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光芒尚未隱入黑暗之際

    “哇！好多人跪下了耶！！”

    高地上，露意拿着望遠鏡，興奮地揮着手。

    幾人所處的位置足夠遙遠，那一刻同樣感受到一股沒來由的重壓，力量波及的範圍似乎非常廣。

    莎耶皺了皺眉頭朝她走去。

    “給我看看！”

    一把奪過望遠鏡，視野裏，雖然很多人受影響無法起身，但基本都是後勤和工匠的方向，那些正式選入討伐戰的主力，大多還是站得好好的。

    雖然不太想這麼認爲，倒也沒想象中那麼不堪一擊。

    可一想到莫伊拉和那些下位天使都在參戰，她就莫名的感覺不爽。

    露意此時在一旁做起了鬼臉。

    “嘻嘻，莎耶都多大啦，還搶我的玩具，羞羞人！”

    “什……！”

    莎耶臉色一變。

    這傢伙在胡說八道什麼。

    你歲數至少是我五倍好嗎！！

    阿依凝沒興趣看她們拌嘴，轉過身，走過去拍了拍撐着法杖的薇彌爾。

    “沒事嗎？”

    “嘿嘿……一直在維持結界，所以還好，畢竟要保護好他嘛～”

    “……”

    在她們當中，大概只有薇彌爾對他的計劃毫不懷疑了。

    阿依凝抿了抿嘴。

    暫時不去想這個問題，她擡起目光，看向獨自在那裏的羅維。

    “你說的援軍到底是什麼回事？”她問道，“爲什麼會有在特定的節點以特定方式才會出現的援軍，真的信得過嗎？”

    羅維正在石頭上用專門的長筒望遠鏡觀察情況，聽到她的話後笑了笑，慢慢將手放了下來。

    “當然，有些事情就是這麼神奇。”

    與露意手裏的玩具不同，他手裏的這個是讓克蘿茜專門打造的，剛纔發生的細節他都看到了。

    見阿依凝還站在那，羅維朝她招了招手。

    “過來看看戰場的情況嗎？”

    “……”

    等到妹妹接過望遠鏡開始確認情況，羅維同樣朝戰場方向轉過視線，目光卻沉了下來。

    萊恩恐怕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

    戰場。

    洶涌的雪霾再度掃過戰場，短暫的掩蓋後，銀髮的女神重新出現在了軍團視野。

    她依舊獨自站在那裏，頭頂幽金色的天幕往內凹陷，風暴像倒灌一樣定格在上方，構成一副由整個天空協同構成的壯闊畫卷。

    站在這一幕前，彷彿需要對抗的是整個世界。

    “萊恩。”

    艾露法語氣沉重說道。

    其中的含義不言自明。

    萊恩目光炯炯看着前方，舉劍的手並未放下，鬥志的火焰在他四周燃燒，構成氣場。

    “啊，敵人絕不是泛泛之輩。”

    他說道。

    “那就沒必要說場面話了。”

    他目光向前，聲音陡然提高。

    “女神討滅戰——”

    “進擊！！”

    全軍發出振奮的吶喊，如同等待已久般，兩道光影在同時接近女神後方，神格的力量噴薄而出。

    斷脊高原嵐神殿，首席戰官——莫伊拉。

    戒意山嶺之主，蒼青龍女王——瓦妮莎。

    神力翻涌之下，織白的羽槍與蒼脊大劍交錯而過，背對她們的機工女神似乎沒能反應過來，連那扭曲的光暈都被透進去一截。

    銀色長髮在氣壓中飄舞。

    機工女神立在原地，眼眸中連一絲波瀾都未見，她看上去什麼都沒做，什麼都不關心，後方的兩者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猛烈彈開。

