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8節 時機已到

    廢墟殘敗，僅有的幾座大型燭臺，還燃着餘火。火星升上半空，隨着大雪纏綿。

    站在廢墟高牆上的，靠在殘垣斷壁中的，盤於污跡深坑內的，每一個巫師都在這廢墟中長久的沉默不語。聯想到不久前空天島的繁華，同儕碌碌的情景，再看看如今的破敗，哪怕平時再冷漠的巫師，都會感到一絲唏噓。

    風撩起衆人的衣襬，雪落在帽檐。

    這一刻，莫名有些滄桑。

    不知是誰，哼唱起了鎮魂之曲，隨着烽煙與悽風，傳到了空天島每一個地界。

    一曲完畢，廢墟中的巫師才慢慢的從悲愴旋律中恢復過來。站在廢墟中心的蒙奇閣下，也在這時，說了第一句話。

    “我感到很抱歉。”蒙奇身着冰霜華袍，華服的正反面都有彎月印跡。他的面容被一層銀色面具遮掩，這個面具與他頭戴的霜月銀冠是一體的，繁複而華麗。

    “這次無妄之災，是霜月的失誤，等此間事了，我會按照之前與各位簽訂的條款，進行賠付。”蒙奇頓了頓，看向在幽暗陰影中的桑德斯，又回頭看了看身側的萊茵姆特：“這次多虧了二位的幫助，否則空天島可能已經徹底墜落。”

    桑德斯面色冷淡，點點頭以作迴應。萊茵姆特則是淡淡一笑，眼神不自禁的看向廢墟一側，隔着一道琉璃之壁，隱隱綽綽能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

    萊茵姆特：“只是適逢其會。”

    “我會遵守之前的約定，若是我成功突破，會將突破的手札影印給萊茵先生。”蒙奇的這番話，讓萊茵姆特淡泊的表情多了幾分喜色。

    簡短的開場之後，衆人以爲蒙奇閣下會佈置下重建空天島的計劃，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蒙奇此時卻話鋒一轉。

    “我這次趕回來，不僅僅是因爲絲奈法給我傳來了求救訊號，同時，我也得到了一個消息……”

    魔神後裔會在近期來到表層？！

    隨着蒙奇的這番話落下，在場所有的巫師全都皺起了眉。蒙奇的意思表露無遺，他在深淵佈置這麼久，就是爲了捕捉魔神後裔的訊息，如今終於得到一個確鑿答案，自然是準備對魔神後裔進行動手。

    雖然衆人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當這一天到來時，還是有些心緒複雜。

    衆人表情各異，開始議論紛紛，蒙奇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等待着喧鬧自然平息。他很清楚，這些人哪怕有異見，最後也依舊會同意他的做法。

    他這次之所以能得到南域絕大多數巫師組織的鼎力支持，就是因爲他與整個巫師界最頂尖的人，包括萊茵姆特在內的十多位巨擘，簽訂了塔羅保密條約。他如果真的突破傳奇界限，會將自己突破時的所有心得、能量變化、意識感知還有信息承載，都記載到手札上，並且影印給他們。

    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弱肉強食，頂尖層次已經鬆口，統一意見只是遲早的事。

    果然，沒過多久，現場的吵吵嚷嚷慢慢平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蒙奇的身上。

    “既然此前已經簽訂了條約，那我們自然會遵守約定。不過，獵捕魔神後裔畢竟是逆天之事，縱然成功了，此後的餘波也會不斷，對於巫師界可能會帶來極大的災害，蒙奇閣下或者說霜月聯盟，可有什麼妥善的處理方式？”說話的是一個鷹鉤鼻的中年巫師，他的眼神陰晦，巫師袍上那宛若十字架的徽標表明了他的身份流浪巫師。

    流浪巫師雖然不受組織束縛，很自由，但也因爲沒有巫師組織的保護，一旦魔神陰影降臨南域，流浪巫師的危險也比其他巫師要大很多。

    這個流浪巫師是基於自身安全問出這個問題，但在場其他巫師卻也在心中暗暗贊同，他們或許有巫師組織的保護，生命可以得到保證，可南域畢竟是自家老巢，很多時候，不是只圖眼前安穩的。所謂牽一發動全身，哪怕能安度魔神之災，後續受到的牽連也會很大。

    就像是生物鏈，其中一條出了問題，禍及的是全部。又譬如說市場物價，氣候和賦稅都能影響波動，更遑論還是大災難。

    面對流浪巫師的提問，蒙奇不慌不忙的道：“此前我已經得到拉普耶的傳訊，魔神陰影縱然高懸，但自萬年前旭日大魔神肆虐南域之後，世界意志就對這種外來侵入者的力量設下了一定的限制，就算真的有大魔神降臨南域，想要翻覆大陸，改山川爲河脈，也不是那麼簡單了。更何況，拉普耶也言道，魔神之災可能不會真正降臨南域。”

