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3節 銀髮少女

    安格爾話音剛落，多克斯的眼睛就又亮了起來。

    如果老石裏的記憶連千年都不到，那就算是記憶洪流，應該也不會太洶涌才對？自己應該能撐住的吧？

    想到這，多克斯迅速的湊到安格爾面前，這一次他沒有再用手比劃了，而是直接衝破了黑伯爵設下的禁音封印，張口問道：“如果只是千年不到，那以我的身體素質，應該可以適應吧？”

    “當然可以。”安格爾點點頭，看向多克斯：“所以我才先問你要不要試試。”

    多克斯心下一喜，下意識就想要點頭，但話到嘴邊，他突然猶豫了，尤其是看着安格爾那副平靜淡然的模樣，一股危險之感從心底緩緩的升起。

    雖然安格爾沒有表現出太主動的樣子，但這種無爲而爲的行徑，卻有種請君入甕的既視感。

    多克斯有點猶豫了。

    在思考了好半天後，多克斯最終還是將喉嚨裏的那句“放着，讓我來”給重新咽了回去。

    安格爾的“黑歷史”在他這裏實在太多了，而且心中有危險的預感，不管是不是靈感發揮了作用，還是謹慎爲主比較好。

    另一邊，安格爾看着多克斯那踟躇又退卻的樣子，表面上不作聲色，但心中卻是輕輕嘆了一口氣。果然，想要坑多克斯，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啊……

    在安格爾默默感慨的時候，卡艾爾突然開口道：“我好像看過一篇文獻，認爲記憶是生命本質的研討會裏，他們在定義記憶的時候，是將情緒與感觸都算在了其中。按照這樣的定義，記憶如果能被記錄，那其中裹挾着的情緒，應該也被算在記憶範疇裏吧？”

    “這樣的話，假如老石裏記錄的記憶其實並不美好，甚至可能全部以極端的情緒爲主，那持有老石的人，在這樣負面的情緒下，會不會也受到影響？”

    卡艾爾提出的這個問題，瞬間吸引住了衆人的目光。

    如果卡艾爾所說爲真，那老石記錄的記憶，可是大有問題！

    安格爾深深的看了卡艾爾一眼，然後才點點頭道：“老石的‘活着’特性，包含了那個流派的學說理論，所以，你說的沒錯，的確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不僅僅會受影響，而且，短時間錄入大量的記憶，還會讓你的思維出現混亂，在混亂的記憶中，甚至有可能迷失自我，也即是本我人格的動搖。

    到時候，你有可能會對自我產生懷疑。

    那個經典的問題——“我是誰？”，也將成爲混亂記憶裏不斷溢出的詰問。

    這樣聽上去似乎有點誇張，實際上的情況可能更嚴重。

    舉個例子，安格爾在全息平板裏看過一種以穿越爲題材的，穿越到其他人身上後，往往會出現原身與穿越者的記憶融合橋段。

    這類橋段在裏總是一筆帶過，以穿越者爲視角，包攬了所有的記憶。

    但是，這裏面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穿越者其實在穿越的過程中就已死去，沒有主人格的記憶流向了異世界，最後與異世界的原身融合。原身依舊是原身，原身有完全自主的人格，只是受到穿越者的記憶影響，誤以爲自己是穿越者，其實他的人格根本沒有變化，只是受到記憶的影響，產生了錯覺。

    這雖然是一種猜想，但老石裏的記憶如果太多，包含的情緒太過深刻，的確有可能讓人產生自我的錯亂。

    可以說，這才是老石最大的弊端，它會對包含價值觀、世界觀與人生觀在內的所有認知，出現一定的影響。

    只是安格爾沒想到的是，最先發現老石隱患的會是卡艾爾。

    其實，卡艾爾能想到這一層倒也不是憑空而來的。在此之前，所有人與智者主宰簽訂的真言書契約時，都現出了真容，其中卡艾爾的真容背後，突兀的出現了一個異常的人影輪廓。雖然包括智者主宰在內，衆人都說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最大可能是一些無意識附着在卡艾爾身上的殘魂，不會有什麼影響。

