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3節 預設提問

    或許是因爲儀式並未簡化的緣故，幻影的精度很高，甚至還在不斷往外的延伸。

    等到幻影徹底靜止時，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寬敞的大廳。

    大廳不太完全，但還是能看出，大廳裏並沒有太多的裝飾與用具。

    大廳的地板是黑色的大理石，地板極其光滑，投映出一片幽沉的星空。

    頂部因爲太高，看的不太清晰，似乎是玻璃樣式的，能看到上面有發光的星相在變動。

    大廳的中心，也是幻影最清晰的地方，站着一隻貓頭鷹。

    拉普拉斯眯着眼打量。

    這是一個看上去並不太高的貓頭鷹幻影，它穿着合身的紅色制服，有長長的花白鬍子，眼睛沒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

    細看的話，漆黑的眼瞳裏能看到璀璨的星河。

    如無意外，這位看上去很睿智的貓頭鷹長老，應該就是星蟲口中所說的……新任列車長了。

    貓頭鷹幻影平視着正前方，它的眼神看上去像是在打量着拉普拉斯。

    “你是……”

    拉普拉斯正待提問，貓頭鷹卻是完全無視，輕聲道：“我不知道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誰，但我相信星蟲的能力。能得到隱世卡，並佈置喚醒的儀式，那麼你一定是星主要找的那位先生。”

    說到這時，貓頭鷹偏了偏頭：“也有可能是女士？噢，算了，不管是先生還是女士，我都統稱爲‘閣下’吧。”

    “我不知道星蟲有沒有提起我的事，但爲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尊敬的閣下，你現在所看到的幻影，聽到的聲音，來自星海列車副列199號的現任列車長。”

    “按理說，我該介紹一下自己的名字。但我的名字太多，每一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名字。而現階段的話，我又沒有名字，所以我有點猶豫要說哪個名字比較好？”

    貓頭鷹說到這，低下頭似乎在認真思考。

    數秒後，它嘆息道：“在我看來，名字只是一個代號。我如今沒有名字，但有一個在星海列車內部公認的編號，閣下不妨就以編號代指我吧。”

    “我的編號是005。”

    話畢，貓頭鷹輕撫胸前，向着前方行了一禮：“005向閣下問好。”

    拉普拉斯並沒有回禮，也沒有出聲。

    因爲她已然看出來了，眼前的這個貓頭鷹，並非實時對話。只是一個原本就儲存在隱世卡里的幻影，類似留影石。

    貓頭鷹看似在看着自己，其實不過是它正常的平視罷了。

    就算拉普拉斯離開祭壇正前方，走到了安格爾和格萊普尼爾身邊，貓頭鷹的視線也沒有跟着移動。

    從它那沒有鎖定的焦距就能看出來，它在錄下這段影像時，前方其實根本沒有人。

    “對它有印象嗎？”拉普拉斯看向安格爾。

    安格爾毫不猶豫的搖頭：“完全不認識。”

    頓了頓，安格爾反問了一句：“你能看出它的底細嗎？”

    “底細？”拉普拉斯沒有回答，而是目光看向了格萊普尼爾。

    格萊普尼爾在分析行爲的能力上，也有不小的造詣。

    格萊普尼爾猶豫了一下，開口道：“自說自話的能力很強，似乎有些話癆，不過從它能自我預設、自我回答來看，它似乎常年一人待着。”

    “經常獨處的人，大多會有類似的症狀。”

    “它的行爲舉止顯然都經過系統的訓練，哪怕是一個眼神，都不會讓人感覺到侵略。如果用在外交上，這應該是個人才。”

    “至於它說的這些內容，目前倒是沒什麼值得分析的。”

    格萊普尼爾這邊話音剛落，安格爾還沒來得及去細思，幻影裏的貓頭鷹擡起了頭：“我知道閣下可能對於我、對於星蟲，都有一些誤解。”

    “我會儘可能的將情況解釋清楚，希望能解開誤會。”

    貓頭鷹說到這，又自說自話的小聲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沒有誤會的話，那就更好了。不過，還是請恕我冒昧，多說幾句。”

    “首先，閣下或許會疑惑，爲何會有幾個疑惑。”

    “爲何星海列車會來到閣下的世界之外？爲何會派星蟲前往閣下的世界？以及，星海列車的目的與立場。”

