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家都被偷沒了的天使

    聖普羅什行宮，薇彌爾的房間。

    書桌上細心擺放着少女整理好的筆記，夾了書籤的地方似乎是打算睡前翻閱的部分。

    但現在不用了。

    房間裏的主要照明早已熄滅，只剩他這邊一盞牀頭燈還點着，影影綽綽的燭火下，兩位少女背過身的輪廓被勾勒無疑。

    薇彌爾：“……”

    阿依凝：“……”

    漫長的安靜裏，微妙的氣氛在逐漸發酵。

    阿依凝抿嘴看向一旁，時刻關注着身後的動靜，似乎是溫泉裏的事讓自己也不清醒，早已錯過了起身的時機。

    如果能就這樣安靜的度過一晚，也好……

    ……

    嵐神殿，聖火高原神殿領。

    莎耶自神殿的石柱頂上起身，一躍而下後收起羽翼，睜開緋紅色的眼瞳凝望遠處原野下的夜色。

    經過某個闕值後，這兩天她已經不能從神殿法陣中汲取更多的魔力，神格積聚的力量有如脫胎換骨。

    也就是說，時間到了。

    她毫不猶豫地來到神殿長的住所，推開辦公所的大門後，即便入夜，妮可也一如既往坐在那張桌子後面，好像幾十年來從未變過。

    見到莎耶進來，妮可像是早有所料，緩緩取下左眼佩戴的單片眼鏡，揉了揉額角。

    “每次你半夜這樣闖進來，我都以爲神殿裏要兵變了。”

    莎耶看着她，不說話。

    妮可揉了揉肩膀擡起頭：“終於要走了是吧，我已經開始考慮在之後辦一場慶祝會了，神殿裏的大家應該會衷心感到喜悅的。”

    “別跟我扯這些，”莎耶懶得跟她辯，“就說你同不同意吧！”

    “同意，怎麼不同意，你以爲我不想讓你走嗎？”妮可說到這裏從桌子下面拿起一面小鏡子，照了照眼角這兩天冒出的皺紋，“你簡直是擋在我保養路上的頭號敵手。”

    莎耶極其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那張臉上有任何值得浪費精力的地方嗎？幾十年不都一直是這個鬼樣子，也就她自己看得重要了。

    “我明早就走，別說我沒打過招呼。”

    說完這些，她看都懶得多看一眼，轉身就要走。

    “等等——”妮可從背後叫住了她，“我還有話要說。”

    莎耶不耐煩地轉了回來，認爲這傢伙比起臉更應該去保養一下腦子，免得每次在人要走的時候才想起有話要說。

    “是關於瑪利亞的事情。”妮可沉色道。

    “……”莎耶的眼眸挑了挑，但並未掀起太大波瀾，“你想說什麼？”

    妮可將手中的鏡子關上，收進桌下後手指交叉，目光深邃地看了過來。

    “我一直阻止伱調查，是因爲察覺到這件事背後沒那麼簡單，”妮可用神殿長的口吻說道，“你有關無冠城的報告裏，那些令人在意的部分，瑪利亞也涉及了對吧？”

    “……”

    莎耶側着臉擡起看她一眼。

    所以她早就看穿了，爲什麼特意等到要走的時候才說？不感到意外也是因爲瑪利亞的事情對方知道得不會比自己更多。

    妮可從抽屜底下取出一份封好的文件扔在桌上。

    “拿去吧，這是三十年前神殿對瑪利亞失蹤的調查報告，裏面還有我這段時間託人查到的，有關工匠會二席阿魯瑪的所有生平資料。”

    “你……爲什麼……”

    莎耶眉頭皺得很深。

    那份調查報告過去自己找她要過很多次，得到的都是沒有商量的回絕，而且工匠會二席的資料是怎麼回事？這跟神殿彙報無關吧，她跑去查這個做什麼？

    “沒辦法，”妮可緩吸一口氣打了個哈欠，“到了這個年紀我還是想拼一把，你要是能把這件事查出水面，用人得當的我想必也會出現在下任教皇的備選名單上吧。所以爲了我的教皇頭冠，這件事就拜託了。”

    “哈？”

    你管個神殿領都管成這樣，還想當教皇？

    莎耶是萬萬想不出這臭婆娘有一天還能跟教皇兩個字沾上關係，而且爲什麼查瑪利亞的事情能讓她登上教皇，她在做夢吧？

    “事先提醒，”妮可的神態再度凝重下來，“三十年前的調查，嵐神殿可是折損了兩名十嵐官，「青金聖子」也是在那之後十幾年才補上的。”

    “你說什麼？”

    “嗯，就是這樣，”妮可輕描淡寫說道，“這件事之後的十二年左右爆發了大陸性質的神戰，我想並不是什麼巧合，包括你現在和之後將要面對的，那所謂沒被提及的幕後黑手，恐怕早就在無人能知的地方深深紮根在‘我們的世界’當中了。”

    妮可閉了閉眼，身爲神殿長她原本不該談及這些內容，但要說對那件事心中沒有芥蒂，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你……”

    “好了，沒什麼事了，”妮可敷衍着說道，“古天使的生平可是很難查到的，不要讓我當教皇的努力白費啊。”

