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0節 懷疑

    隨着安格爾將桌面的幻象顯現出來，立刻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最先看到的，自然是桌面正中間放教典的地方，只是這裏的“紋路”，衆人看了一眼就移開了。因爲這些紋路，一看就是魔紋，在場有一位附魔大師在，他們只需要坐等安格爾解釋就行。

    拋開紋路外，重點就是字符了。

    安格爾將目光放在黑伯爵與多克斯身上，在場大概就他們瞭解的文字體系最多，或許能認出這些字符的來歷。

    不過讓安格爾有些意外的是，最先開口的既不是多克斯與黑伯爵，而是一直被當成石板工具人的瓦伊。

    “這些字符，我好像見過……是在家族的圖書館嗎？我想想……”

    瓦伊在宣告自己見過後，就陷入了沉思。只是，沉思還沒有兩秒，一塊石板從天而降，直接拍在了瓦伊的頭上。

    瓦伊一陣吃痛，心中委屈的想要飆髒話，不過他不敢。因爲砸他的石板，正是嵌着黑伯爵鼻子的那塊。

    “還圖書館呢？”黑伯爵冷冷的聲音傳入心靈繫帶：“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錯我就砍了腦袋。”

    “砍……砍腦袋？砍了腦袋我還能活嗎？”瓦伊還有些懵逼。

    “你說呢？”黑伯爵冷哼道。

    “我應該會……死吧？”瓦伊顫抖了一下，不敢再多說，開始絞盡腦汁的回憶，因爲他很清楚，自家大人說的話，絕對不會食言。說砍他頭，必然會砍頭。

    瓦伊想的很用力，尤其是在黑伯爵的盯梢下，腦門上都滲出了汗水。

    從他那慌張的表情看，瓦伊似乎還是沒有尋找到記憶隙口。

    實際也的確如此，瓦伊越是緊張害怕，記憶越是混亂。現在他是既後悔剛纔爲什麼要開口，又對不久後的結果而感到絕望。

    就在這時，瓦伊突然聽到心靈繫帶裏有人低聲呢喃：“至於搞的這麼嚴重麼，不就是忘記在哪見過麼，不至於到砍頭這地步吧？”

    瓦伊聽到了，這是好友多克斯的聲音。

    多克斯在這時說話，是打算替自己向自家大人求情嗎？

    瓦伊雖然有點感動，但他知道沒用的。自家大人不可能會因爲任何外力，更改決定。說是專斷也好，專制也罷，這就是諾亞一族的族長作風。

    就在瓦伊在爲自己即將逝去的腦袋，而心中默默哀愁時，多克斯的聲音又響起：“後果到了砍頭的地步，除非是瓦伊必須認識，卻忘了的情況。該不會，這種文字在你們諾亞一族世世代代傳承的東西上有吧？”

    多克斯好似在自言自語，但當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黑伯爵倏地“看”過來。哪怕沒有眼睛，只是黑幽幽的鼻孔，多克斯也感覺到了一種全身被打量的錯覺。

    與此同時，瓦伊則下意識的重複多克斯的話：“諾亞一族……世世代代傳承……”

    倏地，瓦伊的眼睛一亮：“我，我想起來了！是族族……族譜！我在族譜上看過這種文字！”

    瓦伊興奮的說出答案，黑伯爵卻是完全沒理會他，而是繼續打量着多克斯。

    這種深層次的打量，看的多克斯渾身不自在。

    許久後，黑伯爵才輕聲道：“要成了。”

    這句話多克斯沒有聽懂，但安格爾卻懂了。黑伯爵是在說，多克斯的靈性感知已經快要達到最後階段，一旦堪破，便是一種強大無比的天賦技能。

    想想也對，瓦伊作爲諾亞一族的人，卻是完全想不出答案。反倒是，多克斯隨口一說，就直中紅心。

    安格爾此時都不得不佩服，多克斯的靈感簡直可怕到嚇人。

    思及此，安格爾突然想到了執察者曾經說起的關於雷諾茲幸運天賦的推測，假如這個推測套到多克斯身上，會不會也適用呢？

    多克斯如果在此時死了，他身體某個器官或者骨骼、亦或者身邊之物，會不會變成神祕之物呢？

    安格爾這邊在想着，另一邊多克斯則冷冷的顫抖了一下，他總感覺好像有殺意掠過他的身體……

    無論安格爾還是黑伯爵，都在看着多克斯。而砍頭之事的漩渦中心——瓦伊，此時卻是好像被遺忘了般。

    半晌後，黑伯爵才轉過石板，對瓦伊淡淡道：“這次有別人提醒你，算你過。但下次再犯類似錯誤，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

