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節 自我懷疑

    寒臨之月，下旬初日。

    遠古河灘的拍賣會，終於開始了。

    這是一場月例拍賣會，原本拍賣方以爲來的人並不太多，可真正到了這一天，卻發現來的人其實並不見少。

    西倫站在倒三角拍賣會的頂端，盡收整個遠古河灘的景色。

    今日的天氣一般，黃沙漫天。或許在其他地方這是災難，但遠古河灘位於沙漠的中央，沙塵暴也不少見，故而，黃沙雖厚，可對於超凡者而言，也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小小阻礙。

    作爲這場拍賣會的拍賣師，西倫習慣性的在拍賣會開始前關注着來人。烈烈的風，吹起他散開的長髮，但卻自動屏蔽了黃沙與塵埃。

    在這狂風肆虐的時候，無數的人正在往倒三角的拍賣會大廳趕來。

    西倫對於腳下那羣學徒，並沒有仔細去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可能會到來的正式巫師身上。

    這時，黃沙之中突然傳來一陣咆哮，一個黃袍巫師突然騎着巨大的沙熊奔騰而來。

    此人，進入了西倫的眼簾：“西地摩沙的‘狂沙之熊’列恩，讓我想想，他今天過來應該是爲了那枚喜熊的幼崽吧？借喜熊之脈，來召喚更強大的召喚獸，看來喜熊幼崽今天不會流拍了。”

    西倫兀自言語時，一陣香風襲來。他擡眼一看，只見一位渾身飄散着玫瑰花瓣的女巫，穿過黃沙的簾幕，飛向拍賣大廳。

    “咦，是野蠻洞窟的‘玫瑰王冠’麗安娜女士，她來這裏是爲了什麼？難道是爲了苦曼羅的藤蔓？可這種魔植提取的香氛，頂多只有清腦的作用，味道也頗爲苦澀，麗安娜女士應該不至於爲這個而來吧？可不是這個，又會是什麼呢？”西倫搖搖頭，沒有想通。

    提着精緻宮燈，穿着打扮如華美貴婦的女巫，也緊隨着麗安娜而來。

    “夜語之森的‘渡螢人’桐女巫，嘖嘖，沒想到這位新晉的天才女巫也來了。倒是可以看看，她想要買什麼東西。這樣也可以增添一些關於她的購物數據。”西倫眼底閃過精光，這個女巫自從晉入正式巫師後，可是很少在外露面。所以，關於她的數據，遠古拍賣會也沒有太多，她會買什麼也是一個問號。

    不過，西倫估計，或許桐女巫的來意是爲了買奴僕的。畢竟，才晉入正式巫師，很多事情都需要忠誠的奴僕來做。

    西倫的猜測其實絲毫未錯，桐女巫此時正與麗安娜同行，兩女嘴裏還討論着各種奴僕的優良劣差。從這也可以看出，西倫作爲一個擁有近百年經驗的拍賣師，眼光的毒辣之處。

    後面又來了好幾位巫師，西倫幾乎都猜出了他們的目的。不過，其中最引起他注意的，是來自颶風高塔的傑拉爾。

    這位冠以“祕銀變革者”的煉金術士，突然造訪遠古拍賣會，讓西倫完全猜不出他的來意。要知道，此次拍賣會上好像沒有什麼和金石學鍊金相關的珍惜材料。

    西倫回憶着此次拍賣的拍品，最後還是搖搖頭。他甚至連估計，都不好估計。

    “或許，是發生數據之外的事了吧？”西倫暗道，雖然他掌握很多巫師的購買數據，但有時也會發生意外，譬如這個巫師突發奇想，購買稀奇的材料；又或者，他購買的材料是爲了和亟需之人交換的。

    這種意外，也常常發生。

    西倫是允許自己出現這種意外的，購物意向畢竟只是一個大數據的彙總，不可能面面俱到。

    可接下來出現在拍賣會的人，西倫卻完全懵了。

    “這位巫師好像是……萬智下？”西倫眉頭一皺：“萬智希冷丁以往不是從不參與拍賣會的嗎？就算是去購買東西，也是派分身前來，此次來的居然是真身。他會買什麼？完全沒有數據庫啊！”

    ‘萬智’希冷丁已經是個意外，但接下來還有更多的意外。

    ‘幽冥低語’鄧肯，‘暴戾荊棘’瑪德琳，‘微型世界’杜馬丁……兩位常年待在鏡中世界不出門的死宅巫師，加上一位剛剛加入野蠻洞窟的女巫，居然齊齊造訪遠古河灘。

    西倫腦海裏只剩下一個個問號。

    到底什麼東西在吸引野蠻洞窟的巫師？拍賣會的拍品有這種東西嗎？我怎麼不知道？

    在西倫發懵的時候，黃沙飄散出的帷幔，突然慢慢被掀開。

    迎來了一個年輕的男子。

    男子看上去約莫二十餘歲，着白衣配以綠紋腰束，紅袖繡以暗底金邊，一身配飾華美且尊貴。淡黃色的長髮被綠色細蔓束起，額頭只留一綹髮絲，恰好搭在左眼之上。

    他長得不算英俊，但氣質卻很儒雅，惟獨從眼神中看出淡淡的叛逆。

    男子就這麼毫無煙火氣的憑空飛來，西倫一開始還沒認出來者的身份，可看到下方巫師紛紛向他鞠躬以敬意，西倫突然想起最近巫師界的一條大消息。

    ——桑德斯的大弟子：蘇彌世，晉入真知。是南域巫師界少有雙真知師徒。

    “沒錯，他是蘇彌世下！”西倫眼裏閃過訝異：“又是一個野蠻洞窟來的巫師，而且這一次還是位真知巫師。難道野蠻洞窟發生了鉅變？而我們這次拍賣會上，有什麼東西能夠解決？”

