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只要你不打我女兒的主意

    比預期中更長的安靜後，場面在議論聲中炸開了鍋。

    而場上不止其他領主，薇彌爾等人看他的眼神也是一臉驚訝。

    羅維……無冠城的王？

    薇彌爾從沒想過這種事情，莫名感覺他的身形突然偉岸了起來，不自覺昂起頭開始仰視，被後者黑着臉按了下去。

    “……”

    “……”

    面對這個狀況，羅維的反應不比其他人好多少。

    這老狐狸在想什麼？

    他第一時間能想到的，是對方打算利用這個身份將他限制在這裏，阻止他繼續支持王女小鬼。

    但不是只掛名而已嗎？

    難不成對方真的認爲靠他的名字就能震懾住蹄火帝國，連羅維都想問一句憑啥啊？等等……說起來他的名字好像確實出現在了那邊，馬庫斯曾經彙報了一份危險名單上去，導致帝法斯的人見到他後立刻選擇了避免衝突。

    但這也很難說吧？最靠譜的解釋反而是蘭德爾本身就和蹄火帝國達成了某種協議，把他拉出來不過是種障眼法。

    羅維思緒電轉，但不管怎麼想，也逃不開眼前的事實——他的確被這個老陰比算計了。

    “萊恩·希利落，”蘭德爾突然開口打破了議論的氣氛，“這個提議，應該不會讓你感到沮喪吧？”

    “怎麼會……”萊恩反應過來，一副懇請對方繞了自己的無奈表情，“我自認爲沒有那樣的才能。”

    被蘭德爾看着說那些的時候，他後背都滲出冷汗了，實際上昨天就已經向艾露法他們辭行，在無冠城已經停留得足夠久，等這裏的事情結束他也差不多該開始下一站新的冒險，被突然留下來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且統御城市什麼的，他根本就不會啊……在軍團就已經很勉強了，主要事務其實都是艾露法和鄧德里他們在負責的，自己那些一竅不通的想法沒少被取笑過。

    萊恩跟着人羣看了過去，只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剛逃過一劫這件事又轉眼落在了羅維頭上，一時有些說不清的複雜情感。

    “……”

    在他看來，羅維的確有這個資格，蘭德爾那些話明顯就是對羅維說的，但想到是如此刻意安排，萊恩再蠢也能察覺到這裏面或許沒那麼簡單，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替自己摯友擔憂還是慶祝。

    但以他的功績，確實當得起這份榮譽。

    “……讓羅維成爲無冠城的王？”

    “這，這到底……”

    其他人彼此交換着視線，這個結果多少有些出人意料，蘭德爾的私人請求實際上是希望讓羅維來接手無冠城？他們之間到底……

    “不必做過度的解讀，我這樣做完全基於各方立場的考量，當然也包括你們，”蘭德爾看穿他們的心思，閉了閉眼沉聲道，“不妨請諸位試着回想一下，羅維·布魯克雖然一直不太常出現在你們視野裏，大部分時候似乎也不關心你們死活，但請好好思考一下吧，在這次的整起工匠會事件裏——如果沒有他會怎麼樣？”

    蘭德爾在“如果沒有他”五個字讀了重音，眼神也跟着老謀深算起來。

    知情的領主們神情擰緊。

    而即便是不知情者，甚至是對羅維的行事作風感到厭惡的人，也無法否認他在風評飽受爭議的同時的確有着出人意料的手段，隻身拯救了無冠城是不爭的事實，面對機工女神的工造炮，他們留在城裏的親人全都因他才活了下來，浮游都市上即便不瞭解過程，贏了與女神的決戰也是不脛而走的消息。

    “如果想要變革，就必須擁有超越這個時代的眼界，以及能夠付諸實際的手段，”蘭德爾神色不變說道，“你們需要一個自願不戴王冠的稱職領袖，而於我私心而言，也更希望接下這個擔子的是獅苑人，如此獅苑國民也更能夠接受吧。”

    蘭德爾繼續說着，再一次看向了萊恩。

    “那邊的萊恩·希利落也是獅苑人，同時也算得上是可造之材，但畢竟在眼界上還缺少歷練成長，光憑一腔熱血，要想鎮住蹄火帝國一方想必還有一段坎坷的道路要走吧。因此即便我願意做出讓步，也不能保證實際的結果是否如諸位所想。”

    萊恩露出有些窘迫的表情。

    慚、慚愧……確實沒辦法反駁，他做事還是更多偏向於直覺。

    在場的領主們聽出了話裏另一層含義，蘭德爾想表達的，是如果讓萊恩作爲人選，萬一無法鎮壓得住蹄火帝國，獅苑想必不會放鬆對無冠城開戰的準備。

    從一開始，這位拋出的命題就是成爲不理政務的無冠之王的同時，還要鎮得住蹄火帝國那邊的威脅，這根本不是可以用常理能辦到的，他又爲何如此斷定羅維用一個名字就能做到？世上又哪有真的那麼輕巧就能辦到這些的人選？

