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6節 壺中人

    “……當那時旳我，走這樣的路，會變成什麼樣的我呢？我不知道，也沒有其他的嘗試者，但我想試一試。”

    “……這即是我的時身。她是我，也不是我。”

    “她是我的另一種可能性。”

    拉普拉斯話音落下後，便陷入了沉默。

    安格爾也沒有追問，他看出來了，拉普拉斯所說的不僅僅是時身，也是她的祕幸。她願意主動說出來，哪怕並不算詳實，其實也代表了對安格爾的信任。

    雖然拉普拉斯並沒有過多的敘說時身之祕，但從既有的信息裏，安格爾還是能大致猜測出一些情報。

    拉普拉斯的時身很特殊。

    其他鏡中生物凝聚的時身，代表了它們在不同時段的自我，每一具時身裏都擁有着鏡中生物對“過去經驗的總結”。而這種時身，是“出廠就定型”的，無法自主的修行，實力的增長依賴本體的賦予。

    而拉普拉斯的時身不一樣，她選擇了另一條路。

    拉普拉斯通過一些未知的手段，解除了時身的修煉限制，讓他們可以自主的修行。

    這也意味着，當她的時身開始走向不同修行道路的時候，前路也將變得未知。最終走向何方，哪怕拉普拉斯都不知道。

    但不管未來是什麼走向, 時身依舊代表了拉普拉斯, 這也是拉普拉斯所說的“我的另一種可能性”的真相。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曾經的某個時點裏，擺在拉普拉斯面前有兩條路, 一條向左，一條向右。拉普拉斯選擇了左邊的那條路，而右邊的那條路本來該慢慢的消失，但拉普拉斯卻凝聚了一個時身, 讓時身走上了右邊之路。

    ——不同時間點的我, 做了和當初截然不同的選擇。

    這在安格爾看來，都已經有點時光小偷的味道了。

    話說回來，這種時身應該已經涉及到時間的範圍了？該不會，拉普拉斯本體擁有時間的性質吧？

    如果拉普拉斯真的是時間系的超凡生物, 那就算沒有邁入傳奇, 其威懾力也不比傳奇小。

    安格爾在心中默默唸叨的時候，一直沉默的拉普拉斯，突然開口：“找到了。”

    “啊？”安格爾一時還沒明白什麼意思。

    拉普拉斯：“格萊普尼爾那邊已經釣起來了與寶石蓋子配套的物品。”

    說到這時，拉普拉斯稍微鬆了一口氣。

    她在看到之前狼牙.笛骨的表現時, 都有點懷疑, 它到底能不能行。事實表明, 牙仙雖老, 寶刀還未老。

    狼牙.笛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下方的空鏡之海, 尋到了寶石蓋的配套之物。

    “他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頓了頓，拉普拉斯道：“我從格萊普尼爾那裏已經看到了與寶石蓋配套的物品，是一個造型很奇特的茶壺。”

    “茶壺？！”安格爾倏地一頓。

    拉普拉斯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安格爾：“怎麼，你對茶壺好像很在意？”

    安格爾沉默了片刻點點頭：“不久前, 我經歷了煉製鏡子時的異兆, 那個異兆裏的世界, 到處都是茶壺。甚至, 連水裏的魚，都是茶壺形狀。”

    “茶壺一樣的魚？茶壺的世界？還有這樣的世界？”拉普拉斯低聲自喃，在她的記憶裏，從來沒有看過類似的世界。空鏡之海也沒有呈現過類似的世界。

    安格爾嘆了一聲：“或許，這只是鍊金異兆演化的世界，真實中並不存在。”

    拉普拉斯對鍊金異兆的瞭解很少, 所以她也沒辦法給出評價。

    安格爾苦哈哈的道：“總之, 我現在是看到茶壺, 就下意識的想到那個世界。”

    拉普拉斯看着滿臉苦澀的安格爾, 輕聲道：“那你應該不用擔心這個茶壺來自於鍊金異兆, 因爲它的造型雖然很特別，但我曾經看到過類似的茶壺。”

    之前拉普拉斯在看到寶石蓋子的時候，就感覺很眼熟，只是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但現在，通過格萊普尼爾的視角，她已經看到了寶石蓋子配套茶壺的全貌，那些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 也慢慢的浮現。

    “這個茶壺，來自一個充滿奇妙之物的世界。”

    奇妙之物？安格爾疑惑道：“是鍊金道具？”

    拉普拉斯搖搖頭：“不, 不是鍊金道具。我所說的奇妙之物，應該是那裏的人所具備的能力。”