    蒙奇最後一句話，讓在場衆巫師全都怔楞了一下，狩獵一位魔神的後裔，怎麼可能不驚怒魔神？但看蒙奇的作態，似乎也不像是說謊。

    而且，拉普耶可是“不朽的冠星者”，冠星教堂目前的真正領袖。

    他說的話，應該不會錯吧？

    魔神之災難道真的不會降臨麼？

    在衆人討論紛紜的時候，蒙奇卻是微微斂下眼皮，拉普耶的確說過，魔神可能不會降臨，但不降臨，不意味着就沒事了。至少拉普耶的擔心是一點都沒有少，甚至比蒙奇想象的還要多。只不過，蒙奇不可能在這時說出來。

    反正，他的目的是直指傳奇，其他任何的影響，他都會暫時拋開。

    不過，蒙奇也不是完全不把南域放在心上，至少他還準備了一些後手，譬如深海之歌的那件神祕之物。

    絲奈法這時也站出來，詳述了如果真的有災難降臨，霜月會干涉以及補償的措施，這讓在場巫師也慢慢的平靜下來。

    蒙奇接下來便開始布置任務，空天島的重建暫時擱淺，目前最緊要事改爲：獵捕計劃！

    蒙奇在深淵的佈置已經多年，原本的計劃就已經趨於完善，如今只需要根據魔神後裔出來的地方，進行最後的更改。

    “蒙奇閣下，說了這麼多，我們還不知道魔神後裔從哪個前線出來？是械之門，還是說潛惡之洞？”

    這個問題也是衆人所關注的，輔一提問，所有的視線再次聚集到蒙奇身上。

    蒙奇輕聲道：“都不是，是惡魔城”

    “拉蘇德蘭。”

    ……

    廢墟的陰影縫隙裏，桑德斯面無表情的聽着蒙奇的獵捕計劃。

    桑德斯在此前的討論中，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知道自己的個人意志根本改變不了大勢，他只是默默的等待這場會議結束。

    對他而言，蒙奇的傳奇計劃固然吸引人，但桑德斯很清楚，安格爾的夢之曠野更加的潛力無窮，而且是肉眼能看到的潛力。至於蒙奇，最後能不能突破都還是個問號。

    蒙奇想要借魔神後裔的血脈突破，不過是因爲遠古巫師的一個卷軸有記載類似案例，但那卷軸記載的實驗數據，是否已經過時，這很難說。

    至少桑德斯目前是對走這種偏門沒有興趣的。

    會議一結束，桑德斯立刻來到了萊茵姆特身側，不過萊茵姆特如今眼神卻正看着從風雪之中款款而來的薩曼莎。

    在萊茵眼中，薩曼莎美豔動人，就像是冰霜公主。

    但在桑德斯眼裏，薩曼莎就是一塊破碎的玻璃，還是那種拼不完整的玻璃。

    薩曼莎走近以後，冷眼斜睨着萊茵姆特，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本來她還想說什麼，卻是看到桑德斯在側，便將涌到嘴邊的惡言吞了下去，只是冷哼一聲，便轉道走向了蒙奇閣下所在地。

    萊茵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自怨自艾了好一會兒，萊茵才轉過頭道：“你看，薩曼莎剛纔其實都想罵我了，但她還是忍住了，說明她想在你面前保持一個淑女形象。你真的不考慮一下薩曼莎嗎？說不定，你們一結合，薩曼莎就會回到野蠻洞窟了。”

    面對升起拉郎配心思的萊茵，桑德斯的回答果斷而冷漠：“不要。”

    見萊茵還想繼續說下去，桑德斯直截了當的道：“關於安格爾的情況，現在該怎麼做？”

    一提到安格爾，萊茵的表情也嚴肅了一些。畢竟安格爾是他親自拉進核心圈的，而且他也很看重安格爾的潛力。

    桑德斯將之前他感應到精血位置似乎就在深淵三層的事說了出來：“如果安格爾目前還是安全無虞的話，那麼他此時可能已經不在冰谷。可就算知道他在深淵三層，但他具體在哪，這個卻依舊沒有答案。”

    現在是該去冰谷尋找線索，還是在三層去尋找安格爾蹤跡，這是讓桑德斯難以抉擇的。

    萊茵思索了片刻：“目前的情況的確很難說，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半晌後，萊茵帶着桑德斯來到了空天島的一隅。

    原本這是一片空曠地，因爲緊鄰着倒懸之瀑，不久之前，這裏還是空天島熱門的觀瀑點，然而此刻，這裏卻立起大量的墓碑。

    此前在邪神之亂中死去的人，絕大多數都埋在了這裏。

    在這新建立的墓園中，有一個佝僂着身子的柺杖老頭，正迎着風雪，緩緩的行走在一座座墳墓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