒有鏡面破碎之虞，只要不遇到鬼鏡膨脹這種災難，哪怕矗立萬年也是沒問題的。”

    安格爾沒有詢問鬼鏡膨脹是什麼，但猜測與鬼鏡環有關。

    的確，有外部鬼鏡環的遮掩，兔子山基本不會出問題。真出了問題，大概率也是鬼鏡環出問題，而不是兔子山出問題。

    安格爾：“格萊普尼爾和路易吉也有這樣的地方嗎？”

    拉普拉斯搖搖頭：“他們更喜歡待在空鏡之海。”

    “那爲何小拉普拉斯會……”會搞出這麼一座兔子山？

    安格爾之所以話說到一半就停了，是因爲他看到了小拉普拉斯那黯然的眼神，安格爾以爲自己觸碰到了什麼敏感問題，趕緊打住。

    拉普拉斯：“別被她的外表欺騙，她只是不想外人進入兔子山罷了。”

    “爲什麼？”

    拉普拉斯：“你小的時候，有過祕密基地嗎？”

    安格爾愣了一下，點點頭。

    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喬恩就開始講各種天馬行空的故事，有的是科普，有的是童話，但更多的是類似全息平板裏啓蒙動畫片的故事。

    在這些故事裏，都在宣揚着真善美，都有一個明擺着的、但又沒有壞到透頂的壞人，而主角的日常就是每日與壞人鬥。

    不同故事的梗概不同，但流程基本一樣，其中有一個很明確的點，便是每一個主角或者壞人，都有自己的祕密基地。

    如今回想，壞人知道主角的祕密基地在哪，主角也知道壞人的祕密基地在哪，這真的還能叫祕密基地嗎？

    當然，如今的想法和孩童時期的想法肯定不一樣。

    彼時的安格爾，在聽多這種故事後，也決定給自己找一個祕密基地。這樣，等到壞人來的那一天，就可以躲進去。

    喬恩也很支持他的想法，還特意爲他建造祕密基地，就在衣櫃後面，聯通着一個向下的通道，通道直抵地窖。地窖也被喬恩改造，最終四通八達，還有各種零食物質，這便是安格爾幼時的祕密基地。

    喬恩還爲這個基地取了個名字，叫做：魔都堡壘。

    至於爲何叫魔都堡壘，安格爾不知道，不過他知道喬恩的家鄉，就叫做魔都。

    拉普拉斯：“你小時候也有祕密基地？那你應該能理解，小拉普拉斯對祕密基地的執着，是的，兔子山就是她的祕密基地。”

    也正因爲是“祕密”基地，所以，兔子女孩才不希望外人進入。這也是她一路上都不情不願的原因。

    至於說，爲何路易吉和格萊普尼爾沒有自己的“家”，自然是因爲……不需要。

    兔子山其實也不算兔子女孩的家，作爲祕密基地，兔子女孩也不經常過來。但如果外人提出要來這裏，她會立刻將兔子山說成是自己的窩，不準外人踏足。

    以前也就罷了，但這一次是本體拉普拉斯開口，兔子女孩就算想拒絕，也沒辦法。

    很快，他們來到了兔子山的入口。那是一座被封印的水晶門，在拉普拉斯的催促下，兔子女孩無奈的打開了水晶門。

    “走吧，進去吧。”拉普拉斯：“我也想看看，你會拿出什麼靈魂。”

    安格爾並沒有立刻動身，而是看了眼還在抽抽噎噎的兔子女孩，輕聲問道：“既然已經到了這裏，能告訴我，來這裏的目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