    安格爾一開始聽到“人”還以爲是四方巫師界的人類，隨着拉普拉斯的敘述, 他才逐漸明白，拉普拉斯所說的人類，更多的是指：外形和人類相似。

    在泛位面裏, 外形和人類相似，甚至一樣的，其實並不少見。不過也只是外在一樣，內在肯定是不同的。這樣的“人類”，在巫師界一般被稱作“類人”。

    將類人泛稱爲“人”，這在一部分原教旨主義者看來，是不可饒恕的。而這類原教旨主義者在南域還不少……不過，對於安格爾而言，倒是不太在意。

    “那個世界叫什麼名字，我並不知道。但我知道，那裏的人會使用各種奇異的能量，其中有一部分人，能夠將這種能量化爲實物，這些實物往往擁有很奇妙的功能。”

    “我看到的一些記憶裏, 有一些奇妙之物甚至可以影響法則……而影響的法則也不是常規法則，更像是, 夢之晶原裏的那些古怪權能。”

    “譬如，我曾經就看到一個小女孩在導師的指引下，凝聚出了一個卡盒，後來，每當她實力提升，卡盒裏就會出現一些卡牌。這些卡牌擁有很奇妙的能力，召喚出各種元素生物、主宰空間、改變天象、甚至還有能進入鏡中世界的卡牌。”

    單聽拉普拉斯的描述，安格爾是覺得有些熟悉的，但讓他回想卻想不起來。因爲類似的能力，很多世界都能辦到。

    安格爾：“所以，這個茶壺其實是奇妙之物？背後有人控制？”

    拉普拉斯遲疑了一下，輕輕搖搖頭：“這個莪不知道。不過，單說這個茶壺的風格，是那個世界某個國度的獨有風格，至少在那個世界算是常見之物。但衝入空鏡之海的這個茶壺，會不會是奇妙之物，這個不好說。”

    頓了頓，拉普拉斯又道：“但通過格萊普尼爾的視角，我注意到，這個茶壺的確有一些奇妙的地方。”

    安格爾本想詢問哪裏奇妙，但想到格萊普尼爾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便按捺住了。

    等到了手裏以後，就知道拉普拉斯口中的“奇妙”是指什麼了。

    ……

    數分鍾後，格萊普尼爾終於帶着狼牙.笛骨回來了。

    從他們出現那一刻，狼牙.笛骨便在格萊普尼爾耳邊嘀咕，但格萊普尼爾並沒有理它。

    在看到安格爾後，格萊普尼爾沒有遲疑，將一個光球遞給了安格爾。

    看到光球出現在安格爾手上，狼牙.笛骨立刻轉過頭，看向安格爾：“居然是人類？真是少見啊。”

    安格爾：“……我們之前才見過。”

    狼牙.笛骨眼睛一亮：“咦，我們見過嗎？那，那你可以給我一個面子，把這個茶壺給我看看？格萊普尼爾這老家夥一點也不給我面子，明明是我撈上來的，可我求了一路，都不給我看。”

    安格爾沒有立刻回答狼牙.笛骨，而是低下頭看向手上的光球。

    這是茶壺？怎麼變成光球了。

    或許看出了安格爾的疑惑，格萊普尼爾低聲道：“狼牙.笛骨撈上來以後，就忘了是幫忙撈的，以爲是平時的打撈，就用能力封印住了。”

    “不過，這種封印很薄弱，只要將內部的能量釋放出來，就會自動解封。”

    安格爾也看得出來這個光球外殼很薄弱，不過讓他疑惑的是：“內部能量……好像在自主消退？”

    安格爾並沒有主動去破壞光球的封印，但光球內部的能量卻不斷的在收縮。

    更奇怪的是，光球外部沒有能量泄露，彷彿所有的能量都從內部的物品給吸收了。

    格萊普尼爾表情有些古怪：“這個啊，是裏面茶壺搞的鬼，你打開光球就知道了。”