    “請不要着急，我會一一回答閣下的。”

    頓了頓，貓頭鷹開始按照順序，一個一個回答之前它所預設好的問題。

    這些問題，其實有一部分星蟲已經回答過了，不過很多回答都是模糊的、猜測的。畢竟，星蟲只是一個列車員，肯定不比列車長知道的多。

    就比如，星海列車爲何會到夢之晶原附近？

    星蟲給出的答案是，列車長擁有駕駛權，是貓頭鷹改向這裏的。大概率，是這裏有任務需要完成。

    貓頭鷹給出的答案則很篤定：“我是接到了星主的任務，前來迎接一顆潛力無限的種子。不用懷疑，星主所說的潛力之種，正是閣下，也是閣下所擁有的這方世界。”

    星蟲對任務只是猜測，貓頭鷹則是完全肯定。

    所以，就算之前星蟲有過一些回答，但貓頭鷹的迴應也絕對不能錯過。

    話歸正題。

    從貓頭鷹的話中可以確定，星主的確是爲了夢之晶原、或者說是爲了安格爾而來。星主稱呼安格爾和夢之晶原是潛力之種。

    這個稱呼，雖然有些老套，但字面意思卻是很直白。

    星主認爲安格爾和夢之晶原，都會有無限的潛力，所以派了貓頭鷹過來迎接這顆“種子”。

    至於如何迎接？

    貓頭鷹並沒有做出解釋，但它似乎猜到了任務目標會有所疑問，提前賣了個關子：“這涉及到了‘邀請函’，之後我會就邀請函的事詳說。”

    且不說邀請函的事，單從貓頭鷹的這個回答，拉普拉斯和格萊普尼爾其實是認同的。

    只要見過夢之晶原，都能看出來，這是一個擁有無窮潛力的世界。

    只是她們沒想到的是，就連傳說中的星主，都對夢之晶原大加誇讚。

    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事，自不必提；壞事的話，之前也說過，如此早就讓夢之晶原暴露在奇蹟存在的眼中，這可能並不是什麼好事。

    接下來，貓頭鷹又回答了之前它所預設的另外兩個問題。

    爲何會派星蟲前往閣下的世界？

    答案沒那麼複雜，因爲星海列車正處於特殊的環境中，所有乘客和底層列車員，要麼進入了沉睡狀態，要麼躲進了常世車廂，整個星海列車唯二能行動的，只有貓頭鷹和三星列車員星蟲。

    貓頭鷹這邊要應對間隙區的魔物，也沒辦法離開。再加上它還要保證星海列車不受魔物的侵擾，只能坐鎮車廂。

    於是，星蟲就被派來完成覲見的任務。

    “這個問題，它其實沒必要將各種細節都說出來，但它還是說了。”格萊普尼爾：“這說明，它似乎很看重星蟲。”

    貓頭鷹將各種細節都講述的很細緻，其實就是在暗示：如果安格爾誤會了，也希望不要拿星蟲開刀，星蟲知道的東西其實並不多。

    格萊普尼爾：“不過話又說回來，它連星蟲的安全都考慮到了，這不也說明，它其實並不清楚夢之晶原裏的狀況，也不清楚誰才是任務目標。”

    貓頭鷹之所以講述的如此細，不就是擔心任務目標可能是一個混世魔王，不問來意，先斬使臣。

    這種情況，在泛位面並不罕見。

    不過，貓頭鷹並不知道的是，夢之晶原的主宰是安格爾。

    安格爾在常態情況下，性格並沒有這麼極端。

    如果它稍微對安格爾有些瞭解，這番話其實就沒必要特意說。

    安格爾：“這勉強算是一個好消息，但重點並非是貓頭鷹知不知道我，而是星主對我、對夢之晶原的態度與立場。”

    格萊普尼爾也認可的點頭：“的確，雖然貓頭鷹馬上就會解答這個問題，但我想，就算它明確的告訴你，星主對你沒有惡意，你應該也不會深信吧。”

    安格爾沒有接口，只是低聲道：“對任何事情都保留一分質疑，這也算是一種生存之道。”

