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7節 神祕之初

    喀嚓——

    這一刻，整片海域的時間彷彿都凝滯了般。

    哪怕海面濤浪不絕，哪怕海風獵獵呼嘯，可在場所有的人，都聽不到這些雜音了，他們耳朵中能聽到的，只有在安靜的空氣裏裂縫翕開的細碎聲響。

    這一刻，就算是執察者與波羅葉的心神，都被這道聲音給吸引了。

    安格爾自然也不能倖免，他也聽到了果殼裂開的聲音，但在他看來，果殼裂開的聲響只是一道引子。

    其他人之所以被聲響吸引，是因爲他們的觸感只能涉及到引子部分，更深處他們無法觸及。

    而安格爾不一樣，安格爾曾經在黑城堡接觸過神祕的層次，雖然之後他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好處，但那次的經歷，其實就是一張入場門票。

    一張能讓他更容易接觸到“神祕”核心的門票。

    包括安格爾後來能在魘幻之中構建相對完整的神祕具象化，其實也有這張門票的作用。

    此刻，當神祕果實的果殼裂開，其他人被聲響吸引，而安格爾則是被那裂縫之後涌出來的“神祕之初”給吸引住了。

    所謂“神祕之初”，只是安格爾暫擬的一個代名詞，更詳述的意思是：神祕之物誕生初始的能量。

    這種能量，就像是初生的嬰兒，此時還沒有沾染世間煙火，少了塵埃遮掩，會更加的純淨與明晰，更便於去分析。

    雖然在其他人看來，也是神祕之力，但在擁有“入場門票”的安格爾眼中，這種神祕之力是不同的。它似乎擁有一種隱約的、可接觸、可探究的結構。

    說是結構，其實並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模型。而是一種描述的話語，是一種唯心的念頭。

    它和神祕具象物在某種程度上，是相似的。用量詞來說，是一團難以琢磨的概念集合。

    但比起神祕具象物，它又多了一點……實質。

    安格爾思前想後，實在難以形容那“神祕之初”是一種什麼樣的結構。

    強行比喻的話，或許是一種“倒立的三角體”。

    只是這個倒立的三角體，並沒有在同一種維度，它分了很多層。最寬大的截面，在最高層的維度，然後根據截面面積的減小，所在層次也在不停的降維。

    直到最後露出的那小小“倒立三角尖”，它終於從其他維度來到了能被人類官能感知到的當前維度。

    就像是漂浮在海上的冰山，露出水面的是人類能觀察到的，藏於水面之下的，才是它的本體，是更高維度對低維的投影。

    這種難以去描述，但又絕美至極的唯心結構，讓安格爾看的如癡如醉，不停的汲取着、分析着，那從果殼裂縫中漾出的“神祕之初”。

    其他人也和安格爾一樣，癡迷的望着神祕果實，只是他們的情況卻和安格爾截然不同。

    他們是受到了神祕之力的效果影響，是非本心的沉醉。

    或許是因爲裂縫還很小，泄露出來的“神祕之初”，還沒法徹底的“魅惑”在場的巫師，很快就有人掙脫了出來。

    執察者和波羅葉自然是最先掙脫的，只是他們擺脫影響後，並沒有說話，而是眉頭緊蹙，分析着當前的狀況。

    緊接着沒多久，在場剩下的巫師，也一一擺脫神祕影響。

    這些巫師擺脫影響之後，表情都有些難看。雖然新生的那種吸引力，此時並不算強烈，但來的無影無蹤，他們純粹是在不知不覺間，就被吸引住了。

    而這，還只是果殼初現裂縫時的吸引力。

    一旦裂縫越來越多，或者乾脆果皮脫落時，吸引力會變多大？沒有人敢深想。

    最爲重要的是，這種新生的吸引力，和原本的吸引力是共存的！

    兩種不同性質的吸引力相疊，可不簡單是“一加一等於二”的算法。

    “不能再等了，我要離開這裏，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一個滿頭褐色小捲髮的男性巫師，忽然開口叫道。

