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5節 智者多慮

    衆人聽到智者的問話，情緒均有些波動。不過，他們都不是普通人，很快就按捺住內心的情緒。

    因爲在此之前，安格爾曾向他們提起過西西亞所說的智者情報，能被稱爲“智者”，就已經可知其聰明……或者說狡猾的程度。

    在智者面前，你所泄露的任何情緒，任何行爲，以及自以爲無恙的動作，都有可能被智者解讀，並且分析出更多的情報。

    所以，安格爾就此提醒過，等到他們與智者相見時，最好什麼都別做，就把自己當個無心無情的石像鬼就行。

    當然，什麼都不做，也會讓智者分析出一些信息，可相比起情緒泄露提供的信息，這種顯然要少的多。

    而對面的智者，看到衆人情緒從驚訝、怯懼，突然變得平靜漠然，眉頭微微一挑，心中就已經有了一些推測。

    “看來，我的判斷稍微有些差錯，你們不僅知道我是誰，還有更深入的瞭解啊……會是誰告訴你們的呢？”

    智者在小範圍內，來回慢走，似在思考。

    因爲智者並沒有來破壞穹頂，所以安格爾也沒有激活位面夾道。他們這一次本身就會見到智者，既然提前見到了，且對方有交流的慾望，那先暫且緩緩也無妨。

    “知道我的人，在萬年前不少，但知道我還活着且留在懸獄之梯附近的，那就少了。”智者看向衆人，似乎想從他們眼裏找出點端倪，但沒有人表露情緒。

    只有黑伯爵，用鼻孔對着智者。可惜智者再厲害，也無法從一對鼻孔中解讀出什麼信息。

    見無人接話，智者繼續道：“我能想到的人很少，且願意告訴你們這裏情況的人，更少。唯一有可能告訴你們，我的存在的，應該是……西西亞吧？”

    智者提到西西亞時，終於看到有人目光閃爍了一下。

    那是一個被層層幻術遮掩的男子，哪怕智者能透過幻術察覺到內中是一個紅髮金眸男子，但因爲幻術的不斷疊加，他也很難判斷對方顯露在外的是否爲真容。

    不過說到幻術……這個就是那個能釋放移動幻境的巫師嗎？

    智者所注意到的，自然是安格爾。

    他仔細的打量着安格爾，可除了之前閃爍的目光外，對方並沒有表露其他的情緒。

    “我猜的對嗎？”智者輕聲問道，目光依舊是盯着安格爾，因爲只有安格爾給了他反饋。或許可以從他身上，破開心防，尋找線索。

    其他人都沒吭聲，就連黑伯爵都不說話，但安格爾卻回答了。

    “智者主宰何必追究這個小問題，回到你最初的問題吧，你希望和諾亞一族談什麼？”安格爾輕描淡寫的帶過了這個話題。

    智者卻是皺了皺眉，因爲安格爾帶過話題太自然了，似乎他所問的真的是小問題。這裏面透露出了一股不在意，而這股不在意的背後，似乎也隱藏着一個真相。

    他判斷錯誤了，不是西西亞透露的？或者進一步完善，不止有西西亞提供的情報？

    智者心中思緒飛快流轉，但嘴上的回答卻很快：“你是諾亞一族？”

    “我是不是諾亞一族，取決於你要談的內容是什麼。”

    安格爾這回沒有再控制表情了，而是生動的將自己的情緒演繹在了臉上：如果你找諾亞一族是有好處，那我就勉爲其難認了；如果你找諾亞一族是殺生祭天，那他八輩子前都與諾亞一族無關。

    智者其實很喜歡別人用模棱兩可的答案來回答，因爲越是遮掩，透露的反而越多。

    但這一次，智者有些難以判斷了。

    因爲安格爾表現的很從容，其他人雖然面無表情，但能感覺到，安格爾說話後，他們都鬆了一口氣。這也意味着，安格爾可能是這個隊伍的核心人物，甚至是領隊。

    而諾亞一族出現在這裏，極大可能是去尋找神女冕下所在之地，那麼拉起這個隊伍的人，是諾亞一族的成員也很正常。

    從這個角度來看，安格爾還真的可能是諾亞一族。

    但是，安格爾身上也有很多地方不像是諾亞一族。譬如，他得到的情報，諾亞一族絕大多數都是大地巫師，而安格爾則沒有大地巫師的特徵，更像是幻術系巫師，反倒是那奇奇怪怪鼻子，它使用出來的穹頂護盾，有明顯大地之力涌動。

