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9節 攤牌

    桑德斯看着安格爾久久不語。

    好半晌後，才嘆了一口氣道：“先找個地方，坐下聊聊。”

    新城，蝴蝶紅茶店二樓。

    在偌大的落地窗前，安格爾與桑德斯相對而坐，窗外柔和的暖陽灑進來，讓氣氛一下變得舒緩起來。

    一位穿着白襯衫與黑色背帶褲的年輕侍者，端着精緻的茶盤走了過來。

    “幻、幻幻魔閣下，超……”侍者的手在發顫，話也變得結巴起來。

    “行了，放下吧。”桑德斯揮了揮手。

    侍者如釋重負的點點頭，然後將茶盤放下，端出來鑲金絲的茶具，將牛奶、茶包、糖都擺放在桌面上。

    “店裏還有一些茶點，不知兩位大人是否需要？”侍者雖然舌頭捋直了，不再結巴，但額頭上冒出來的汗，還是可見他內心的緊張。

    “還有茶點？”安格爾接過甜點的單目，翻看了一下，還真不少。

    “這些東西的原材料，你們是怎麼弄到的？”安格爾記得，之前他離開時，爲新城弄了很多物資，可其中卻是沒有食物。

    侍者恭敬的低頭：“茶點的原材料，來自麪包樹。牛奶和糖精，則是一種名爲煉奶術的戲法，具體情況我也不知。”

    煉奶術？安格爾回憶了一下，這好像是美食系的基本戲法之一，和魔力麪包其名。美食巫師釋放了煉奶術後，只需要拿手指在水裏一攪，就能將清水化爲醇香的牛奶。

    野蠻洞窟可沒有美食系巫師，至於說跨系修行……安格爾能聞到空氣中牛奶那醇香的氣息，跨系修行美食戲法的巫師可不見得能製作如此醇香的牛奶。

    “是格蕾婭做的？”安格爾沒有問侍者，而是看向桑德斯。因爲，這家店是桑德斯帶他過來的。

    桑德斯點點頭：“是的，這家店也是格蕾婭開的。”

    桑德斯娓娓道來，起初是麗安娜邀請格蕾婭開一家美食店，爲之後的茶話會做準備。格蕾婭本不願意，但後來她得知鐵甲婆婆喜歡喝紅茶，復又同意了。就在這裏開了家蝴蝶紅茶店，還僱了幾個學徒當店員。

    “格蕾婭與鐵甲婆婆？”

    桑德斯：“格蕾婭的導師，和鐵甲婆婆有點關係。”

    安格爾瞭然，沒有再繼續詢問，因爲沒必要，也不適合……安格爾轉頭看向耳朵豎的高高的侍者：“這裏沒你什麼事了，下去吧。”

    “那茶點？”

    安格爾搖搖頭：“不用。”

    侍者臉上帶着遺憾之色退了下去，本來還以爲有機會偷聽一些大佬的隱祕……

    “你真不要茶點，我聽麗安娜之前說，這裏的牛奶蜂蜜蛋糕很不錯唷？”桑德斯的尾音上翹，幽黑的眼神中閃過促狹之色。

    “我早都不喜歡這一類的茶點了。”安格爾不滿的抗議。

    桑德斯：“那你現在喝的是什麼？”

    “牛奶啊。”安格爾擡起頭，嘴邊一層白白的奶沫，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牛奶是要加入紅茶裏的。”桑德斯挑眉。

    安格爾眼神閃爍了一下：“我不喜歡在紅茶裏摻牛奶，放在這裏浪費了，索性喝了。”

    桑德斯深深的看了眼安格爾：“好吧，我接受這個理由。”

    桑德斯沒太爲難安格爾，他太瞭解安格爾了，知道安格爾對其他事情都不怎麼在意，反而在自己喝不喝奶這件事上，臉皮很薄。

    “先隨便聊聊。”桑德斯拿出調羹，攪了攪茶液：“先前，萊茵閣下提到了畫展，那是什麼？”

    桑德斯好幾天沒有進入夢之曠野，對於畫展之事，卻是第一次聽說。單純的畫展，聽聽也就罷了，萊茵閣下偏偏提到了多多洛的預言，這便讓桑德斯生起了好奇。

    安格爾簡單的解釋了一下畫展的情況。

    桑德斯：“全是魔畫巫師的畫作？”

    安格爾：“是的，偶然間遇到的一批畫。我對畫的鑑賞力，還不足以看出裏面是否有什麼隱祕。所以便拿出來展出，想看看其他巫師的意見。”

    桑德斯聽完後，沉思了片刻：“你這次搞出來的那兩隻元素生物，與魔畫巫師有沒有關係？”