    看着莎耶上前把那封文件拿走，妮可心頭像是鬆了口氣。

    出去這一年，自家首席戰官身上的變化已經超越了她的認知，比起她現在的歸屬，待在神殿恐怕永遠也無法找到真相吧。

    “所以，你以前是怕我步瑪利亞的後塵才不告訴我？”莎耶轉過身停在那裏，問道。

    “別開這種玩笑了，”妮可感到一陣好笑道，“神殿長的職責自然不會讓不夠格的人去挑戰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想也是。”

    看到莎耶再度完全轉過去，踏步就要離去，妮可目光縮了縮，再度叫住了她。

    “等等——”

    莎耶停在那裏沒有回頭。

    妮可看向一旁，似乎在整理措辭，不經意說道：“如果你有一天在外面沒有了容身之所，回到這裏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帶時候我會不介意當面嘲笑你的。”

    “那種話，等你沒出現在教皇名單上，我原封不動還給你。”

    莎耶頭也不回地踏出了房間。

    看着她離去的方向，妮可坐在那裏搖了搖頭，竟然會有種和她吵不動了的感覺。

    “該說是不服老不行了嗎？”她自嘲道。

    從神殿內部出來，莎耶握着手裏的文件，擡頭看向夜空，目光漸漸變得沉定。

    這份力量，她會用在對付那些狗雜碎身上的。

    ……

    安靜的房間裏，逐漸傳出了細碎的聲音。

    阿依凝閉起的眼簾微微皺緊，無法想象薇彌爾的遭遇，心裏的弦越繃越緊。

    他果然還是……

    她甚至萌生出了希望薇彌爾能堅持下去的想法。

    薇彌爾：“……”

    少女原本還一直考慮要不要在這裏用伊露絲教給自己的方法，結果都沒來得及用，就已經……

    聞着阿依凝黑髮上清雅脫俗的香味，她心中甚至誕生了求救的念頭。

    阿依凝：“……”

    某種程度上，她知道薇彌爾體質的一些情況，爲了不讓她暈過去，他應該不至於太過明目張膽。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

    什……

    隨着薇彌爾自身難保抓緊了她，阿依凝臉色頓時唰得透紅，難爲情地咬緊了牙關。

    等等。

    你從她那邊過來，到我這裏……？

    不動聲色的夜晚，她們充分向羅維展示了，什麼叫一根繩上的螞蚱。

    “……”

    “……”

    ……

    次日，嵐神殿的列柱儀式石廊。

    莎耶站在石臺的頂部，早已整備好行裝，眺目凝望着浸染天際盡頭的日出，心情逐漸變得平靜。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已經在阿忒塔娜那裏等着了吧。

    低頭看向平臺下方的空地，前來送行的神殿戰士和下位天使並不少，包括派發物資的那位年邁天使也來了。

    但妮可神殿長沒來。

    莎耶並不在意這些，在她看來，天使們也不過是在遵守神殿禮儀罷了。

    因爲她沒有開口多說什麼，擡頭看了眼已經形成的天堂之門後，展開潔白的羽翼一躍而起，像往日裏的每次出征一樣，沉默寡言地穿過了那道門扉，於衆人的視野中消失不見。

    只不過這次，她的身後並沒有其他追隨的天使。

    年邁天使：“……”

    看着那道耀眼的背影，年邁天使的神色有些追憶。

    對自己所要走的道路毫不遲疑。

    也許也只有像她們首席戰官這樣獨立且強大的天使，才有資格追求與人類的愛情吧。

    三天後。

    抵達獅苑境內的莎耶一路向南，於雲層間以目光難以捕捉的速度飛行，逐漸辨認出了自己熟悉的地貌。

    獅苑南部，曼塞平原。

    沿着遠處裂痕山脈的往前，看見最深處聳立的一座巨大活火山，她還記得當初在那裏與陰神教派的大祭司一戰，只不過不知爲何想到這些，尤其是過往的種種畫面以及即將到來的重逢後，她的嘴角有點難以自制地上翹。

    什麼啊……

    我根本沒必要對這種事感到期待吧！

    隨着黑色的山谷出現在視野盡頭，莎耶也是很快收斂起神色，於雲端中停了停片刻，壓制和收拾好心情後，目視下方，開始扇動羽翼緩緩自天空降下。

    在這個過程裏，她並未掩蓋神力。

    似乎是察覺到這一點，阿忒塔娜披着件單薄的青白色斗篷從帳篷裏出來，一眼就看見天空中再顯眼不過的天使，微微驚訝後便繫好斗篷，立即朝着她這邊快步走了過來。

    兩人在山谷露臺前的空地碰面。

    “莎耶……”看見對方精神飽滿的樣子，阿忒塔娜感到一陣十分欣慰的懷念，“有一個多月沒見了吧？”

    “是啊，這幾天我一直在路上，還擔心會趕不上，”莎耶點了點頭，目光往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呢？”

    聽到她這麼說，母神幾乎愣了一下，略有猶豫地也往身後看了看。

    “這……”阿忒塔娜露出爲難，“他們幾個現在不在山谷。”

    “是嗎？”莎耶似乎完全沒想過其他的可能性，開口道，“是附近出了什麼狀況？告訴我位置，我現在就去支援。”

    正好讓他們見識下她這段時間的變化，保證讓那幾個自以爲是的傢伙說不出話。

    “這個……”

    阿忒塔娜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想了想後，還是決定告訴她真相。

    “莎耶……”她用儘可能溫柔的眼神看着對方，“如果我的猜測沒錯，他們幾個此時此刻，應該還在黎日曼……”

    “……”

    不知覺往後退了一步，莎耶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起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