    就在這樣的襲擊未能得手，前方軍陣轟然推出一把巨大的魔槍，貫穿而出，直指視若無睹的神明。長達數十米的槍身前端呈扭曲般的螺旋，鉑金花紋透着強烈的不祥。

    “有這種東西爲什麼不早拿出來？！”喀麥什驚愕問道。

    “別廢話，多使勁！”

    地面閃動着古代魔族的祕紋，吉提丘以神力挺出魔槍，魔族幾位精英和矮人王都在幫忙，灌注着驅動儀式的神力。

    機工女神依舊無動於衷，手心閃爍着高密度的魔導輝光，向着魔槍慢慢伸出手。

    就在這時。

    她的身軀被某種實體所束縛了。

    天使的繩，龍的鎖，天空的軍團扯緊自己手裏的這一端，器具上反射着魔導的光芒。

    “果然猜得沒錯，”地面上艾露法神色稍微有些慰藉，“魔導與魔力無法共存。”

    “都是些小把戲。”馬庫斯不屑開口。

    最初莫伊拉和瓦妮莎的襲擊並非那麼簡單，而是給天使和龍族製造束縛的缺口。當儀式的魔槍貫穿而出，機工女神做出應對，埋下的種子就該發揮作用了。

    而馬庫斯之所以不屑，是因爲這個想法是菲莉卡提出來的。

    身爲大陸最傑出的魔導研究者之一，菲莉卡雖然沒有接觸過機工女神這種層面的技術，但她斷定女神必然同時擁有這兩種特性。

    而切換的時機，就是破綻。

    魔槍幽暗的光芒發出慟哭般的咆哮，在軍團數名神格者和來自後方的各種掩護打擊下，貫穿切入了神力的領域。

    轟——！！！

    魔槍在刺入的一刻發生了不知名的偏移，幾乎擦着女神的身側轟鳴沉入地下，而魔槍的陷入還未停止，機工女神在這時突然朝反方向偏過頭，束縛中左手的掌心朝下握緊。

    整個空間如同往內坍塌了一瞬，隨之而來的猛烈震爆，將逼近的神格者和法術掩護盡數震開。

    繩索和鎖鏈無聲落在地上消失殆盡，機工女神無視左側陷落的魔槍，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

    “……”

    萊恩凝起神色看着這一幕，被他們討伐的神明並非用蔑視的目光看待他們，而是根本沒把目光放在他們身上。

    好像站在這裏討伐她的是誰，根本無關緊要。

    她的眼中沒有他們存在的資格。

    也絲毫不在乎。

    萊恩往前跨了一步。

    這份對整個軍團的無視，他收到了。

    “才剛剛開始而已。”

    ……

    魔導戰艦，天之翼號。

    與地面的魔導傳音恢復後，指揮室內的嬌小人影就一刻不停來到了面板前。

    “喂，你有看到戰場上的情況嗎！”

    一陣干擾的雜音過後，不太清晰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看到了，怎麼了？”

    怎麼了……他竟然問我怎麼了？？

    洛芙禮恨不得現在就下去把這個討人厭的東西揪上來，天空出現那種異樣後，天之翼號根本沒辦法停在魔導兵器上空，只能隔得老遠用魔導面板觀察大概情況。

    現在那裏炮火連天，四處都是硝煙和魔力的爆炸，情況根本不穩定，從這裏都能看到坑坑窪窪的廢墟。

    “這不是好事嗎？”聽完轉述後，羅維的聲音繼續從中傳來，“機工女神在幫我們拆魔導兵器呢。”

    洛芙禮：“……”

    “好你個頭，”她忍着脾氣迴應，“我是在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出手啊！”

    開戰前一天一夜沒見影，結果就是到現在關於作戰計劃她一個字都沒聽到，雖然初看之下很讓人生氣，但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不是在故意躲着她。