    當初安格爾經歷深淵一役，雖然沒有詳細的說馮的事，但還是提到過，馮在深淵布了一個局，安格爾則是他所布之局的應局與破局之人。

    而桑德斯之前便隱隱覺得，安格爾這回獨自出去，說不定又要搞出大事了。

    深淵的大事，與馮有關。這回又出現了馮，桑德斯隱隱有些不安。

    如果再是像深淵那般的大事，他有點擔心，作爲導師的他，能不能幫安格爾繼續兜住。

    面對桑德斯的詢問，安格爾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有一點關係。我之所以遇到這些元素生物，是因爲得到馮留下來的一些信息。”

    “什麼信息？可以說說嗎？”

    安格爾想了想，還是點頭：“可以。”

    桑德斯在安格爾點頭的瞬間，表情雖然維持平靜，心湖中卻已經開始掀起了微瀾。他有種預感，安格爾接下來說的話，絕對會讓他心緒難平。

    然而，桑德斯最後也沒有等到安格爾的說話，因爲安格爾直接上了幻象。

    通過對天象更迭的操縱，藉助蜃幻的能力，安格爾在桌面上構建了一個物象。

    一張被捲起的，已經起了毛邊的皮卷。

    桑德斯伸出手指，輕輕撥開皮卷的栓銷，柔軟的皮卷在慣性的作用下，就這麼順勢的打開。

    “物象的動能模擬做的不錯。”桑德斯誇讚了一句，便看起了皮捲上的內容。

    仔細辨別後，桑德斯發現，皮捲上似乎畫了一副地圖。

    地圖的概貌，既像是盛放的花朵，又像是展翼的白鴿。

    “這個圖案，看上去怎麼有點眼熟？”桑德斯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哪裏看過這個形狀。

    桑德斯沉思了片刻，腦海裏的記憶匣子一個個的被打開，他過往的每一個畫面，像是走馬燈一樣迅速的閃過。

    很快，桑德斯便捕捉到了一個畫面。

    那是他還只有三十歲的時候，跟着一羣夥伴，準備去魔鬼海一個島嶼探索遺蹟。在進入魔鬼海域之前，他先是到白貝海市的野蠻洞窟據點修整。

    在白貝海市據點的一個樓梯轉角處，他曾看到過一副海圖。

    海圖以繁大陸東南沿岸爲起始，一直往南畫，各個大陸、島嶼、海域的名字基本上都有標明。諸如費蘭大陸、啓示大陸、魔檐長廊、英靈島……這些地方，海圖上都能尋到。

    因爲要去魔鬼海域探索，桑德斯曾記憶過這張海圖。

    在這張海圖上，就有一個大陸的概貌，如盛放的花朵，如展翼的白鴿。

    而這個大陸，正是邊緣島，也就是……舊土大陸。

    因爲當時桑德斯沒想過要去舊土大陸，所以根本不在意舊土大陸長什麼樣，但現在回想起來，發現了明顯的不對勁。

    舊土大陸整體是一個不規則的橢圓形大陸，周圍有星星點點的島嶼。絕對不是什麼盛放的花朵。

    這裏面哪裏出了問題？

    桑德斯沒有繼續回憶過去，而是看向手上的地圖。那些疑惑總會有解答的，先看看這張地圖上，有沒有什麼殘留信息。

    桑德斯仔細一看，發現這張地圖的繪畫者，實在不怎樣。地圖的比例尺基本是胡攪的，地貌的標註也是隨意到了極點。

    地圖上有很多的區隔，每個區隔似乎都是不同的部落、或者國家。

    只是，讓桑德斯疑惑的是，每一個區隔上，都有一副非常簡筆的畫。猴子、蛇、羽人……不一而足。

    “不同地界的生態？”桑德斯暫時不知。

    又繼續的看了幾分鐘地圖，桑德斯沒有其他收穫了，地圖上給出的信息真的很少。除了地貌概述，還有每個區隔上有不同的生物畫像，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桑德斯擡起頭，看向安格爾：“這是什麼地方的地圖？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安格爾：“這個地圖，乍看之下很普通。可只要用納爾達之眼，去觀察這個地圖，就會得到潛藏在地圖上的反饋信息。”

    “納爾達之眼，你是說鍊金之眼？這是給你們煉金術士看的地圖？”桑德斯問道。

    “或許不是給煉金術士看的，而是……給我看的。”安格爾長長嘆了一口氣，在桑德斯不解的眼神中，再次揮了揮手。

    地圖的旁邊，緩緩浮現出了一排排的文字。

    “這些文字，就是納爾達之眼反饋給我的信息。”安格爾道。

    桑德斯低頭一掃，整體文字信息還沒有歸納，他已經看到了一個讓他覺得很刺眼的名字。

    ——繪製者：米拉斐爾.馮。

    這個地圖，是馮留下來的，而且隱藏的信息，只能通過鍊金之眼看到。他似乎有點明白了，安格爾爲何會說，地圖上的信息，可能是留給他看的。

    馮，又佈置了一個局嗎？應局之人，還是安格爾？

    桑德斯收斂起心緒，繼續觀看着其餘的信息。

    名字：《潮汐界地圖（略）》。

    繪製人：米拉斐爾.馮

    信息：潮汐界具有代表性的生物大致分佈圖。

    備註：“哎呀，我不擅長畫地圖，將就着看吧。”