    瓦伊連忙點頭，這一次好在有多克斯的提示，否則他真就完了。吸取教訓之後，下次他說什麼也不多嘴了，他現在甚至開始懷念起黑伯爵給他禁音的時候了……

    彼邊事了，安格爾才看着多克斯，開口道：“你別告訴我，你是猜的。”

    多克斯一臉無辜：“我真是猜的，不對，也不算全猜，我有推理過程，你不是聽到了嗎？”

    安格爾自然聽到了多克斯所謂的“推理過程”，但他是怎麼突然跳到“諾亞一族世世代代傳承之物”上來的？

    或許有一點點聯繫，但也有可能是其他的情況，譬如這是黑伯爵曾經教過的文字，瓦伊忘了，所以黑伯爵才勃然大怒……等等。

    所以，安格爾不信這完全是推理，這肯定還是靈性感知的引導。

    “你們別看我，我可不知道你們諾亞一族的祕密。我真是猜……咳咳，推理出來的。”多克斯一陣否認之後，硬生生的轉了話題：“不管是猜還是推理的，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字符寫的究竟是什麼？”

    雖然聽出多克斯在轉移話題，但這的確是當下最緊要的事，於是衆人紛紛將目光看向了黑伯爵。

    瓦伊雖然見過，但估計不認識。

    而黑伯爵就不一樣，既然是族譜上的文字，那他肯定認識。

    在衆人注視之下，黑伯爵緩緩道：“這種文字體系我的確認識，它叫做烏伊蘇語。”

    “它非常的特殊，據記載，烏伊蘇語與當時發現的所有文字體系都不一樣，是一種完全陌生，甚至腦洞大開都想不出來的語言體系。”

    “它的具體來歷未知，但似乎與我們諾亞一族有關。”

    “與諾亞一族有關？”安格爾疑道。

    黑伯爵點點頭：“這不算推測，因爲諾亞一族有些零碎的記載，當時的南域巫師界，烏伊蘇語使用最多的就是諾亞一族。”

    “那現在爲何又不用了呢？”多克斯疑道。

    安格爾：“你這是本末倒置的問題。你應該先問，爲什麼當初諾亞一族會選擇使用一種體系特殊的烏伊蘇語？”

    黑伯爵看了安格爾一眼，淡淡道：“因爲當時，烏伊蘇語屬於超凡語言。”

    所謂超凡語言，其實就和魔紋或者銘文類似，它的表達，能引動超凡之力。

    現如今存留的超凡語言不少，但人類能直接使用的，基本沒有。大多都是間接使用。所以，當衆人乍聽到烏伊蘇語是人類能使用的超凡語言時，都露出了驚愕之色。

    “別那麼驚訝，我只是說當時算超凡語言，而且能引動的超凡之力也不大。後來，烏伊蘇語不知什麼原因，無法引動超凡之力了，便淪落成了一種普通的語言……說普通也不對，烏伊蘇語的學習門檻極高，難度也大，需要顛覆你既有認知的所有語言體系。正是因爲如此之難，就算有非諾亞一族的人會，也基本沒辦法傳承下去。”

    “現在，大概除了諾亞一族外，其他認識烏伊蘇語的，都消失在時光長河了。”

    黑伯爵感慨的情緒，感染了絕大多數人，但多克斯卻是例外。

    多克斯聽完黑伯爵的話，只有一個疑問：“也就是說，這個桌面上的字符，是只屬於你們諾亞一族，不對，是只屬於黑伯爵大人您，才能解開的謎題？”

    “可以這麼說。”

    多克斯搖搖頭：“不對勁，不對勁。爲什麼這次遺蹟探索，偏偏會遇到只有諾亞一族才能解開的謎題？而我們這個隊伍，還真的存在諾亞一族。”

    “這不可能是巧合。”

    多克斯話畢，看了看安格爾，又看了看黑伯爵，總覺得一種大勢繞在他的身周，彷彿墮入了一個局。而持局之人，要麼是安格爾，要麼就是黑伯爵。

    安格爾其實猜得到一點，這或許是奧古斯汀的安排？但這事關魘界之事，他不可能將這猜測說出來。所以，在多克斯生出懷疑後，他也順勢露出了沉凝之色：“你說的沒錯，的確，這一點也不像巧合。”

    安格爾也不爲自己辯解，因爲越是辯解，越會讓人懷疑。還不如讓多克斯腦補。

    而安格爾猜的也沒錯，多克斯此時就在腦補。

    安格爾初來沙蟲集市那天，他們就一直在一起，他知道安格爾來沙蟲集市的原因，還有他的行動軌跡。

    鍊金圖紙安格爾也是第一次看，在此之前，連伊索士閣下都沒真正看過。

    因爲安格爾認出了鍊金圖紙對應的地點，所以才有了這次探索遺蹟。

    多克斯可以確定的是，安格爾這次探索遺蹟絕對是臨時起意。

    這麼一梳理，安格爾的行動軌跡是完全自洽的。

    所以，這是黑伯爵安排的局？

    多克斯看向黑伯爵：“之前大人說，讓瓦伊出來歷練歷練，這應該不是真實的原因吧？大人，應該早就知道這個遺蹟的，對嗎？”

