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羅維的敬畏之心

    天之翼號在長空中劃開軌跡。

    獅苑王國的戰艦雖在防禦和承載能力上不如黑色方石號，但機動性上佔有絕對優勢，眼下正以破開白色氣流的速度直朝北方進擊，預計將與黑色方石號同時抵達。

    無冠城全城的居民都來到了建築外面。

    他們已經聽說這次的作戰，合掌爲天空中白色羽翼般的身影祈禱。

    那代表了所有的希望。

    視野急速拉昇，甲板上的氣流已經不適合實力弱小的人待下去，狂風的氣流裹挾中，只有巨大的浮游島嶼越來越近。

    羅維單手拉着兜帽看着這一幕。

    困擾此地的命運，將以地面的人們攻上天空的城市來劃上句號。

    天之翼號最終越過了它。

    突破雲海的界限，幅度不減地繼續向上攀升，只有視力極好的人才能確認對面方向同樣騰起的航跡雲，兩艘戰艦幾乎同時如魚躍龍門般破開了雲霧，超出了浮游都市地表相當多的水平。

    “準備突入反魔導屏障。”

    洛芙禮在指揮室裏面色沉穩開口。

    工匠會不會讓他們毫無阻礙就上來，比起浪費手下的軍力在城外作戰，啓用反魔導力場是毫無疑問的選擇。

    所以兩艘戰艦都必須升得足夠高。

    然後在失去魔導機能前，利用俯衝的慣性直接衝進去。

    當拉昇到指定位置，驅動面板前的賽婭猛然回過了頭。

    “王女大人！”

    看來時刻到了。

    洛芙禮閉了閉眼，隨後揮出細小的胳膊——

    “全員，做好衝擊準備！！”

    拔升到最高高度後，天之翼號在空中停滯了那麼一小會，隨後艦頭調轉猛然朝下，在最大動力的驅動中甚至破開了音爆。

    呼呼——

    巨大的島嶼在視野中越來越近，實際親臨，眼前的龐然巨物遠比在地面上看到的還要超出想象。

    薇彌爾死死抓住了羅維，隨着速度越來越快，戰艦在某個節點突然失去了所有動力，覆蓋體表的藍光驟然消失。

    但這已構成足夠的動力。

    魔導戰艦宛如一顆隕石砸向浮游都市的一角，龍族們紛紛跳下戰艦，於半空變化成體形龐大的巨龍——他們中的大部分，將在戰艦足夠確保落進島嶼範圍後，託着戰艦進行緩衝。

    而剩下以瓦妮莎爲首的精銳，直接飛向地面，確保落地點周圍的安全。

    轟隆隆——

    戰艦外殼在空氣阻力的影響下開始顫動，給人一種好似隨時都會散架的預感，但工匠們的手藝並不是擺設，考慮到這個狀況，提前就設置了額外的外殼板作爲震衝帶。

    這是一場雙方都考慮周全的戰爭。

    羅維能看見空空如也沒有任何設防的地表，反魔導力場似乎單純只是佐爾曼送給他們的見面禮，從這虔誠而自信的態度，彷彿他們需要通過考驗才有資格登上他們的新城一般。

    咔，嘣——

    進入範圍，巨龍們從下方托住了戰艦，艦體在劇烈的搖晃中開始減速，但仍舊處於一個一頭撞上的幅度當中。

    最終沉沉落地了。

    薇彌爾在被甩出去之前被羅維拉住，而想都不用想，此刻戰艦裏面必然也是一陣七葷八素，整個艦體在撞上島嶼後沿路滑行了好幾十米，外殼板全部震散了架。

    等到移動停止，羅維慢慢鬆開頭髮被吹成小瘋子的少女，轉頭確認其他人的情況。

    阿依凝：“……”

    真是亂來的降落方式。

    爲了確保到時候能及時撤離，在他們攻入島嶼核心的期間，看來工匠們又有活要忙了。

    見羅維回過頭來，她略有些侷促地躲開了視線，但在挪開後不久，她又扶着欄杆瞥了回來。

    ……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我當時好像沒讓戰艦跌得這麼慘吧。”莎耶皺起眉頭說道。

    “那是，”羅維調侃笑了笑，“你也就讓王女殿下骨了個大折而已。”

    “……！？”

    莎耶直到現在還沒弄清這期間發生的細節，但經歷過上次在黑色戰艦上的一戰後，她現在也有一筆賬要和對方好好算一算。

    “呵呵……”伊露絲在一邊輕描淡寫笑了笑，“無論什麼時候，你們還真是樂此不疲。”

    “好耶！是新大陸！可以上去玩咯～！”

    露意的表現是對她這句話的最好迴應。

    幾人無語了片刻，看見他們這邊的軍勢開始在空地上集結，從巨魔到龍，從冒險家到史萊姆和各種魔物娘，啥都有，看起來就像一支雜牌軍，規模還不小。

    他們的任務是牽制，吸引敵人分出力量，除非工匠會頂不住正面壓力撤走佈置，他們是不會大幅度地往前壓的。

    原本是這樣。

    羅維看着站在自己身後的幾人，眼神一時變得深邃起來。

    “準備好了嗎？”