    薇彌爾：我…我也是獅苑人來着……

    “如果他們兩個人都拒絕呢。”瓦妮莎冷冷道。

    “那就算我現在把城市交給你們，恐怕很快也要回到獅苑或者蹄火手上，”蘭德爾深邃的目光意味分明，“而你們需要賠償引來這場爭端的代價。”

    “……”

    這便是，戰爭的鐵錘嗎。

    這一席話讓在場衆多人說不出話，本以爲災難過後就能迎來和平，實際上身處這份夾縫之地，他們原本的選擇就不多。

    而蘭德爾的話，完全敲醒了他們心裏還保有的一絲僥倖，百廢待興的城市又有什麼資格談戰爭的話語權。

    “看來你們完全理解了，”蘭德爾露出臨危不動的威嚴冷靜道，“我站在伱們的立場已思考得足夠多，剩下的就看你們自己了，在我看來，這樣的機會不主動抓住反而顯得愚蠢，如果不是他拒絕了與我合作，恐怕還輪不到你們有這個機會。”

    洛芙禮咬着牙，就差從椅子上直接站起來了。

    你這傢伙……！讓他當無冠城城主，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啊！

    “呵呵……”蘭德爾朝她看了過來，目光鋒芒毫不遮掩地咧起嘴角，“不需要懷疑這件事的可行性，就像他也曾用自己的名字爲我國的王女排憂解難一樣。”

    洛芙禮：“！”

    他爲什麼會知道這件事。

    “你、你又爲什麼能確保羅維成爲城主就解除蹄火帝國的威脅？”有人冒着膽子問。

    蘭德爾轉回來深沉地笑了，他似乎就在等有人這麼問，伸手後便有屬下將一張捲起的文書遞到手中，上面綁着火焰金馬紋的緞帶。

    “事實上，我這裏就有一份蹄火帝國的未簽訂文書，來自帝國南元帥帝法斯·克利羅姆。”

    馬庫斯：“……”

    菲莉卡：“……”

    連這種東西都準備了，與其說什麼私人請求，不如說讓所有人按照他的思考方式一步步走下來，看似還願意退一步讓萊恩接手，實際結果根本就是必然的。

    區別無非是萊恩接手後根據情況準備何時出兵，還是由工匠接手後立即出兵罷了。

    即便是他們兩位元帥，也感受對方的手段與其說是讓步，其實根本就是毫無選擇，壓得人喘不過氣。

    但羅維會答應嗎？

    場上的目光不約而同集中了過來，這其中有不動聲色的觀察者，有擔憂溢在臉上的悲觀者，還有各種含着各種複雜情緒的不知所措者，像一條視線的河流匯聚向了羅維。

    但更多，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在裏面。

    “這樣嗎。”羅維突然出聲。

    蘭德爾看了過來，表情略有些玩味，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接手就讓萊恩來，”羅維擡起視線，“如果萊恩也不接手的話，就讓這座城市自生自滅對吧？”

    “你應該能夠分辨，這是能讓各方都滿意的方案。”蘭德爾沉沉笑了笑。

    “所以，帝法斯爲什麼答應你？”

    和羅維最初的猜測一樣，蘭德爾和蹄火帝國早就達成了協議，而且從他當初挖出工匠會的真相對方就做出承諾，讓城的事情分明蓄意已久。

    在戰爭還沒開打以前，戰爭的火就已經開始燒起來了。

    “呵呵……”蘭德爾故作關子地停頓片刻，隨後冷下神色咧開嘴角，“因爲某些共識。”

    不肯說嗎。

    羅維是想不到這兩個人有什麼共識，但其中有句話他算是聽明白了——如果他拒絕的話，就把萊恩拖在這裏。

    羅維相信如果自己拒絕的話，萊恩會答應的，這傢伙不會置自己拯救下來的城市不顧，哪怕這對他來說再艱難，如果問題沒解決的話，不可能就這麼放心地離開。

    而且他和王女小鬼假婚約的事，蘭德爾既然知情，沒有在其他貴族面前捅破顯然也是爲了現在，畢竟這的確會給洛芙禮帶來一定的麻煩，尤其是這種關鍵時期。籌碼持在手上不一定要急着打出，眼下的一切相當於上次單獨交談後對他忠於王女的“回禮”了。

    老謀深算啊。

    可以說只要這傢伙設了套，就沒有人可以逃得了。

    而羅維在剛纔的時間裏冥思苦想，也只有一種可能性符合對方把無冠城讓給他的行爲邏輯，雖然這聽起來不確定得有點荒謬——

    這傢伙，該不會是打算提升他在第三世界那裏的優先級吧？

    羅維承認自己有把蘭德爾頂在前面的陰險想法，而這老東西其實跟他不謀而合？要死怎麼能死他一個人，怎麼也得拉幾個墊背的上來分散一下火力不是，無冠城城主？

    還友好鄰邦呢。

    我特麼……

    他倒希望是自己多慮了，畢竟拿下一個不幹實事的城主不構成什麼影響，無冠城周邊也已經不是第三世界的重點，反而可以說是整個大陸難得的淨土。但這老東西知道得太多，就怕後面又搞出什麼名堂，逼他這個城主非得幹出些什麼轟轟烈烈的實績出來，那可才真是見了鬼了。

