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7節 惡魔之魂

    隨着衆人靠近第四個狹口，壁燭臺裏的淡藍色火焰像是被澆了滾燙的燈油一樣，猛地開始竄高。

    短短一瞬間，火焰便竄到了兩三米的高度，然後就像是畫師的白描，兩個人形生物的輪廓，被淡藍色的火焰勾勒出來。

    “很強烈的惡意……”安格爾輕聲道。

    “亡靈如果沒有這麼強的惡意，那就不是亡靈了。”多克斯接口道。

    “不，這種惡意有點不一樣，這種氣息……”安格爾話說了一半，並沒有再繼續下去，而是眼睛微眯，緊緊盯着那兩個人形輪廓，心中暗暗猜測着這倆的身份。

    亡靈，肯定是沒跑的。這是在場所有正式巫師的共識。

    在這倆還是擬態之火的時候，他們就感覺到了濃濃的死亡氣息。壁燭裏的火，毫無疑問，就是亡靈擬態的亡靈之火。

    只是，安格爾見過的亡靈太多了，很熟悉亡靈的氣息。那是一種純粹而直接的惡意，而眼前這兩隻還沒有現身的亡靈，惡意很濃，但裏面似乎雜糅了一些不一樣的氣息。

    這種氣息，安格爾覺得似曾相識。

    在安格爾思忖時，左邊亡靈的半身，已經從擬態之火裏鑽了出來，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攻擊他們。

    而衆人看着這個亡靈半身，卻是愣住了。

    他們之前都以爲是人類的亡靈，但沒想到會是一種類人生物墮落的亡靈。

    只見這只亡靈長着一個兩個巨大的蒲扇耳，鼻子則像是切瓣的洋蔥，上面有兩個黑漆漆的點。說簡單點，就是……豬鼻子。

    至於其他部分，則和人類很像，但又感覺和人類有些不一樣，但具體是哪裏不一樣，就連多克斯都一時說不上來。

    多克斯將目光看向瓦伊手上的石板，心中遲疑着，要不要詢問一下黑伯爵。

    不過，還沒等多克斯開口，安格爾的聲音已經先一步傳入衆人的耳中。

    “惡魔之魂……”

    衆人一愣，尤其是多克斯，他指着那邊張牙舞爪的想要衝出來的豬頭人，說道：“你說這個長着豬腦袋的活着時候是惡魔？”

    “是的，準確的說是半血惡魔。”安格爾頓了頓，“你覺得這邊這個不像，那你可以看看右邊的那位。”

    多克斯順着安格爾的手指，看向右邊的壁燭臺。左邊的急迫的想要出來，反倒因爲掙扎，只露出個半身；右邊的並不急迫，緩緩的邁出步伐，從淡藍色火焰裏走了出來，他的動作緩慢甚至還很優雅。

    很快，右邊得亡靈先一步的走了出來，他的長相依舊和人類相似，只是眼睛裏瞳仁和眼白是黑白顛倒，他的耳朵後面，長着一對非常明顯的卷角。

    而他的背後，則垂落着一隻黑色的惡魔尾巴。

    “這是……”多克斯去過深淵，但並沒有過多接觸惡魔，一來惡魔總體實力太強，二來多克斯去的基本都是表層的據點城，附近基本都是小惡魔。

    所以，哪怕看出右邊這個有惡魔的痕跡，卻還是不知道是什麼惡魔。

    “卷角惡魔和深淵原住民的混血。”安格爾輕聲道。

    多克斯回憶了一下惡魔圖鑑，這個看上去還挺優雅的亡靈，頭上的角的確和卷角惡魔很相似。

    多克斯又指着左邊的問道：“那這個豬頭人又是什麼惡魔混血？”

    “豬魔人。”安格爾很篤定的道。

    “豬魔人，聽名字就感覺很孱弱，估計和蠻族的豬頭人差不多，以繁殖旺盛取勝？”多克斯嘀咕道。

    “我好像前些年，聽大人提起過豬魔人。”這時，瓦伊突然發聲：“說是和蒙奇閣下大戰了一場？”

    豬魔人能和蒙奇閣下大戰？衆人心中原本對豬魔人的蔑視，瞬間一掃而空。

    蒙奇閣下是誰，三級真知巔峯巫師，南域最強者。能和蒙奇閣下大戰，豬魔人起碼也是高階惡魔吧？

    “你記不住我說的話，你可以閉嘴。”黑伯爵的聲音從石板上響起。

    “大，大大人，我我又說錯了嗎？”瓦伊愣了一下，有些結巴道。

    黑伯爵冷哼一聲，不想回答。

    安格爾這時接口道：“黑伯爵大人提到的應該是摩格海姆吧。”