    薇彌爾等人點了點頭。

    羅維緩緩轉身，仰頭看着聳立在面前的巨大城牆。

    “那麼，開始做我們擅長的事情吧。”

    ……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

    黑色方石號重重落在地上後，外表多面體的石柱結構散了一地。

    萊恩在一旁的空地上整備軍團。

    不需要什麼客套的言辭，集結在這裏的都是和他一同經歷過女神討伐戰的老朋友，爲了徹底將工匠會的陰謀劃上句號，他們早已做好覺悟。

    “那就出發吧。”

    他們這次的目的並非探索，而是攻克，不管這座島嶼大得有多麼離奇，他們要走的路實際上只有一條。

    那就是闖過層層阻攔的門扉，直抵工匠會操控的核心區域。

    想也知道。

    工匠會必定在沿路準備了大量的佈置等着他們。

    菲莉卡和無冠城的工匠會留在這裏，修理因降落而損傷的戰艦，而爲了避免意外，萊恩特意將傷重初愈的馬庫斯也留了下來，還被艾露法調侃他真敢讓這兩個人互幫互助。

    大概都是跟某個人學的吧。

    萊恩收回思緒轉過身，看着那高聳立在遠處的環形城牆，而比他們更先一步，那裏已經有另外一股軍勢在整裝待發了。

    天使與神格者的戰士。

    那是嵐神殿的軍勢。

    “……”

    萊恩抿了抿嘴，自從來自嵐神殿總殿的支援抵達後，如今的神殿已不再是莫伊拉和他們的協助關係，而是單獨作爲一個勢力存在。

    作爲調停大陸各類紛爭的神殿機構，神殿的介入，往往意味着仲裁。

    這意味着。

    同樣也會評判軍團行爲的合理性。

    艾露法屢次提醒過不要與對方打交道，萊恩凝起神色看着，位於這些人最前方的是位氣質淡然的青發青年，身穿並非制式的高階神殿戰裝，就連這裏的首席戰官莫伊拉都低頭跟在他身後，給人以很強烈的印象感。

    “「青金聖子」嗎。”

    萊恩唸叨着從情報裏得來的稱呼，根據得知的內容，實際在女神討伐戰前，這位聖子就已經抵達了斷脊高原。

    也就是說，對方明明知道軍團在討伐女神，卻選擇了袖手旁觀。

    “……”

    萊恩神色緊了緊，眼下這羣人沒有支援五王女那邊，恐怕會比穩固推進的軍團更先一步深入。

    完全沒有合作意圖是嗎。

    “萊恩。”

    回過頭去，吉提丘深深地看着他。

    從對方的眼神裏，萊恩看見了同樣不想將命運交給別人的覺悟，包括在他之後的艾露法等人，以及賈斯、謝隆德他們，也都是一樣。

    “出發。”

    萊恩閉眼握了握拳。

    他們會用自己的雙手開拓未來。

    ……

    升冠城，核心區域。

    中樞機工塔的大廳裏，佐爾曼在魔導面板上確認兩邊的軍勢幾乎同時行動。

    最後的戰爭開始了。

    正門部分，阿魯瑪已經提前利用黑焰體囤積了大量異種魔物，而後面的小路，留給對方牽制部隊的是數不勝數的遊魂。

    雖然後方出現的敵人數量比想象更多一些，但這並構不成什麼威脅。

    他手裏還握着多張底牌。

    面對存亡，他顧不得有所保留，哪怕直接發動最後的儀式，招致連他也無法預料的後果。

    佐爾曼在大廳緩緩回過頭，看向定格在水晶中那道絕美的身影。

    “伊卡洛斯大人，請您再等待一會，我們的理想很快就要實現了，您……”

    在無人的大廳，他的臉色緩緩陰了下去。

    而身後的警報恰時地響起，佐爾曼回過頭，看見前後兩方都突破了第一道城門的阻攔。

    “嵐神殿。”

    他眯了眯眼，看着那天使和神官戰士的身影，不在乎現神的走狗有多少，而另一邊徑直突破的小隊，爲首一道黑色兜帽的身影卻吸引了他的視線。

    佐爾曼微微皺起眉頭。

    他帶着不大可能的想法放大了畫面，兜帽下那張陰冷的面孔，並不避諱地直接擡了起來。

    “……！”

    佐爾曼往後退了一步。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睜大了瞳孔怔在原地，內心質疑的想法反而進一步加深。

