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5節 半人馬

    這條空間對比感既大的路，比想象中還要更長。

    在風之力的加持下，衆人已經走了近五分鐘，依舊沒有看到盡頭。倒是給人的壓迫感越發的重，雖然安格爾等人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但也漸漸的噤聲，一直保持着沉默。

    這樣的沉默氣氛一直持續到了第一個狹口。

    路不可能越走越寬，敬畏感與渺小感也是有閾值的，所以，在走了很長一段“大道”後，他們終於迎來了第一個狹口——路，開始逐漸向窄發展了。

    這個狹口並無岔路，但是，在狹口的兩端卻各有一座石像。

    左邊的石像已經被徹底毀去，只剩下底座。右邊的石像也遭遇了破壞，不過還是留了個半身，從這一半身軀以及地上一些碎塊的復原來看，右邊的雕像應該是一個手持圓盾與鏈錘的半人馬像。

    半人馬，單純說魔物的話，在南域其實並不存在，就算有，也是從深淵偷渡來的。

    但是，關於半人馬的故事，在民間卻常有流傳。這就像是地球童話中的牙仙、聖誕老人一樣，深入了民心。

    半人馬在民間代表的符號，並不是深淵裏的可怖魔物，而是一種忠誠與堅貞的象徵。

    因爲關於半人馬的故事裏，基本都是勇者鬥惡龍那一套，而半人馬就是站在勇者身後的堅實後盾。

    編撰半人馬故事的是誰，早已經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對方有沒有見過深淵的半人馬，估計也是個謎。

    但不得不說，半人馬的故事流傳的非常廣，就算是巫師界，哪怕知道半人馬是深淵魔物，也有不少人其實很喜歡半人馬的形象。

    安格爾認識的一位友人——維京，腰部以下就是半人馬的形象。當然，他是迫不得已而移植的，但從維京並不排斥這個形象，就可以知道巫師界對待半人馬的風氣。

    在這樣的風氣之下，半人馬的雕像也被賦予了相當多的正面意涵。

    從眼前這座半人馬雕像的動作與姿態來看，是典型的戒備態，是予以警告後來者“止步”的寓意。

    所謂止步，一般只有兩種意涵，要麼是警告來者前面有危險，要麼就是前面乃重要場所，非請勿入。

    這兩種意涵，會是哪一種呢？

    安格爾率先打破了沉默，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

    “說不定，兩種都有。”冷淡的聲線，以及帶着一絲鼻腔感，毫無疑問，說話的是黑伯爵。

    “我也覺得黑伯爵大人說的是對的。”這一次說話的是卡艾爾。

    卡艾爾之前一直蹲在左邊那已經完全破碎的雕像底座旁，戴上護目鏡，拿着非常專業的考古工具，又是特製放大鏡，又是信息素放大儀，看上去很有派頭。

    不過在他說話的時候，卡艾爾卻是取下了護目鏡，長長出了一口氣：“雖然我只捕捉到了很少一部分信息素，但基本可以確認，毀壞雕像的並不是人，而是某種氣息偏陰暗的魔物。”

    “這種魔物或許本身自帶腐蝕的能力，一些碎塊中，我提取到了被腐蝕的跡象。但雕像本身不是被腐蝕之力破壞的，而是被大力砸壞的，所以我猜這種魔物自身有一定的腐蝕能力，且力量也很不俗。”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能被我提取信息素，說明這些雕像被毀壞的時間不是太久，不超過半年。”

    “所以，我贊同黑伯爵大人的說法。這個半人馬雕像原本的意味，可能是爲了提示來人，前方是重要機構，非請勿入。但現在，既然有魔物出現在附近，說明前方也有可能擁有危險。”

    “兩種可能性並存，並不矛盾。”

    安格爾也是認可卡艾爾的分析的，因爲他的分析，是基於他的發現。有實有據，總是能讓人更安心些。

    安格爾：“信息素還有記錄嗎？有的話，給我看看。”