    只是他叫嚷了大半天，卻突然靜默了下來。

    “芝諾德，你不是叫囂着離開嗎，怎麼突然沒聲了。”附近的另一位巫師，一邊抵禦着吸引力，一邊向旁邊叫喊道。

    好半晌，那位被稱爲芝諾德的巫師，才呆滯的開口道：“不對，不對……不對！”

    “怎麼了？什麼不對？”

    芝諾德：“不能離開了，我明明使用了禁忌之術，卻無法離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綁着我，在束縛着我……”

    芝諾德的話，讓衆人心中一個咯噔。

    現在的吸引力，雖然比之前稍微提升了一點，但還沒有到無法抵禦的地步。按照之前的狀況，他們使用禁忌之術，完全可以比照白羽巫師那般，強行脫困才對。

    難道，新生的吸引力，連這條道路也給封了？

    在場之人的思緒紛紛，有人覺得芝諾德是在釣魚，是想攛掇其他人學習白羽巫師那般逃逸；但更多的人，還是信了芝諾德的話。

    到了這個時候，芝諾德沒必要說假話。

    於是，又有兩位巫師咬了咬牙，決定使用禁忌之術來試驗一下。

    結果證明，芝諾德沒有說謊。

    “禁忌之術可以使用，反噬效果有了，但是，我想強行打開虛空裂縫，卻是沒辦法。”

    “是的，我也是這樣！”

    更多的人佐證，讓那些不信的人，此時也開始慌亂了。

    之前他們還抱以僥倖，想再等等看看，沒想到，白羽巫師離開後的下一秒，他們的等待就成了一場笑話。

    猶豫，真的會敗北！

    在衆人心生悔意的時候，最先嘗試離開的芝諾德，又做了另一個大膽的嘗試。他……自爆了。

    當肉身化爲血雨紛紛揚揚飄落時，他的靈魂孤獨的懸滯在半空。

    靈魂的眼睛裏，從一開始的決絕到了後面的迷茫，然後再變成了不敢置信。

    “爲什麼，爲什麼？我明明感知到了，身後就是去往奎斯特世界的大門，但爲什麼無法離開？”

    芝諾德靈魂說出來的話，讓在場的巫師，徹底的懵了。

    “芝諾德，你說的是真的？靈魂都無法進入奎斯特世界了？難道奎斯特世界與南域的接軌，已經結束了？”有人大叫問道。

    芝諾德的靈魂迷惘的搖搖頭：“沒有，我能感覺到，前往奎斯特世界的大門就在我的身後。但是，我……跨不過去。”

    “就像有一條條的繩索，將我的靈魂、我的意識、我的本源全都捆住了，根本無法離開。”

    “我唯一能走的路，是往前，往前走向……它。”芝諾德看向遠處那神祕果實，沒有了肉身力量的防護，那果實的吸引力變得愈發強大。

    芝諾德一邊迷茫的回答着其他人的話，一邊邁開了腿，幽浮一樣飄向果實。

    在場所有人都見證了這一幕。

    芝諾德的靈體在來到果實身前，便化爲了最純淨的靈魂之力，被吸進了果殼的裂縫中。

    “完了，徹底的完了。”

    “爲什麼之前我要猶豫，如果我當時不猶豫，我現在只是跌落能級，我還能活着！完了……完了……”

    芝諾德之死，點燃了剩餘巫師的情緒。這些經歷過不知多少風雨的巫師，在即將面臨死亡前，情緒也忍不住出現了漏洞。

    他們開始自責，開始自我埋怨，開始變得瘋癲。

    而這些情緒的放大，卻是讓吸引力有機可乘。有一部分被吸引力趁虛而入的巫師，卻是迷茫的向前跨了幾步。

    前進的巫師，有的幡然驚醒，有的則繼續陷入迷惘。

    驚醒的人，重新開始抵禦吸引力。耽溺的人，則一步步的走向了滅亡。

    又是兩位巫師，在神祕果實的面前折戟。

    這兩位巫師在外界都是受敬仰的存在，可現在，卻是茫然而不自知的死去，連靈魂也被吸收，徹底的消亡於塵世。

    活着的巫師，此時也有些麻木了，他們現在能做的，似乎只有繼續抵抗。看看，能不能在未來找到機會……到時候哪怕是以死逃離，哪怕靈魂也被分割，他們都會選擇——同意。

    “逐光大人，如果我死了，可以幫我向家族帶個話嗎？”說話的是一個蒼老的巫師，他大概也看到了未來的慘狀，因貪婪而留下，也會因貪婪而死。既然知道要死，他希望能找個能活着離開的人，幫他向家族傳遞一些密語。而逐光議長等人，自然成了最好的選擇。