    智者沉思了片刻，轉過頭看向黑伯爵的方向：“你難道也不說幾句話嗎？”

    “你不用詐我，我可以直接承認，我來自諾亞一族。但是，我覺得你更需要和他先談談，他才是我們的領隊。”黑伯爵口中的‘他’，正是安格爾。

    黑伯爵的話，並沒有讓智者將來人的身份釐清，反倒更迷惑了。因爲黑伯爵用的是“來自諾亞一族”，而不是“屬於諾亞一族”，這讓它的身份也有了模糊的空間。

    最爲重要的是，黑伯爵承認了安格爾是領隊，這意味着他的猜測是對的。這個主動說話的幻術系巫師，真的是核心成員，那他是諾亞一族的概率又攀升了些。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目前這些人中，給他最大威脅的是石板上的鼻子，緊接着是血脈側巫師，最後才是那個幻術系巫師。

    然而，那位幻術系巫師身上似乎隱藏着什麼東西，哪怕是智者，都覺得有點心悸。

    這讓智者有了一個猜測。

    這幻術系巫師，不管是不是諾亞一族的，其身份絕對很不一般，否則身上不可能有能讓他都覺得威脅的氣息。

    諾亞一族如果派出後輩來探察地下水道，那必然會給出最大的支持，說不定會將族裏的珍寶交給後輩。所以，安格爾如果是諾亞後輩的話，身上有隱匿的威脅，這個邏輯是可以成立的。

    還有一點，石板上的那個鼻子，氣息也非常的不凡，他親口承認來自諾亞，卻將話語權交給了安格爾。

    這個鼻子，會不會也是諾亞一族派出來給後輩當護衛的呢？

    可能性很大。

    因爲他的突來扎到，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他們肯定最先想的就是戰鬥、庇護、逃跑。從穹頂下的站位來看，石板上的鼻子顯然是在前方做戰鬥與庇護工作的，而其他人聚集在一起，則是準備打開位面夾道逃跑的。

    這麼一想，邏輯也是自洽的。這個幻術系巫師，是諾亞一族的後裔又上升了一點。

    至於說，諾亞一族全是大地巫師這種傳聞……都說了是傳聞，傳播過程中出現信息偏差，信息誇大，是常見之事。一個強盛的巫師家族，單靠單一的系別，很難走到巫師界的頂端。

    所以，諾亞一族也有可能出現其他系別的巫師。

    安格爾是諾亞的概率又提升一點。

    智者在短短半秒裏，腦海裏就大概推斷出了好幾種情況。不過每一種情況，安格爾都有概率是諾亞一族，但又不是絕對。

    可既然“來自”諾亞一族的鼻子，讓這個幻術系巫師當出頭鳥，他不妨就先將他當成諾亞後裔來看待。

    “現在要談談嗎？”安格爾看向智者，眼神真誠。

    智者看着安格爾：“行，我可以暫時把你當成諾亞一族的人看待……”

    智者還沒說完，安格爾就連忙擺手：“可先別，你先說說有好處還是壞處吧，這樣有利於我隨時切換身份。”

    安格爾直接將“無賴”擺在了臺面上，這反倒讓智者有些頭疼。當然，智者也可以耍無賴，但他的身份畢竟已經被他們知道，萬年前的“老輩”了，還是要有一點風度比較好。

    智者保持風度的笑了笑：“狡猾的小孩。”

    “我這不是狡猾，我是不想莫名其妙就埋骨在這兒了，我可還有大好前途。”安格爾依舊表現的很真誠，他說的也的確是內心的話。

    智者沉吟了片刻，看了看包括多克斯在內的一衆人：“那就先談談。不過，你確定要在這裏談？”