    茶壺搞的鬼？茶壺還能吸收外界的能量？

    安格爾想了想，探出手戳破了光球外部的封印，剎那間，一部分能量化作光點流瀉了出來。

    光點緩緩飄散，最終，安格爾的掌心出現了一個造型很奇特的茶壺。

    這的確不是南域風格的茶壺，壺蓋上的鏈條連接着壺柄，而茶壺的壺身和壺蓋一樣，是由同種金屬構成，上面鑲嵌了顏色各異的細小寶石。

    茶壺的壺口細而狹長，帶着一個弧度。

    整體的造型，很像是小時候喬恩講述的童話故事，《阿拉丁神燈》裏的油燈。

    這種類似油燈造型的茶壺，在南域很難見到。主要是內狹口窄，實在太小了。

    雖然造型很獨特，但在安格爾看來，也就這樣了。真正讓安格爾在意的，是壺身那些寶石。

    這些寶石雖然小，但都屬於浸染過元素的寶石。

    細小寶石在茶壺表面，組合成了一個類似魔紋的圖案。

    ——只是類似，安格爾可以很確定，這個圖案並非魔紋。因爲，實在太簡陋了。

    雖然不是魔紋，但這個由元素寶石組成的圖案，卻勾連起一個能量迴路。

    這個能量迴路才是安格爾在意的點。

    以安格爾如今的眼界，雖然第一次看到這種簡陋的能量迴路，但還是很快就判斷出來，這個能量迴路的效果是：聚能與轉化。

    能夠吸收外界的能量，並轉化成某種新的能量。

    轉化效率不是太高，但轉化後的這種新能量……安格爾看着有些眼熟。

    不是魔力，也不是聚合能，而是一種類似精神力的能量。

    “有點像是精神力的粗糙開發。”安格爾低聲自喃。

    “的確類似精神力。”格萊普尼爾：“不過，這目前來說還不重要。你現在還只看到了外面，不妨打開茶壺蓋看看，裏面或許會給你一個驚喜……或者，驚嚇。”

    狼牙.笛骨：“年輕人啊，你如果想要買這個茶壺，可以來牙仙古墟，現在，讓我先看看這個茶壺，乖。”

    安格爾忽略了老健忘人的話，直接揭開了茶壺的壺蓋。

    隨着壺蓋被打開，一陣陣反覆唸叨聲，從茶壺裏傳了出來。

    “皮卡拉……伊索盧卡……亞尼加……”

    “皮卡拉……伊索盧卡……亞尼加……”

    內部有一道聲音，反覆的唸叨着同一句話。

    安格爾將目光投向茶壺內，當看到茶壺內的情況時，瞳孔微微一縮。

    裏面，有人！

    ……

    安格爾在看到茶壺裏的人影時，大腦裏第一時間就浮現出了阿拉丁神燈的故事。

    同樣是“神燈”，同樣的神燈裏有“人”。

    安格爾很難不作聯想。

    不過，他很快鎮定了下來。阿拉丁神燈的故事，只是童話，而且還是地球的故事，且不說地球在不在此方宇宙；哪怕在地球，阿拉丁神燈也只是一個虛構的故事。

    這肯定不是什麼阿拉丁神燈，裏面的也不可能是燈神。

    事實也的確如此，當煙霧與光暈消散後，裏面的人影現出了真面目。

    裏面的是一個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的粉色頭髮少年。

    他蜷縮在茶壺的邊緣，嘴裏不斷的唸叨着：“皮卡拉……伊索盧卡……亞尼加……”

    安格爾稍微感知了一下茶壺內部，可以確定的是，內部有一定的空間延展。

    也即是說，他現在看到的少年，並不是拇指大小，按照比例來算，他和人類的十五、六歲少年差不多大，甚至比一旁眼巴巴看着茶壺的狼牙.笛骨還要高個四、五倍。

    而這個粉毛少年，安格爾也探察了一下，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或者說，普通“類人”。

    不是人類，但外表和人類相似，內部結構略有差別。

    雖然是普通人，但他的體內，卻積蓄有一部分能量。通過對比，可以確定這些能量來自於茶壺表面那能量迴路轉化而成的特殊能量。

    安格爾目前還沒有識別出這股特殊能量是什麼，但這個粉毛少年能吸收這股能量，意味着……他可能並不是真正的普通人。

    而是在空鏡之海里泡久了，被迫變成了普通人。

    安格爾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格萊普尼爾點點頭：“你說的應該沒錯，他原本應該是一個超凡生命，但被空鏡之海的浪潮沖刷，變成了普通人。”

    “浪潮沖刷的時間並不算久，從茶壺表面那些寶石的剩餘能量可以知道，它頂多在空鏡之海里泡了二十分鍾左右。”

    “僅僅泡了二十分鍾，便被沖刷成了無知無覺的空心人，說明他原本實力也不會太強。用巫師的分級來說，可能也就三級學徒的水準。”

    安格爾對粉毛少年的實力倒沒有太關注，他捕捉到了格萊普尼爾用的詞：“……空心人？”

    格萊普尼爾點點頭：“從他目前的狀況，基本可以確定，他現在是空心人，所有記憶都已經被空鏡之海沖走。”

    安格爾疑惑的看了眼茶壺裏那呆滯的粉毛少年：“如果他是空心人，那他現在嘴裏唸叨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