    但他們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問題，所以更加的冷靜客觀。而卡艾爾作爲當事人，其實並不如他們想象的那般的平靜，對於這個奇怪的人影輪廓，他卻是相當上心。

    而且多克斯之前說的話也有道理，卡艾爾性格與行爲其實有一點點奇怪，明明是熱愛研究的學院派，應該和瓦伊一樣是宅男才對，可他偏偏熱愛研究的同時，還熱衷於探索各種遺蹟，兩種愛好並行，且這兩種愛好的本質是南轅北轍的。

    在多克斯看來，這實在有點反差，說不定就是被他背後的人影殘魂影響了。

    卡艾爾此前沒什麼感覺，但聽到多克斯的這番話後，仔細想了想，他的確爲了探索遺蹟花費了太多的工夫。付出的成本與自身所得，完全不成比例，但他就是想要去探索遺蹟。而且不管什麼遺蹟，只要他聽說了，就心癢癢的想要去探個究竟。

    包括這一次，知道花園迷宮下方有一個隱祕的、且沒被人探察過的“遺蹟”，卡艾爾就興奮的不行。

    就好像有一種魔力，在驅使着卡艾爾必須去做這件事一般。

    這很不正常。

    因此，卡艾爾一路上其實都在思考，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行爲，會不會真的受到了殘魂的記憶影響。

    在有了這個作爲前提的情況下，當卡艾爾一聽到老石的效果，立刻就聯想到了自身，第一時間就去思考老石所記錄的記憶、情緒、性格之間的關聯，這才有了他的那番詢問。

    而在卡艾爾點出了老石隱患之後，一旁的多克斯卻是慶幸的長長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他沒有衝動的選擇去嘗試……假如真的因爲老石裏的記憶，導致他連自身人格都出現了變化，那他就真的虧大了。

    想到這，多克斯看向安格爾的眼神充滿了憤懣。果不其然，這傢伙就是不安好心，典型的白切黑，內裏全是蔫壞蔫壞的主意！

    安格爾則無視了多克斯的眼神，而是將話題重新引回到了面具上。

    “你們應該還記得智者主宰的話吧，他說要給我們一個驚喜，如果這是一個沒有使用過的老石，的確算是一個大驚喜。但使用過的老石，甚至還雕刻成了面具，這算驚喜嗎？”安格爾搖搖頭，自問自答道：“我個人覺得，不算。”

    “如果這個不是驚喜，那他所謂的驚喜，又會是什麼呢？”

    安格爾的問題，也讓衆人陷入了思考。

    瓦伊：“目前我們也就得到這麼一個面具，如果真有驚喜，可能還是要從面具上找……既然大人說老石不算驚喜，那這裏面的記憶，會不會才是驚喜？”

    這個想法，其實不僅瓦伊在想，安格爾也曾想過，但是——

    “如果記憶是驚喜，多克斯也就不會拒絕的。”安格爾一本正經的回答，完全沒覺得自己話裏是不是有點問題。

    衆人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原來安格爾剛纔連續兩次“建議”多克斯戴面具，是拿多克斯的靈感，當測試器啊……仔細想想，好像也有那麼一點道理，多克斯會拒絕，多半是感覺到了危險，連他都覺得危險，那這記憶屬實沒有什麼大用。

    多克斯也反應過來了，但他此時心中已經麻了……呵，男人。

    “如果記憶和面具都不是驚喜，那他們爲什麼要將面具留下呢？”瓦伊疑惑道。

    而且，還是三次考驗……不對，是兩次考驗，才讓他們得到了三個殘破的面具。不就是讓他們拼湊出來的意思麼？

    既然是讓他們拼湊面具，說明這個面具肯定是有意義的。只是，這個意義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目前沒人能回答，只能嘆嘆氣略過。

    “其實我更在意的是，之前那穿着兔子服的小女孩，爲什麼直接就走了，明明該輪到安格爾的，甚至她都直勾勾的盯着安格爾了！”多克斯似乎對此非常不滿，哪怕之前黑伯爵警告過，他也再次舊事重提，“反正我總感覺這裏有點不對勁。”