    智者的意思也很明白，這是你諾亞一族的事，你不怕被外人知曉？

    安格爾彷彿完全進入了‘薛定諤的諾亞人’這個角色，毫不猶豫的道：“當然要在這裏談，我可是怕死的很。”

    “至於說祕密這種東西，知道的人，一定會知道。不需要知道的人，也總有辦法能讓他不知道。”

    安格爾這句話的意思是，假如真有什麼隱祕，多克斯等人不能知道，那就用記憶消除，或者誓約羈絆。

    但智者卻是理解成了：不需要知道的人，那就讓他們不存在即可。

    “這倒是有點諾亞一族的風格了。”智者輕聲道。

    安格爾也不知道智者誤會了，直接道：“所以，現在你可以說了麼，你找諾亞一族，有什麼事？”

    智者直視着安格爾的雙眸，氣氛微微變得有些沉凝，半晌後，智者終於開口：

    “諾亞一族，不該來這裏的。”

    安格爾聽後，毫不猶豫的道：“啊，我不是諾亞一族，你認錯人了。這位，這位是諾亞一族的，要殺要剮找他去。”

    安格爾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指着多克斯。

    多克斯則雙眼瞪得滾圓：“你……”

    多克斯還沒說出話，嘴上就多了一個“X”，被噤聲了。從手筆來看，毫無疑問，是黑伯爵做的。

    不過，黑伯爵不封多克斯還好，封了多克斯的嘴，似乎讓智者更認定安格爾是諾亞一族了。

    安格爾心知，這是黑伯爵故意的，但他此時也不好開口。既然要裝腔作勢，那就一裝到底吧。

    “你也不需要那麼快就認定這是壞事。”智者看向安格爾。

    “不是壞事，那你說諾亞一族不該來這裏？”安格爾挑眉。

    “你們爲何而來，我知道。”智者不接安格爾的話，他也清楚，這是在互相刺探對方的信息與底線。

    “你知道才怪，你又不是預言巫師。”安格爾故意低聲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這才高聲回道：“這樣，既然你說你知道我們爲何而來，那你不妨說說，我們現在在這裏要做什麼？”

    智者：“你們在這裏做什麼都不重要，你們的目的地不在這。”

    安格爾：“那你說我們的目的地在哪？”

    智者：“沒必要一直對我刺探，我和你們諾亞一族的關係也不淺。”

    “你知道撲克牌嗎？”安格爾突然話題一轉：“估計你不會知道，因爲這是最近才流行起來的一種娛樂。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撲克牌的遊戲有很多種，但有一點是共通的，誰先亮出底牌，誰就會落後一籌。有時候，落後一步，就是滿盤皆輸。”

    智者看着安格爾這不斷的試探、還直接的表態，也有點心累了。本身他就連續在幽奴體內工作多日，本身也很疲憊，要不是那位叫他來，他是真的不想動。

    這個狡猾的小子死活不亮底牌，他也不想繼續爭執了，那就交由他來亮也行。

    智者：“你是要去找那位的遺留嗎？”

    安格爾看出智者的態度軟化，立刻跟進：“那位，智者主宰指的是哪位？”

    智者閉上三隻眼沉默了數秒，才睜眼道：“奧古斯汀。”

    智者靜靜注視着安格爾，想看看安格爾又準備繞什麼圈子。在智者看來，安格爾肯定不會直接回答，他會刺探各種情報，確認無誤，才會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

    然而，智者這次卻是猜錯了。

    安格爾雖然依舊沒有直言，但卻給出了一個不算模糊的答案：“有這個意向。”

    “確定要去嗎？”智者再次問道。

    安格爾：“這是我能確定的事嗎？這不是要先看智者主宰的態度才行麼。”

    智者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因爲他們如果真的要去那個地方，必然要經過他的大殿，要不要讓他們通過，是由他來做決定。

    思及此，智者卻是笑了笑：“我以爲你會繞彎的時候，你卻變得很直接。”

    安格爾：“因爲這次的選擇在你手中。假如智者主宰不讓我們過去，我們也只能走了。”

    至於走去哪兒，這你就管不着了。

    安格爾話畢後，目光直視智者主宰，意思已經明擺着了：現在，你來做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