    聽到摩格海姆這個名字，瓦伊和卡艾爾還沒有什麼感覺，多克斯則露出了鄭重之色。

    摩格海姆這個名字，在整個巫師界，都是一個說出來足以讓人生畏的名字。

    之所以如此出名，是因爲它曾和南域公認的最強者蒙奇閣下，打過一場曠日持久，且記錄在案的驚天之戰。

    那場戰鬥，最終是蒙奇閣下取勝，而摩格海姆則逃走了，不過也付出了一隻左眼作爲代價。

    正因爲這一戰，摩格海姆在整個巫師界都出名了，所有人都知道了這麼一個長得瘦削白皙，背後有個卷尾巴的惡魔，是他們惹不起的巨佬。

    “嗯，我當時只是隨口一提，說這個摩格海姆有人猜測是豬魔人，並沒有說豬魔人和蒙奇打了一架。”黑伯爵說到這時，鼻孔瞪得滾圓衝着瓦伊。

    瓦伊則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好像的確是這樣的，我，我又記錯了。”

    要真是瓦伊這麼說的，衆人面對豬魔人的混血，恐怕也要認真幾分。現在聽到了真相，衆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不過，就在這時，安格爾卻出聲挺了一下瓦伊：“其實，瓦伊說的也沒錯。”

    突然被偶像點名的瓦伊，驚訝的看向安格爾；安格爾的目光則看向黑伯爵：“摩格海姆的確是豬魔人。”

    “你如何確定的？就算得到摩格海姆左眼的蒙奇，也沒有確定它的身份。”黑伯爵也有些驚疑，安格爾爲何如此篤定。

    “我在深淵的時候見過摩格海姆一面。”安格爾：“我確定它是豬魔人。”

    至於如何確定的，安格爾並沒有說，因爲這要扯上他在拉蘇德蘭開店，以及法夫納這只深淵龍。解釋起來，實在麻煩。

    “你見過摩格海姆還沒死？”多克斯在旁驚訝問道。

    安格爾懶洋洋的道：“是啊，我見過摩格海姆，我還見過無焰之主呢，我還活的好好的，怎麼了？”

    多克斯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隱約聽過安格爾的這段八卦：“沒，沒什麼，只是好奇，好奇。”

    黑伯爵也不再追問安格爾是如何確定的，只是淡淡道：“摩格海姆的族別確定，這倒是一個頗有分量的大新聞。”

    “可惜，就算投稿也不會有人信，要不然這個稿費起碼好幾百魔晶吧？”多克斯順口接了一句。

    衆人：……這是你的心聲吧，要不然怎麼連稿費都惦記上了。

    見衆人用異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多克斯卻是渾不在意，甚至有些賴皮的道：“沒錯，我就是這樣想的。反正安格爾也不缺那點魔晶，可我缺！只是……可惡啊，我說的話，又沒證據又沒分量，沒人會信的。”

    在衆人爲多克斯的臉皮之厚而震驚時，一旁被忽視的惡魔之魂突然開口道。

    “這次來的人，比上一次來的人更是肆無忌憚呢。小豬，你就別往外掙扎了，反正最後還是要放行。”

    說話的是長有卷角的惡魔之魂。

    聽到亡靈突然發出聲音，而且，還是邏輯清晰的聲音，衆人的談話瞬間停止，所有的目光全放在了這只半血惡魔身上。

    “你……會說話？”多克斯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惡魔之魂。

    “能問出這種話來，看來，後世的巫師對惡魔之魂與亡靈的研究還遠遠不夠呢。”卷角半血惡魔說話語調和人類無異，語氣甚至帶着老派貴族的味道，這和它一舉一動的優雅感，倒是很相符。

    “你們知道曾經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麼嗎？”

    安格爾：“懸獄之梯？”

    卷角半血惡魔：“你這個無禮之人倒是懂得很多。”

    無禮之人？安格爾一臉懵逼，他什麼時候無禮了？

    卷角半血惡魔道：“既然你們知道這後面是懸獄之梯，那你們就該明白，作爲守衛的我們，怎能是混混沌沌分不清是非的那種亡靈呢？”

    “當然，小豬可能笨了一點，不過它很聽話，尤其是聽我的話。”

