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4節 光禍

    第三天，且又過去了十個小時。

    安格爾將天花板也敲了個遍，依舊沒有任何的收穫。

    這讓安格爾一度懷疑，肖克的日記興許並不在地窖，而是在外面？又或者說，當前他們所在的地窖環境很特殊？

    安格爾並不認爲他或者路易吉，有“事故”體質，去到哪哪就出意外。

    但現實的情況，又好像在打他的臉。

    如果不是事故體質，爲何其他人輕易就能找到日記，到了他們這，反而就難了呢？

    而且，按照正常情況來說，肖克的日記就算不放在顯眼的位置，也會放在有標誌性的地方，彷彿日記的存在價值，就是爲了讓進來的人看到。

    可這個地窖，既沒有顯眼的位置，也沒有標誌性的地方，日記能藏哪？

    安格爾思忖着時，路易吉那邊再次演繹到了“教士於火焰中彈奏告罪曲”的一幕，莊嚴又肅穆、神聖又頹靡、熱烈又絕望……所有被壓制的感情，在這一刻全部釋放出來。

    尤其是，這絕境時的告罪曲，放在這封閉的地窖中演奏，餘響不斷的迴盪，就像是教士依依不捨的在對這罪惡的世界做最後的告別。

    明明熱愛生活，忠誠神明，最後卻化爲黑羊惡魔，於火焰中化爲飛灰。

    荒謬且無奈。

    就算安格爾不知道《黑羊告罪曲》的背景故事，聽到這裏時，也忍不住受到感染；更何況，他本身就瞭解背後的故事，更受震撼。

    不過，這種震撼並沒有持續多久。

    並不是說路易吉的演繹不好，而是路易吉在演繹完最後一章後，又重頭開始了彈奏；這首曲子開頭的情緒和結尾的情緒，是截然不同，突然從苦大仇深的絕境變爲陽春白雪的光景，代入感自然就消減了不少。

    雖然有些遺憾，沒有能得到完美的餘韻享受，但安格爾也很快釋然，準備繼續思考日記之事。

    不過，就在安格爾轉頭的時候，他的目光突然定住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其實，這個地窖還有一個很特殊的位置，他並沒有尋找。

    之所以說“特殊”，是因爲這個位置是整個地窖的正中心。像這樣寬敞又空無一物的地窖，人們的目光其實自然而然的就會往正中心靠。

    所以，這個地窖真正最特殊最顯眼的位置，是地窖的中心。

    而偏偏，地窖的中心位置安格爾並沒有尋找。

    原因是……路易吉就坐在地窖中心處。

    此前，路易吉比安格爾先一步進入地窖，進入之後，他直接就走到了地窖中心，一屁股坐了下來。

    儼然將這裏當成了他的座位。

    事實上，這個位置也的確不錯，看看目前來襲的鏡鬼，基本都是從四面牆壁鑽出來的，他們出現的位置與路易吉的位置，剛好有一段距離緩衝，足以讓安格爾的迷霧幻境施爲。

    不過，也正因爲這個位置太合適，路易吉又先一步坐到這兒了，安格爾便一直沒有去過問。

    現在看來，如果地窖真的存在隱藏空間，或許就存在於路易吉身下？

    雖然圈定一個猜測，但目前路易吉還沉浸在練習中，安格爾也不好打擾他，只能先將這件事放一邊，等之後路易吉回神後再說。

    這一等，就是三個小時過去了。

    路易吉還在反覆的練習着《黑羊告罪曲》，他的練習成果是喜人的，按照安格爾的推估，應該不用等到第三天結束，路易吉就能徹底的消化這張樂譜。

    雖然路易吉大概率會提前結束，但第三波的鏡鬼並不會拖到最後一刻才來。

    隨着地窖的光源不斷的閃爍，第三波的鏡鬼終於來臨。

    和安格爾之前的猜測差不多，這一次來襲的鏡鬼果然是大量的，而且，還不是一次性就完結。

    這一次的鏡鬼更像是“怪物攻城”，它分了好幾撥來襲。

    第一波的鏡鬼是熟悉的魔杖鬼與牀單鬼，他們從天花板、四壁中鑽了出來，一羣約莫十多隻。

    數量有提升，但在幻境的作用下，基本沒有掀起什麼波瀾，就默默的撫平。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有一白一黑的兩隻牀單鬼，進來的時候挨的太近，哪怕雙雙遁入迷霧，也沒有阻攔住他們的“合體”。