    話音落下，空氣一時間陷入了沉寂，直到貓頭鷹開始說起第三個問題，才打破了這份沉默。

    貓頭鷹預設的第三問題，也是最爲關鍵的問題。

    星海列車、或者說星主的目的與立場。

    “星海列車到這裏來的目的，自然是希望能建立一個站臺。我想，星蟲應該已經向閣下說了這件事，不知道閣下是否會同意。”

    “無論閣下同意與否，請相信一點，建立站臺是星主釋出的善意。”

    說到這，貓頭鷹特意補充了一句：“對了，我這裏提到星主，並不是拿星主的名號來威脅閣下，請閣下不要誤會與多想。”

    “哪怕閣下不願意建立站臺，星主也不會如何。因爲，星主其實並不在意站臺是否建立。”

    “閣下不妨仔細想想。”

    貓頭鷹特意停頓了一下，給衆人留出了思考的時間。

    在一陣沉吟後，格萊普尼爾率先開口道：

    “它表達的意思，其實並不難理解……星主作爲奇蹟存在，如果真的要針對夢之晶原，針對安格爾，其實沒必要建立站臺。”

    “星主想要來到夢之晶原，也用不上星海列車。”

    以奇蹟之身，跨越無盡虛空，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星主若是真的想對付安格爾，安格爾是沒有任何辦法反抗的。

    從這個觀點來看的話，貓頭鷹說的也不算是錯，建立站臺或許真的是星主釋放的善意？

    拉普拉斯在沉默了片刻後，輕聲道：“雖然聽上去很無力，但這大概率就是事實。”

    貓頭鷹暗示的意思，就一個：至強者無需耍手段。

    當然，這句話可能有點太絕對，但如果考慮到雙方的體量，那基本就算是真理了。

    至強者，無需對下位者耍手段。

    “那你們認爲要建立站臺嗎？”安格爾沒有評價，只是輕聲詢問拉普拉斯和格萊普尼爾的意見。

    格萊普尼爾斂下眉，沒有說話。

    拉普拉斯在沉思了一會兒後，道：“建立站臺，的確沒必要去考慮星主。我們所擔心的，是站臺建立後，夢之晶原的座標暴露。”

    星主、或者星海列車已經知道了夢之晶原的座標。

    但當站臺建立後，那就不止星海列車知道座標，而是搭上星海列車的人，都有可能知道。

    所以，要不要建立站臺，在拉普拉斯看來，還需要更慎重的考慮。

    安格爾其實也是這個想法，建立站臺要考慮的因素太多，哪怕不考慮星主，單單考慮站臺的用途、建立後可能產生的後患，都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做決定的。

    “那就先暫時不考慮站臺事，聽聽貓頭鷹後面怎麼說。”

    安格爾話畢，沒過多久，貓頭鷹又繼續開口。

    “星主的立場，這一點其實閣下無需擔心。”

    “潛力之種，只是代表有潛力，種子也沒徹底的開花結果。在這種情況下，星主對閣下的立場，沒有好與壞。”

    “星主就像是隔岸的路人，只是期待着，這顆潛力之種，最後是會長成參天大樹，還是攀附在高枝上的菟絲花呢？又或者，只是沉沒於地下。”

    “爲了不讓閣下誤會，我可能還是要解釋一句。沉沒於地下，也不是威脅，很多植物露出地表的一截，不見得多麼的光風霽月，但藏在地下的根系，卻是遍佈蒼原。”

    “星主目前並沒有破壞這顆種子的打算，而是在期待着種子的發芽。”

    “所以，就立場而言，閣下沒有必要擔心。”

    不一定是好，但也不會是差。

    至少現在是如此。

    這大概就是貓頭鷹想表達的，星主的立場。

    聽完貓頭鷹的話後，明明這是他們最關心的事，可最後卻沒有任何人發表意見。

    只是過了很久後，拉普拉斯才道：“如何作判斷，只能看你自己。”

    拉普拉斯的目光看向安格爾。

    安格爾也明白拉普拉斯的意思，她們終究只是旁觀者，安格爾才是漩渦的中心。

    安格爾需要自己做決定，讓漩渦朝着哪個方向擴散，又或者慢慢讓漩渦消止。

    安格爾最終還是決定，先暫時相信貓頭鷹所講述的星主立場。

    還是那句話，在沒有特殊情況下，至強者無需對下位者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