    多克斯試圖將話題引到安格爾身上，只是安格爾完全不在意，因爲他的確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別說多克斯覺得疑惑，安格爾自己都還想要個答案呢。

    “現在想這些也沒用，既然面具已經得到了，就當它是驚喜吧。具體情況，等見到了智者主宰後，應該就有分曉了。”安格爾一邊說着，一邊將面具隨手一拋，準備丟給多克斯拿着。

    只是多克斯直接身影一閃，躲開了面具。同時，眼神露出了懷疑，一副“你又要坑我了”的表情。

    安格爾這回還真不是要坑多克斯，純粹是看到之前多克斯主動將面具殘片給他鑑定，那麼把面具還給他也是應該的。至於說多出來的兩塊殘片，黑伯爵不在意，安格爾也不在意，那就讓給多克斯也無妨。

    只是，多克斯看起來已經有了應激反應了，連判斷一下都不願意，直接抗拒安格爾的任何招數。

    安格爾搖搖頭，也沒有解釋，而是召喚出魔力之手，讓魔力之手拿着面具。等之後確定了如何分配後，再行交接。

    做完這一切後，安格爾伸了伸懶腰，道：“我們停在這裏已經很久了，也該繼續上路了。”

    只是這一回，他們還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

    因爲在他們正前方的空間中，突然出現了異常的光感。

    這種異常光感，就像是熊熊火焰燃燒時，被燒灼到有些變形的火光。

    平白無故出現異常，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難道之前的接力考驗還沒結束？”多克斯看着那奇怪的光，低聲嘀咕道：“該不會跟之前的決鬥一樣，正式巫師的考驗過了，現在輪到學徒了？智者主宰也太閒了吧？”

    輪到學徒？！聽到這，卡艾爾和瓦伊面面相覷，他們倆不是湊數的嗎，難道真要經歷考驗？

    在他們內心無比忐忑時，那異常的光感出現了新的變化。

    光暈爆發，迸射出無數的光線。

    這些光線並沒有亂成一團，反倒是非常有規律的進行着交錯。

    大量光線交錯下，他們的正前方，浮現出了一面面由光影組合而成棱鏡，無數的棱鏡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充滿幾何之美的棱鏡平面。

    棱鏡平面出現的剎那，衆人隱約能看到一道紋路在其上彎彎曲曲的蔓延。

    就像是有一個看不見的畫家，在以這面棱鏡集合爲畫板，勾勒着筆墨。

    隨着紋路不斷的延伸、充盈、圓滿，最後，這條紋路在棱鏡裏呈現出了一個人形輪廓。

    那是一個穿着厚重華服的銀白色長髮少女，她的頭髮非常非常的長，不僅僅過了腰，甚至還有一大半都垂墜在了腳邊，髮絲攤開如迸濺的水銀之泉。

    少女的臉蒼白無色，嘴脣也粉白到近乎喪失了血色，若非那長長的睫毛與微微有着明暗的鼻影，彰顯着其立體的五官，否則被誤認爲無面人也是有可能的。

    可就算如此，銀髮少女看上去也不像是個真人，配合棱鏡那規律的幾何圖紋，反倒像是一個藏在鏡子背後的易碎瓷娃娃。

    這突然出現的少女，讓衆人既疑惑又警惕。

    疑惑在於她是否與之前三個“出題官”有關，警惕在於少女出現在了……鏡面內。

    自他們得知鏡之魔神的真相後，他們對於地下水道的所有鏡面，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哪怕這是空氣中的光之鏡，也沒有例外。

    在衆人注目之下，少女睜開了眼。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眼瞳是非常稀少的異色瞳。

    一邊是碧綠之瞳，一邊則是澄黃之瞳。

    異色瞳配上其打扮與容貌，反倒是更像是瓷器精雕而成的瓷娃娃了。

    少女睜眼之後，依舊處於棱鏡之中，並沒有從“虛無”走進“現實”，但是，她的聲音卻是透過棱鏡傳到了衆人的耳中。

    “吾名……拉普拉斯.格萊普尼爾.路易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