    安格爾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牀單鬼的確會合體，黑白牀單鬼合體之後，並不是變成斑馬紋牀單鬼，而是直接改變了物種，變成了一個純白皮膚、墨色眼童的光頭惡魔。

    光頭惡魔也是安格爾取的名字。

    主要是他的確是個光頭，且頭頂上長出了兩隻類似惡魔的羊角，背上還有純白的肉翼，看上去和惡魔極其相似。

    牀單鬼的能量波動，也就二級學徒初期水準；但合體之後的光頭惡魔，能量波動已經來到了三級學徒巔峯，若是有一些強大的攻伐之術，未嘗不能達到正式巫師的攻擊水準。

    然而，安格爾並不知道它有什麼能力，因爲還沒等它釋放能力，就被關進了迷霧的牢籠中。

    這一波的鏡鬼數目比較多，可實力比較弱，很輕鬆就解決了。但安格爾並沒有放鬆，因爲第二波來襲的鏡鬼已經到了。

    這一次的鏡鬼比較少，只有一隻。

    但她的能力卻相當的強悍。

    她也是安格爾目前見到的鏡鬼中，唯一聽說過的。

    ——持鏡女妖。

    這是一個穿着黑色飄逸長裙的女妖，昏黃的眼眸，猩紅的血脣，髮絲枯萎如雜草。但她的動作卻婉約如宮廷淑女，雙手優雅的持圓鏡放在胸前。

    她一出現，還沒有任何動作，那圓鏡便自發的吸收着周圍的幻術節點。

    遠遠看去，大量的迷霧化爲龍捲，被吸入了圓鏡內。

    這就是持鏡女妖的能力之一：危鏡空間。

    所有被她判別爲危險的能量與物質，都會被吸入危鏡空間。

    當然，只是吸入危鏡空間並不意味着就解決了危險，只不過是將危險暫時轉移，之後還是會爆發出來。

    不過就當下來說，如果持鏡女妖吸收了迷霧幻境，哪怕之後迷霧幻境破鏡而出，那也沒有意義了。

    畢竟，他們又不會長期逗留在這裏，等不到爆發的那一刻。

    持鏡女妖的能力，在當下是很剋制幻境的，不過幸運的是，這只持鏡女妖的等級偏低……這裏的等級並不是指實力，單論實力的話，持鏡女妖也是頂級學徒。

    持鏡女妖的等級，據安格爾所知，是通過她持的鏡子來判斷的。

    最低級的女妖，鏡子是圓形的；緊接着是三角鏡、四角鏡……鏡子的棱邊越多，代表持鏡女妖的級別越高。

    而持鏡女妖的級別高了，危鏡空間的能力也會變強。

    目前出現的就是最低級的、手持圓鏡的女妖。這種圓鏡自帶的危鏡空間，內部並不大，可能也就一個房間大小。

    只要填滿了圓鏡的內部空間，所謂的危鏡空間能力也就廢了。

    用迷霧去填滿內部空間，這基本不可能。整個地窖的迷霧都被收納進圓鏡，其內部空間也綽綽有餘。

    迷霧不行，不代表幻術不行。

    如果將幻術節點稍微改變一下，製造出具備“真實”特性的幻術造物，諸如心臟空間的那座房子，便是如此，雖然是幻術所造，但內部所有傢俱、器物都有“物質性”。

    用這些沾有真實性的幻術造物，去填圓鏡內的空間，那就容易多了。

    安格爾直接伸出手指，遙遙的對着持鏡女妖周遭的迷霧一點。

    當下迷霧並沒有發生變化，但當迷霧被收進圓鏡後，延遲爆發的幻術節點迅速構建出了一個實心的巨石，並且快速的膨脹，轉眼間就把圓鏡內的空間佔得滿滿當當。

    持鏡女妖一開始還沒發現，等到胸前的圓鏡再也吸收不到周圍的迷霧時，她才滿臉疑惑的拉長脖頸，將腦袋伸進圓鏡內。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破壞不了圓鏡內的幻術巨石，距離危鏡空間爆發也還有一段時間，她現在等於沒有其他任何手段可以對付周圍的迷霧。