    西倫已經開始胡亂猜測了，因爲蘇彌世的購物意向，在他腦海裏也是一團迷霧。

    在西倫恍惚的時候，一個僕從打扮的男子登上了頂樓。

    “西倫大人，拍賣會還有十分鐘就要開始了，沙隆家主喚您要開始做準備了。”

    沙隆.雅穆舒，是遠古拍賣會背後站着的巫師家族——魔岸綠洲的家主。

    西倫還沒緩過神來，下意識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西倫又站在樓頂發了會呆，他總覺得今天的一切發展軌跡，完全挑戰了他這麼多年身爲拍賣師的職業素養。

    明明今天只是月例的拍賣會，那些壓箱底的東西都還積着，爲何會有這麼多人來？他們所爲目的又是什麼？

    西倫想不通，唉聲嘆氣着下了樓。

    他先是找到了沙隆家主，一身清涼的沙隆正坐在一間豪華奢侈的包廂中，兩手各攬着一位美貌的巫師學徒。西倫進來時，甚至還有一位青澀的美女，坐在他的腰上。

    西倫行了個禮，然後略帶尷尬的微微側過頭：“沙隆家主。”

    “你到我這兒來幹嘛？馬上拍賣會就開始了，趕緊下去，別打擾我。”沙隆沒好氣的揮揮手，讓西倫趕緊離開。

    西倫：“家主，我剛纔在頂樓觀察來人，發現有一些問題，想稟告家主。”

    “咦，你又跑去猜他們的購買意向了？我覺得你這就是浪費時間。”沙隆有些不耐煩，但畢竟西倫是家族裏的老一輩了，而且對他忠誠無比，沙隆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思：“你說吧，什麼問題。”

    “今天拍賣會的來人都很古怪，好多野蠻洞窟的巫師都來了，明明今日的拍賣沒有什麼好東西的啊？”

    沙隆捏了捏枕在他鎖骨上的美女臉蛋，渾不在意的道：“誰知道呢，或許他們就是來參加某個巫師的聚會，然後順道來看看拍賣會的。這樣也挺好，我們的拍賣會也更有人氣。”

    “可是……”

    “別可是了，都是有名的巫師，難道他們還是來對拍賣會動武的？”見西倫還有些困惑，沙隆又道：“你的那個數據完全不可靠，別死磕在這裏面，有這時間還不如想想該如何讓拍賣會的收益更高。對了，此次拍賣會的拍品順序剛纔我看了一下，你稍微更改一下。”

    西倫擡起頭：“啊？更改順序？”

    “那個什麼音樂盒，調換到上半場。這東西我上回見過，這東西都放在下半場，會讓其他同行笑話咱們拍賣會沒貨的。”沙隆直起身，大手扶着身上美女的腰部，另一只手扣了一下面前桌子上的拍品流程。

    “音樂盒？”西倫想起來了，這好像是一個學徒送拍的拍品。他自己看了一下，音樂很好聽，幻象十分的身臨其境，而且還隱隱有種古怪的感覺，他自己判斷不出來，但以他多年老辣的經驗，覺得這個可能會有一個好價錢，便安排在了拍賣會的後段班。

    “大人，這個音樂盒我自己看了，感覺很不錯，放在後段班雖然有些勉強，但很有創意，而且是難得的附魔鍊金，其上附魔就連家族裏的煉金術士都沒見過，是可以進入後段班的……”

    沙隆趕緊擺擺手：“創意？幻境？得了吧，我半年前就看過類似的音樂盒，只花了一百多魔晶就買到了。你這個居然起價就300魔晶，誰會買？”

    “大人真的已經看過這個音樂盒了嗎？”西倫疑惑道。

    “難道我還會欺騙你不成？”沙隆怒道：“這是我的命令，趕緊換到前段班，起價就……50魔晶吧！這還是看在他是個鍊金產品的份上，要不然起價更低。”

    西倫畢竟只是拍賣師，不是決策者。最終西倫還是點點頭，同意了沙隆的說法：“好吧，那我和第37件拍品做一個更換。”

    “37件還是太晚了，放在前5個拍品之內。”沙隆阻攔道。

    西倫手頓了一下，這個音樂盒他覺得很不錯呀，前五個那可是比“瑩絨藥劑”一流還要差啊，瑩絨藥劑甚至只是藥劑學鍊金的初學品啊！那個音樂盒好歹也入階了。

    西倫現在嚴重懷疑沙隆家主有沒有看過音樂盒？

    當西倫再次提出這個問題後，沙隆臉色直接變黑：“還敢質疑我，趕緊給我滾出去！”

    在西倫離開沙隆房間後，他的表情露出糾結。沙隆家主都生氣了，顯然他是真的看過音樂盒，可這個音樂盒真的有這麼不堪嗎？

    難道，他的眼光今天真的出現了問題？

    西倫頓時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