    卡艾爾點點頭，將價值不菲的信息素放大儀直接交給了安格爾。——換作是其他人，哪怕是多克斯，他都不會輕易的給出，但安格爾是他認可的學院派‘研究者’，自然不會拒絕。

    安格爾拿到信息素放大儀後，立刻開始了操作。

    卡艾爾看着安格爾規範而優雅的操作，再一次認同自己的眼光沒錯。要知道，信息素放大儀是偏門的儀器，操作起來極其繁瑣，稍有差池，就會出現錯誤。

    而安格爾的操作相當絲滑，甚至比卡艾爾還要更加的流暢。

    很快，安格爾看到了卡艾爾之前提取信息素的痕跡與記錄。

    放下信息素放大儀後，安格爾陷入了一陣沉思。

    衆人都知道安格爾要看信息素記錄的意義，其實就是想知道毀壞雕像的魔物是什麼。

    可安格爾看完後卻沒有第一時間說話，這讓衆人有些心癢癢的。

    瓦伊甚至來到了多克斯旁邊，攛掇道：“要不你也去查查信息素的記錄，多一個人，多一份思考嘛。”

    “你的意思是安格爾的閱歷不足，不認識那只魔物？”多克斯反問道。

    瓦伊心中的確有這個猜測，但是，作爲迷弟，他不會說出來。他只會讓多克斯去幫忙，免得偶像認不出來而尷尬。

    但多克斯直接將他心思點出來，瓦伊卻是連連擺手：“怎麼可能，尊貴、英俊、強大且偉岸的超維大人，是我見過最有底蘊的巫師了！”

    多克斯：“……你給他安置的前綴，也太多了吧……”

    瓦伊臉一紅：“我說的是實話。”

    多克斯狐疑的看着老友，這傢伙該不會被安格爾洗腦了吧？怎麼今兒個這麼的奇怪？

    不過，多克斯並沒有將心中疑惑說出口，話題就停在這裏就好。如果瓦伊繼續要求他去操作那啥放大儀，出糗的不會是安格爾，小丑只會是自己。

    沒錯，多克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想承認自己不會操作信息素放大儀。

    當然，在場除了卡艾爾與安格爾外，還有一人會操作信息素放大儀，那就是黑伯爵。只是，除了安格爾外，沒人敢讓黑伯爵做事。多克斯之前膽子很肥，也敢對黑伯爵放話，但現在不敢了，因爲這會暴露他無知的事實。

    “咦？”在衆人默默等待的時候，黑伯爵突然發出一道疑惑聲。

    衆人連忙看向黑伯爵，黑伯爵卻是什麼也沒說，兀自陷入了沉思中。

    這下子，安格爾與黑伯爵都陷入了思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分鍾後，黑伯爵先一步回神，只是他依舊沒有說什麼。又過了一分鐘，安格爾終於擡起了頭，揉着太陽穴，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有發現嗎？”問話的是黑伯爵。

    安格爾點點頭，臉上帶着歉意：“有些發現，不過時間太久遠了，再加上我對魔物的認知其實有限，所以花的時間久了些，不好意思。”

    瓦伊：“無妨無妨，大人已經很厲害了！”

    多克斯瞥了眼瓦伊：“你什麼時候學會拍馬屁了，你要不也拍拍我的馬屁，我包準讓你短時間內就晉級巫師。”

    瓦伊：“不要。”

    瓦伊資源不缺，天賦不缺，當初甚至比多克斯還強一點。之所以現在多克斯後來趕上，不是瓦伊不能晉級，而是他有自己的考慮。

    多克斯抽了抽嘴角，低聲湊到瓦伊耳側：“我們認識幾十年你都沒拍過我馬屁，安格爾你才見過幾面？”

    瓦伊不說話了，因爲安格爾那邊已經在與黑伯爵交流了，他可不想錯過。至於說多克斯的問題，這根本是兩碼事，至交好友和偶像本來就不在一個層面上，沒有比較的價值，更何況還是瓦伊新粉上的偶像，自然更是想表現一下。

    另一邊，黑伯爵：“確定是什麼魔物了嗎？”

    安格爾頷首：“如果沒有意外，這信息素應該是巫目鬼的。”

    “又是巫目鬼？”衆人驚訝道。

    安格爾沒去理會其他人的疑惑，而是緩緩朝着黑伯爵的方向輕輕一點。在黑伯爵疑惑的情緒中，一個個奇妙的幻術節點，在他鼻子前構成了一個肉眼無法觀察到的幻術結構。

    “大人可以再次確定一下，畢竟，我的判斷不一定是準確的。”