    於是，她也像是牀單鬼、光頭惡魔那般，被迷霧所籠罩，徹底迷失。

    第二波的鏡鬼，算是有驚無險的解決完。

    只是，這還沒完，就在安格爾都以爲鏡鬼來襲已經過去時，一隻新的鏡鬼鑽了進來，而這只鏡鬼比之前兩撥的鏡鬼更加特殊。

    他輔一出現，便化爲了光。

    真實存在的光。

    哪怕安格爾隔着迷霧幻境去感知，也沒察覺到任何的異常。就像是，迷霧裏多了一個光源般。

    而這個光源還在不斷地延伸，並且，迷霧與光便交織纏繞在了一起。

    它們誰也沒辦法奈何誰，完全是兩個賽道的選手。

    光源隨着顆粒般的霧氣不斷的蔓延，剎那間就蔓延了十多米。

    按照這個進度，用不了幾秒就會覆蓋到路易吉的身周……

    安格爾也沒去管爲何迷霧無法制約光源，他的心念飛快的流轉着，思忖應對的方法。

    很快，安格爾就有了辦法。

    既然迷霧無法制約彌散的光，那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安格爾直接操控幻境，將之前的持鏡女妖放到了光源處，將之前墊在圓鏡空間裏的巨石幻象縮小了一下，留下足夠的空間，然後繼續操控持鏡女妖的路線，準備用鏡子來吸收這光。

    他的想法，算是成功了。

    那本來不斷擴散的光，果然能被持鏡女妖給吸進去。

    可是想法雖好，卻已經沒什麼用了，因爲……路易吉甦醒了。

    只見路易吉帶着滿意的笑容從地上站了起來，對着安格爾勐地揮手：“我就說我能提前完成，看吧，的確提前了。還有接近十個小時，第三天才結束。”

    路易吉走上前，嘴裏唸叨着自己這一次練習的成果，一副“世界已經被吾踩在腳下”、“萬事無憂”的神情。

    他還將《黑羊告罪曲》誇到了天上去，自信之甚，彷彿再見烏利爾時，絕對能一曲拿下。

    “既然你醒了，那你就來處理一下這只鏡鬼。”安格爾沒好氣的打斷路易吉的吹噓，指着迷霧中那化爲光的鏡鬼道。

    路易吉順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咦，是持鏡女妖還有光禍？這兩隻鏡鬼都很強啊，是前幾波鏡鬼裏最難對付的那一類，居然一同出現了。”

    路易吉看向安格爾，搖頭感嘆：“你的運氣可真差！”

    安格爾：“……誰的運氣差還說不定呢。而且，你享受了我三天的護持，現在還說風涼話？”

    安格爾：“趕緊接手。”

    路易吉連退幾步：“還接手幹嘛，我們直接走了啊。”

    安格爾：“我還有點事，現在換你來護持我。”

    路易吉：“？？？”

    路易吉不知道安格爾所說的事是什麼，但他還是主動上前接手：“光禍，是鏡鬼中很奇特的存在，它們能同化大部分的能量與物質，化爲無邊無際的光源。它們所經過的地方，寸草不生，存土不有。所以，它們才被命名爲‘光禍’，光的災禍。”

    “不過，它顯然沒辦法同化你的幻術之力……這說明，你的幻術之力等級遠遠高於它的同化上限。”

    “想要對付它，最好用相反的力量圍住他，譬如黑暗之力。”

    “其實你用持鏡女妖的鏡子來對付光禍，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方法了，要不，你還是繼續讓她們這麼僵持？”

    安格爾冷笑一聲：“如果你能操控我的幻境，那就繼續這種方法，如果你不能的話，那就自己想辦法對付。”

    很顯然，路易吉沒有辦法操控幻境，只能放棄這種方法。

    不過，路易吉面對光禍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說明他應該有其他辦法對付光禍。

    果不其然，路易吉輕輕撥彈了幾下琴絃，躍動的音符在半空中構建出幾道漆黑的鏡面方碑。

    因爲光禍此時還無法動彈，給了路易吉很好的機會，他直接將黑色鏡面方碑從半空落下，化爲一座漆黑的牢籠，將光禍鎖的嚴嚴實實。

    確認光禍不會脫離後，路易吉才轉頭看向安格爾：“現在應該沒問題了……對了，你要做的事，需要我幫忙嗎？”

    安格爾：“之前需要，現在不需要了。”

    路易吉：“？？？”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