    “你不必有什麼疑慮，”蘭德爾見他沉默笑了笑，“說不定有一天你會突然發現其實我是真心實意爲你着想，畢竟門當戶對可是很重要的，呵呵。”

    “你說的話有半點可信他們就不會是這個表情了，要不你自己看看。”

    “我倒覺得那是世人對我的誤解，如果擔心後續我還會對無冠城做什麼，那你恐怕過於謹慎了。”

    “你能把這個條件加在合約裏嗎？”

    “……”

    周圍人的目光逐漸變得困惑起來。

    這兩人，是不是有點惺惺相惜？

    但那可是獅苑宰相啊，羅維就敢這麼針鋒相對，着實讓人有點另眼相看了。

    “當然，如果你希望，”蘭德爾沉穩笑了笑，似乎不介意羅維對他的惡意揣測，“會讓你這麼防備，反倒讓我有些意外。”

    羅維沒搭理他。

    再這麼聊下去，突然蹦出一句“你是不是曾經和我爲敵過”都不是不可能，讓這傢伙知道二周目的事情那洛芙禮就等着在房間裏哭溼枕頭吧，誰來都別想翻這個盤。

    他輕輕嘆了口氣，偶然瞥見工匠們看向自己的表情，略有些沉默地迴避了視線。

    而被注意到的工匠們也連忙收回了目光。

    “……”

    沒想到最後還是由他來決定。

    這件事工匠們的意見根本就不重要，他們也沒得選，起初把蘭德爾想得那麼好心，對此抱有期待還是太天真了。

    “那個……”這時有工匠突然發聲，“只要不打我女兒的主意，我可以認可他是無冠城的王……”

    “我的妹妹也不行！”

    “那……我妻子不行！”

    “我嫂嫂……”

    工匠們你一言我一語，好像生怕說晚了就來不及開口一樣。

    阿依凝：“……”

    你們都在擔心什麼啊……

    這大概是某種委婉表達的方式吧，她想，畢竟羅維從沒迴應過他們的期待，與其擔心那家夥是否能成爲一個合格的君王，他本身有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才更讓人感到忐忑不安，誰又能確保那位獅苑宰相不是吃準了羅維會拒絕才特意演了這一出，其實本質就是想將無冠城據爲己有。

    “可以啊，我同意成爲無冠城的城主。”羅維輕描淡寫道。

    這個回答讓在場所有人眼神一緊。

    他……同意了？！

    “不過我也有幾個，”羅維眼神眯了眯，“不那麼無關緊要的私人請求。”

    工匠們面面相覷，蘭德爾則捉摸不透地笑了笑。

    “呵呵……你儘管說就是了。”

    “我沒打算一直待在這座城市，如果獅苑或者蹄火單方面撕毀協議，不要指望我會回來做些什麼，也不必通知我。”

    不管蘭德爾的目的是什麼，羅維不會坐視把這件事推給萊恩，既然對方把這張牌發給了他，具體是好是壞還是要看怎麼打。

    很顯然，他不會被所謂的一個領主身份桎梏在這裏，也不會任由對方把他推到風口浪尖，怎麼運用這個身份，至少現在還不是定數。

    羅維看向了一旁的菲莉卡。

    “所以，我會需要有個人來幫我協助管理這座城市，”他看着對方說道，“無論發生什麼，這座城市的人都應該求助於此人，而不是我。”

    菲莉卡：“？”

    工匠們聽着他這位尚未到任就把差事扔出去的“城主”，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還真是把自己完全摘出去了……

    “既然獅苑宰相委派我這個獅苑人擔任城主，那作爲平衡，我希望這個人出身蹄火帝國。”羅維繼續說道。

    菲莉卡：“……？”

    “同時，這個人必須擁有傑出的管理才能，有治理一方多年的豐富經驗，不需要我出面就能處理好一切問題的同時，最好還能對這座城市有愧。”

    “？”

    “作爲元帥之身，我相信這件事沒有人能夠更加勝任，也能謹慎提防獅苑一方不顧協定弄出的風吹草動。”

    “……”

    “所以，你覺得怎麼樣？”羅維看着菲莉卡說道。

    然後扭頭轉向了人羣另一邊。

    “——東元帥馬庫斯·卡倫戴爾？”

    這似曾相識的情景，人們呆愣着目光，齊刷刷將視線投向了坐在那裏的三級神。

    馬庫斯：“……”

    巧工機娘貝娜一臉猝不及防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而這位前東元帥坐在那裏，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