    黑伯爵用鼻子嗅了嗅，意外的發現，這居然是一種信息素的味道……不對，是幻術模仿的信息素。

    確認這個結論後，黑伯爵心中的驚訝，一點不比之前看到安格爾修補魔紋、釋放移動幻境來的少。

    黑伯爵和桑德斯很熟，他對幻術自然不陌生，他很清楚幻術是可以欺騙五感的。但是，信息素這可不僅僅是五感的層面，它是更進一步，要用到靈感的層面。

    是的，就是靈性感知。

    靈性感知不止是巫師的危險雷達，它也有很廣泛的其他用途。

    精神海、靈魂之地、思維空間一般被認爲是更高維度的存在。而靈感也是一樣，在巫師的研究中，它可能也是一種更高維度的狀態，或者說，是人類獨有的高維感官。

    五感流於物質層面，靈感則是匿於高維。

    辨識信息素，就需要用到五感與靈感。

    安格爾用幻術模仿出了信息素，這是否意味着，他其實也掌握了某種靈感的天賦？

    黑伯爵的猜測其實是對的。

    安格爾本來對情緒、對五感的掌握就遠超常人，如今在夢之曠野裏，又接觸過無靈魂卻有思維意識的獨立存在，譬如——波波塔。

    加之安格爾對魘幻的掌握，安格爾現在已然可以用幻術模擬出這種超越五感的存在。

    不過，安格爾自己倒是沒有意識到這是某種天賦，因爲太過水到渠成；而且很早時候，安格爾就已經在無意識的用靈感與魘幻結合了，譬如當初大鬧暮色拍賣會的時候，他不斷的回想當初魘界的那個縫線女人，這才導致了魘界與現實出現了交叉，也是後來永夜國之變的起始。

    而彼時，安格爾光用想的，就和魘界連接，靠的就是靈感。生死之間，靈感與魘幻結合，這才有了掀桌子的資本。

    而安格爾和桑德斯都沒發現這一點，安格爾如今用出這種幻術，也是自然而然的。

    雖然是第一次這麼模擬信息素，但安格爾完全不覺得失敗，這其實就意味着，這種天賦已經深入安格爾的本能。

    反倒是黑伯爵突然起伏的情緒，讓安格爾有些疑惑。

    “大人，是發現不對勁了嗎？我的判斷有誤？”安格爾疑惑道。

    黑伯爵見安格爾一副完全不在意信息素模擬的模樣，心中暗暗生出疑惑，難道桑德斯已經將幻術研究到這種地步了？

    要不然，這種超感官的幻術，安格爾爲何能如此平常心對待。

    假如真是如此的話，黑伯爵覺得自己也必須調整心態了。可不能讓人覺得自己孤陋寡聞，尤其是未來和桑德斯見面時，要是對方向他炫耀時，可不能表現的震驚，放平心態，放平心態……

    黑伯爵在自我催眠的時候，也很慶幸，這次出來的只是鼻子。鼻子可看不出什麼情緒，要不然他的驚訝肯定瞞不住。

    黑伯爵滿心以爲自己隱瞞的很好，但他並不知道，安格爾連靈感都能和魘幻結合，情緒波動的捕捉，更是強大無比。

    不過，黑伯爵也的確該慶幸，只是不是慶幸自己隱瞞的好，而是慶幸在這裏的是安格爾而不是桑德斯。如果是桑德斯的話，肯定一眼就看穿黑伯爵的想法，而安格爾雖然知道黑伯爵情緒不斷的起伏，但完全不懂他在想什麼。

    所以，黑伯爵最後心平氣和的時候，安格爾也完全沒有其他想法，他現腦海裏唯一的念頭就是：“難道我判斷錯了，不是巫目鬼？”

    在安格爾有些焦迫的等待中，黑伯爵調整好心態與語氣，淡淡道：“的確是巫目鬼，你的判斷很正常。很不錯。”

    黑伯爵給出一個讚賞，讚賞的不是安格爾的發現，而是這種模擬信息素的幻術相當厲害。

    得到黑伯爵的肯定後，安格爾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我之前還以爲我判斷錯了，是巫目鬼就好。”

    這時，多克斯帶着調侃的語氣道：“什麼叫做‘是巫目鬼就好’？怎麼，你就只敢面對巫目鬼嗎？”

    多克斯並不知道黑伯爵與安格爾之間的暗流，畢竟他不是太懂幻術，他單純就安格爾的話感到疑惑。

    而多克斯的疑惑，卻恰好爲安格爾接下來要說的話，做出了鋪墊。

    “在地下迷宮看到其他任何魔物，我都不會有太大波瀾。但巫目鬼不一樣，它的存在，有一些特殊的涵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