    這怎麼可能？

    ……

    升冠城，後方陣地。

    羅維和阿依凝交錯斬向被伊露絲脆化過的門扉，莎耶在薇彌爾的加持下展翼捅出，金色烈陽的爆能將整座巨大門扉衝飛出去。

    整個過程，他們絲毫沒管涌過來的遊魂，打開大門便以高速隊形繼續趕往下一道通路。

    呼……還好這次不用憋尿。

    薇彌爾不禁想起了羅維向她們交待戰術的事情，那個時候洛芙禮還在爲人手的事情發愁。

    ‘不是還有我們嗎？’羅維那個時候說道。

    從這一句話的語氣，她們就隱隱感覺出，這一次他將不會身居幕後，而是從一開始就直接踏上正面戰場。

    而羅維的答覆比她們想得還要更過分一些。

    軍團只說讓他們牽制，但沒詳細要求他們如何做到。

    既然如此。

    那就長驅直入，打得對方不得不過來救火好了。

    比起一步步的往前推進，他一開始就要動搖工匠會的根基，直接威脅對方的核心部分。軍團作戰需要顧及整體行進速度，而他們不用，在神戰遺蹟裏的無數次歷練，早就讓他們熟練掌握如何在高速移動下作戰。

    類似的情況，他們早就應對處理過無數回了。

    莎耶在之後瞭解後，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對牽制兩個字有很深的誤解，但實際上，正面才是工匠會重點應對的方向，在不清楚他活着的情況下，把大部分力量押在那邊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如果佐爾曼動用底牌來這邊救火，軍團那邊的壓力必然減輕，自然就起到了牽制作用。

    而要是佐爾曼不來的話……

    羅維冷冷注視前方，那就是軍團幫他們牽制住絕大部分的主力了。

    “前方左右兩側，感知到上位空間的壓制！”

    薇彌爾在魔力感知下喊了出來，在前方不遠的道路兩側，各自產生了虛疊的幻影。

    地面上四處開出藍色夢幻的幻磷草，巨大的實體在虛幻中凝結成型。

    “不用管，衝過去。”

    羅維揮劍主動往前帶快了隊伍進度。

    沒有必要留有餘地。

    他這次是直截了當衝着中心去的，絕對不會按照工匠會設想的節奏來走。

    巨大的幻獸發出咆哮聲，一隻展翼的火鳥和巨大陶罐包裹的扭曲生物被具現出來，幾人的隊形在這一刻鬆開，前方三人朝各自散開的同時，伊露絲一把從後面拉住了薇彌爾的胳膊。

    轟隆——！

    兩隻幻獸的攻勢砸在幾人原本的空地上，而羅維等人在它們身後重新結成隊形，頭也不回地繼續高速移動。

    唔……有只大火鳥在後面追我們……

    薇彌爾總感覺繼續這樣跑下去，身後跟着的奇怪東西只會越來越多，一時真讓她感覺身處神戰遺蹟裏了。

    伊露絲不動聲色擡起眸光，幽幽笑了笑。

    以往都是使些陰險手段，讓工匠會一次又一次吃悶虧，就算知道他還活着，也很容易讓人認爲這次他依舊打算伺機而動。

    而眼下，一開始就直白將利刃對向敵人喉嚨，出手得可真是毫不猶豫。

    這份果決，足以稱得上殘忍了。

    從這點上看，他幾乎比敵人還要冷漠，哪怕現在還沒過去，不避諱暴露自己活着的事情，就已經在對方的心理防線上狠狠刺了一刀了。

    動搖往往導向錯誤的判斷。

    留給對手冷靜做出思考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薇彌爾在回頭確認情況時注意到魔女臉上的表情，立即就露出了理所當然的自豪笑容。

    “當然啦，他才不會真的放着狀況不管的！”

    伊露絲：“……”

    阿依凝回過頭無奈看了她們倆一眼，對綁架大量活人做黑焰體實驗，又企圖毀滅整座城市的工匠會自然沒必要客氣，她差不多也開始習慣他總是能以一己之力顛覆戰局走向了。

    這一次他們的意圖簡直不要太過明顯。

    沒有任何彎彎繞繞，工匠會反而不一定能反應過來。

    踏過城牆，摧毀大門，一行六人宛如一柄利劍深深插進工匠會的防線，面對成羣的遊魂、怒吼的幻獸、各類防禦工事和機關陷阱，全都被他們拋在身後置之不理。

    “走這邊，這邊有往後面的路！”

    露意在陣形中間高聲嚷嚷着，雖然這座島上同樣禁止傳送，歪魔的空間感應能力卻不會喪失，輕而易舉就能發現哪裏有路。

    在這樣的配合下，六人迅速衝進了一座半開的宮殿，根據露意提供的方向準確地左拐右拐，迷宮也沒法困住他們。

    羅維冷冷看向前方。

    天之翼號有烏爾斯幫忙看着。

    靜寂庭院有阿忒塔娜拿着共鳴之器提前防備動向。

    任工匠會怎麼折騰，晉升神格者歸來過後，此刻的他，毫無一絲敬畏之心。

    ……

    佐爾曼反覆確認了無數遍。

    哪怕這景象堪稱在噩夢裏都不會出現，但無論多少次，他絕對都忘不了那張臉上的一切。

    這讓他懷疑自己正在做夢地回頭看了一眼，作爲耗盡力量的代價，伊卡洛斯正因力竭而沉睡着。

    而作爲在那場戰爭中唯一拿到的勝果，此刻的外面。

    羅維·布魯克……

    竟然回來了？？

    週一去做了場手術，碼字疼得嗷嗷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