    然而，半分鐘過去了。

    最前面的逐光議長，卻完全沒有回頭，也沒有吭聲。

    “逐光大人？阿德萊雅？狄歇爾？”一個個名字，被他叫出聲。甚至，他連麗薇塔的名字都叫了。

    可沒有一個人轉身回答。

    “這是怎麼回事？”在場的巫師眼裏閃過驚愕，逐光議長等人發生了什麼，還是說他們看到了什麼，爲何連回話的空隙都沒有？

    在這些巫師驚疑的看着逐光議長時，此時，執察者與波羅葉的目光，也放在了逐光議長等人身上。

    “咻羅咻羅，有些不好的預感呢……執察者，你知道是什麼情況嗎？”

    執察者沉吟片刻：“神祕之物的吸引力，開始發生本質上的蛻變了。”

    之所以這麼說，是他綜合了現場情況作出的分析。巫師無法用靈魂跑路，也無法強行開道……甚至，連逐光議長等人也被吸引力影響了。

    是的，哪怕是從虛空夾縫裏降臨的投影，此刻也未能幸免，依舊被吸引力給影響了。

    而且，看樣子之前那個叫做芝諾的巫師說的沒錯，如今的吸引力，哪怕是“意識”與“本源”都被束縛住了，甚至連“念頭”都沒辦法逃離，正因此，就算是逐光議長等人用投影降臨，都受到了影響。

    這就是神祕之物的吸引效果，在發生蛻變。

    “失序開始了？咻羅？”

    執察者點點頭：“應該是了，此時它已經開始進入最後階段了，一旦果殼褪去，失序節奏便會出現。”

    波羅葉：“以執察者的眼力，如今可能夠分析出它失序後，會有什麼效果？咻羅？”

    執察者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一旦步入失序節奏，必會受到吸引力影響。這種吸引力，會無視一切的外在條件。目前，我只能看出這一點。”

    波羅葉：“那失序節奏是如何觸發的，執察者可有腹案？”

    對於神祕獵人而言，失序之物的效果，並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其實失序節奏，也即是侵入方式，或者說觸發失序之物效果的方式。

    像是“萌芽”這件無解的神祕之物，觸發它失序節奏的是一段冗長的音節，只要一字不差的將音節念對了，哪怕是隔着無遠弗屆的空時距，也會被步入萌芽的失序節奏。

    這種無視距離的失序之物，非常的可怕，近乎無解。但只要你明白其失序節奏的觸發方式，總歸能夠避免。

    所以，波羅葉第一時間詢問的就是失序節奏。

    一旦掌握了失序節奏，至少能規避起碼一半的危險。

    “我不知道，這要等它徹底失控的那一刻，才能確定。但我個人推測，它的失序節奏很有可能和之前一樣，是靠着距離觸發。”

    也就是說，只要遠離神祕果實，就能不用擔心步入失序節奏。這和弗羅斯特如今對付的那個“輪迴之匣”是差不多的。

    “咻羅~我也是這麼想的。”

    “那你不儘快遠離？”

    波羅葉伸出兩根觸手，無所謂的攤了攤：“咻羅咻羅~我早就留好了後路，而且單純的吸引力，我覺得不是不能繞過……”

    具體是什麼後路，波羅葉並沒有說。

    執察者也沒有追問，波羅葉敢對失序之物生出念想，本身就意味着它有底氣。

    如果波羅葉真的能拿下失序之物，也是一件好事。起碼，南域不會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對了，咻羅咻羅，你不關心一下你旁邊那個人類嗎？他看上去，好像要被神祕果實給勾引住了哦~”

    波羅葉沒有再繼續說失序節奏之事，反倒是伸出觸手指向了安格爾。

    執察者轉頭看向安格爾。

    卻見安格爾的眼睛緊緊盯着遠處的神祕果實，表情帶着迷醉，真的宛如被勾了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