    黑伯爵卻是搖搖頭：“這次，你的靈性感知出錯了。我並不知道這裏的遺蹟。”

    多克斯：“那大人是想說，這一切都是巧合？”

    黑伯爵這次沉默了。

    多克斯：“我可不信這是巧合，我希望大人能夠將內情講清楚，否則我無法面對前途未知的恐懼。與其跟着有祕密的大人一起探索，我寧可在此道別。”

    安格爾此時也輕輕補充了一句：“入口不止這一個。”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卻是在表明立場，他站在多克斯這一邊。

    桌面上或許記載了很多信息，或許記載了入口信息，但如果不講清楚，他和多克斯完全可以單獨去找其他入口。

    如果只是多克斯的懷疑，黑伯爵是不想回答的，但作爲領隊的安格爾表達了立場，黑伯爵想了想，還是決定將事情講清楚。

    黑伯爵輕輕一吸氣，衆人立刻進入了一個光罩裏。

    光罩上不停的飄飛着各種字符。

    這些字符衆人都不陌生，是契約文字。就連光罩中的力量，也都是契約的力量。

    “以契約爲罩，在這裏說出謊話，將會受到契約反噬。”

    黑伯爵先是給出了一個說話真實的保證，才緩緩道：

    “我此前說過，我會盡一切力量保護你們安全，這是承諾，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我對你們有什麼險惡心思。”

    開篇直接點明自己的承諾，然後黑伯爵繼續道：“至於，爲何這裏出現只有我能認出的文字，我其實也不知道。你們不妨想想，如果我知道這裏有這個地下建築，有這個講桌，我爲何不提前就來帶走它？”

    “遇到桌面上的字符，的確是一個巧合。”

    黑伯爵說到這時，特意停頓了一下，示意衆人觀看周圍的契約。

    契約之力並未顯現，這意味着黑伯爵在此之前說的都是真實的。這次與字符的相遇，確實是巧合。

    黑伯爵明白，光是一句在契約下見證的巧合，肯定無法解釋所有疑惑，所以他又繼續道：

    “但是，我讓瓦伊跟着你們一起探索遺蹟，卻並非巧合。”

    “當時，你讓瓦伊對你使用死亡嗅覺，瓦伊聞了之後卻並沒有回答你，而是說讓我來使用死亡嗅覺，你應該還記得吧？”

    多克斯點點頭，當時他還奇怪，瓦伊聞都聞了，怎麼什麼都不說，反倒讓黑伯爵來聞。

    “因爲，在瓦伊聞的時候，我的靈感動了。”

    “當時我有種強烈預感，你們這次的探索，我應該要去看看。”

    “至於爲何要去看看，去看什麼，會遇到什麼，我完全不知道。”

    黑伯爵話說至此，契約也沒有反噬，說明他還是沒有撒謊。但多克斯依舊感到疑惑：“只是要去看看的預感？當時大人完全不知道會遇到與諾亞一族相關的字符？”

    黑伯爵：“是的。如果知道的話，來的人就不止瓦伊，來的器官也不止我這一個鼻子了。”

    有契約光罩的見證，多克斯也不得不信。

    只是他心中還有諸多懷疑……還有，安格爾對這個遺蹟，應該也有所瞭解才對。

    安格爾也注意到了，多克斯看他的目光，他連忙道：“你可別趁着契約光罩覆蓋的時候，打探我老底。我的祕密是不會說的，你那險惡的思想，趕緊給我打住。”

    安格爾提前打了預防針，多克斯還真的不好意思問了。

    而且，之前安格爾站在了他這一邊，才讓黑伯爵將內情講出來，現在若是倒打一耙，確實有點失德。

    更何況，多克斯還打算抱着安格爾這根大粗腿呢。

    思及此，多克斯說到：“你別污衊我，我可沒你想的那麼險惡，我可什麼都沒想。我們可是朋友，朋友之間怎麼會互相坑呢。”

    多克斯話畢的剎那，一直沒有動靜的契約光罩，突然閃耀出劇烈的光輝。

    多克斯見狀，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捂住嘴。

    可現在已經沒有用了，話已出，真假自有契約約束。

    多克斯剛纔對安格爾說的那番話裏，絕對有謊話的成分。

    而哪裏是說了謊，衆人大約也猜得到……多克斯這是自作的啊。

    契約反噬，不是那麼好受的。

    伴隨着無數光輝的加身，多克斯就像變成了一個人形自走燈，緊接着，這些光輝開始從多克斯的身體中往外鑽……

    空氣中，只剩下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