    衆人順着卷角半血惡魔的目光看去，發現之前一直往外掙扎的豬腦袋半血惡魔，已經重新恢復了火焰，靜靜的在壁燭臺上燃燒着，仿似真的是火一般。

    “現在，你們可以過去了。”卷角半血惡魔伸出手，示意衆人可以前進。

    “你是守衛，你就這麼放我們進去？”安格爾問道。

    “我所忠誠的主宰已經離開，這座城市也成爲廢墟，懸獄之梯也不再需要守護，所以，我的守衛工作暫時結束。”

    “暫時結束？你的意思是，奈落城還有重新煥發榮光的一天？”

    卷角半血惡魔：“無禮之人，還有其他來訪者，我知道你們心中的疑問很多，就像幾百年前，幾千年前的那些訪客一樣，但是，很可惜，我一個問題都不會回答你們的。”

    “不用威脅我，我和小豬在這萬年時間都沒有被滅，自然有原因，至少在這裏，你們殺不死我。當然，我也奈何不了你們。所以，請前進吧，別在我身上多費工夫。”

    多克斯眉頭緊皺，這個卷角半血惡魔從頭至尾都很有禮，但着實很討嫌。

    “一個亡靈罷了，殺不了你，我還流放不了你？”多克斯低聲喃喃。

    對面的卷角半血惡魔卻是淡淡笑着，沒有動彈。

    安格爾拉住多克斯：“它和整個魔能陣綁定在一起的。只要魔能陣不破，它們就不會死，如果你用流放之術，魔能陣會直接反彈到你身上，流放的只會是你，而不是它。”

    卷角半血惡魔看向安格爾：“看來我要再次讚歎一句，無禮之人，你懂得很多。”

    安格爾：“不過，魔能陣既是他們的保護殼，但也是他們的桎梏鎖。”

    安格爾頓了頓，看向卷角半血惡魔：“你和你的夥伴，活動範圍應該不會太大吧。”

    “守衛的意義，在於守護保衛，而不是追逐殺戮。”卷角半血惡魔：“所以，不需要太大的活動範圍。”

    “被困在這裏萬年，你不會覺得無聊嗎？”

    卷角半血惡魔嘴角微微翹起：“你是想用這個話題，撬開我的口嗎？我說過的，我不會告訴你們任何事。至於無聊不無聊，就像前面那兩隻石像鬼一樣，睡着了，就不在乎無聊了。”

    “原來亡靈也能睡覺？”多克斯在旁插了一句話，不過沒人理會。

    這時，黑伯爵開口道：“你聽說過鏡之魔神嗎？”

    卷角半血惡魔：“怎麼，你們還不放棄詢問嗎？我說過，我不會回答你們的問題的。”

    安格爾：“那你應該認識富蘭克林吧？”

    卷角半血惡魔挑了挑眉：“我需要第三次讚賞你這個無禮之人嗎？你知道的事很多。”

    話畢，卷角半血惡魔又沉默了。

    衆人看着對面的卷角半血惡魔，心中着實有些無奈。

    如果能打一頓，讓對方老實一點，也比這樣好。

    因爲這只在奈落城裏待了萬年的卷角半血惡魔，必然知道不少的祕幸，可現在打又打不了，問也問不出，就很憋屈。

    其中安格爾是最無奈的，因爲他能感知情緒波動，對面的卷角半血惡魔看似和他們有來有回的說着話，但一絲情緒波動都沒有過。

    包括提及富蘭克林，這位曾經懸獄之梯的主宰時，卷角半血惡魔都沒有情緒起伏。

    這是一個狠角色。

    安格爾沉思了片刻：“看來我們的伎倆你都能看穿，好吧，我們馬上離開，祝你和你的同伴有個好夢。不過，在離開前，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在卷角半血惡魔正要張嘴拒絕時，安格爾迅速的說出了後文：

    “放心，我不會問你任何關於這裏的問題，我問的是一個關於我的問題……你爲什麼要叫我無禮之人？”

    安格爾的確已經放棄詢問了，他不想在這浪費太多時間，而且，剛纔黑伯爵在心靈繫帶中告訴他，嗅覺定位點出了點狀況。

    所以，安格爾是真心要走了，可走之前，他還是有些不忿。

    其他人都是訪客，他怎麼就成無禮之人了？

    “你很在意這個問題嗎？”

    安格爾點點頭：“的確有點在意。所以，你決定不回答我，讓我心癢難耐？”

    卷角半血惡魔笑了笑：“不，其他問題我不會回答，但這個問題，我非常樂意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