    地圖上的信息並不多，但看完後，桑德斯卻是愣住了。他之前以爲，這個地圖是某個隱藏大陸的地圖，但現在他才發現，地圖指的不是某個大陸，而是——潮汐界。

    以“界”爲名，這是一個隱藏的，未曾被人發現過的世界！

    桑德斯的心跳驟然加速。

    他太明白，一個未曾被人發現的世界，意味着什麼了！

    而且，聯想到舊土大陸元素消失之謎，還有安格爾此次帶進夢之曠野的兩隻元素生物，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不對，不是大膽猜測，而是真實的推測。

    桑德斯按捺住聯翩的浮想，冷靜的開口問了安格爾兩個問題。

    “潮汐界是一個世界？”

    “是的。”

    “潮汐界……是巫師界的附屬世界？”

    “是的。”

    桑德斯其實之前已經有所猜測，因爲潮汐界如果是一個獨立的世界，安格爾是不可能跨越虛空，進入夢之曠野的。

    那麼剩下的只有一個可能，潮汐界是巫師界的附屬世界，安格爾才能從潮汐界進入夢之曠野！

    雖然已經猜測到了，但當安格爾真正確認這一點時，桑德斯還是被震撼到了。

    一個未曾被人發現的世界，其價值就已經很恐怖了。

    一個未曾被人發現的世界，而且還是巫師界的附屬世界，其價值會是之前的十倍百倍！

    當然，單純用價值來衡量，這是不對的。

    但桑德斯所說的價值，已經不單單是金錢，還有更多的附屬利益鏈。

    如果這個世界還有獨特的利好產出，那就不只是價值本身了，還代表着實力的話語權。

    而桑德斯已經隱隱猜出，這個世界可能真的有獨特的利好……

    他沉默了片刻後，有些艱難的開口，問道：“潮汐界，與舊土大陸元素消失之謎有關嗎？”

    安格爾：“有。”

    桑德斯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潮汐界有元素生物嗎？”

    安格爾：“有。”

    桑德斯沒有再繼續問下去，潮汐界到底有多少元素生物。因爲很多答案已經漸漸的浮出水面了。

    那只雨狸曾說，它誕生於雨中。

    之前桑德斯還在疑惑，哪裏的雨能夠誕生元素生物，現在回頭想想，如果一個世界充斥着無與倫比的元素之力，它降下的雨，未嘗不能誕生水系生物。

    而擁有如此濃郁元素之力的世界，裏面的元素生物會少嗎？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所以桑德斯沒有去問。

    而且，桑德斯此時也不想問，他現在只想靜靜。

    之前已經猜到，安格爾可能會搞大事，但這次的大事，實在讓他有些把持不住了。

    潮汐界得到確認後，絕對不是他一人能兜住的。這件事，最後想要解決後患，必須要傾整個野蠻洞窟之力，才有辦法兜底。

    桑德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告訴我，你現在安全嗎？潮汐界，有能威脅到你的存在嗎？”

    安格爾以爲桑德斯在擔憂他出事，心下一暖：“很安全，目前沒有能威脅到我的。而且，有厄爾迷在旁邊，就算真遇到危險，也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桑德斯面色不改的道：“我們說下一個話題，關於蘇彌世的事。”

    “啊？”安格爾疑惑道：“不繼續說潮汐界的事了嗎？”

    安格爾既然都將潮汐界的地圖具現了出現，自然是準備全盤托出，順道還能讓桑德斯幫着謀劃一下。

    桑德斯平靜道：“不用了，知道你安全就好。至於其他的，等我回去做一個計劃，再說。”

    安格爾恍然明悟，原來桑德斯不是不好奇，而是要先做其他的備案。

    “那好吧。”

    桑德斯太瞭解安格爾了，看他眼神變幻，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安格爾這次卻是誤會了，他可不是要做什麼備案，單純是被安格爾丟出來的炸彈給炸懵了，他要緩緩。

    先不要想潮汐界的事。

    而且，也不能在安格爾的面前，表現的失態。

    所以，還是說說其他話題吧。雖然他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心思說了，比起安格爾甩出來的重磅炸彈，蘇彌世的事，算個毛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