    你到底在計劃什麼？

    知道我會問，所以就用這種方式搪塞我嗎？難道我在這裏一點用都沒有了？

    羅維把傳聲飾品摘得離自己耳朵遠了點，這傢伙是不知道沒調整魔力還是怎麼的，聲音大得像在他耳朵旁邊吼一樣，把其他幾人的視線也吸引了過來。

    “實際上我正準備說呢，”他流着冷汗說道，“基於這種情況，我決定派出我們的王牌戰力，機工女神交給她一個人就足夠了。”

    誒？

    薇彌爾愣巴了兩下，我們還有這種戰力嗎？

    “是誰？”洛芙禮代替一旁幾人問出了想法。

    “洛芙禮·米德亞懷·託託特利亞。”

    洛芙禮：“……”

    阿依凝：“……”

    賽婭：“……”

    莎耶：“？”

    “你一直練習魔法不就爲了今天嗎，”羅維調侃道，“命運中的王女披上鎧甲踏上戰場，正面擊敗女神，我相信你可以的。”

    “……”

    平靜了片刻後，洛芙禮的咆哮聲從首飾裏傳來，羅維早有所料地把東西拿得更遠了些。

    “……你給我去死啊！！！”

    莎耶皺起眉頭看着幾人。

    “王女很強嗎？”

    “呃……這個，那要看什麼方面……吧。”薇彌爾現在知道羅維是在敷衍洛芙禮了，她連火球術都還沒完全掌握呢，讓洛芙禮去正面戰場迎戰機工女神……

    唔……

    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有種一隻軟綿綿的小兔子想撞垮一座城堡的感覺……

    洛芙禮在指揮室裏氣得直跺腳，她生氣的並不是讓她上戰場，而是這傢伙又在搪塞自己。

    看出他不想說才在會客廳等了一夜，結果到現在這傢伙也不肯開口。

    “好，好，”她重新走到面板前氣不打一處來，“我現在就把戰艦指揮權交給賽婭，下去讓工匠會的女神嚐嚐我的厲害！”

    “別別……”羅維嘆了一口氣，苦笑了兩聲。

    他的確有躲着對方的意思，擔心她太過聰明看出些什麼，所以也只能等到這種時候，說出的一些話才能讓她安定下來。

    他重新把傳聲首飾拿在嘴邊：“你有看到底下只有機工女神對吧？”

    “那不是正好！”

    “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工匠會還留了其他的佈置，否則伊卡洛斯不會獨自出現在那裏。”

    那邊沉默了下來。

    “……你繼續說，我在聽。”

    洛芙禮當然考慮過這種情況，正因如此，難道不應該更讓她發揮作用，而不是一句話不說躲着她啊！

    羅維擡頭看了眼其他幾人，冷靜說道：“天之翼號對工匠會始終是個威脅，所以我需要你儘可能遠離戰場，一炮都不要開，防備接下來可能出現的任何意外，成爲我們反制的底牌。”

    “……你真的這麼想？”

    “當然。”

    “那這麼重要的戰術，之前爲什麼不告訴我？”

    “這不是怕你覺得我在保護你，才讓你遠離戰場嗎，”羅維朝幾人使着眼色，“這種話怎麼好當面說得出口。”

    那邊安靜了兩秒鐘，隨即傳來了什麼東西打翻的聲音。

    “誰、誰要你保護啊！”洛芙禮似乎很急，“本本王女早就看穿了，別自以爲是了笨蛋！總…總之這原本就是我可能計劃中的一環，你自己在下面才別像個雜魚一樣輕易就死掉了！”

    簡短交換了一下戰術上的意見，那邊慌亂把傳聲魔力中止了。

    呼……

    羅維長出了一口氣，至少，現在暫時不用擔心王女小鬼那邊了。

    但一旁的莎耶卻把長槍握得嘎嘎作響。

    “真好啊，真爲五王女着想啊！”

    羅維顫着嘴角看過去。

    顯然，她沒看到剛纔眼色的含義，只聽出了蓄謀已久的關心。

    “是啊，”阿依凝也斜着視線看他，“畢竟當着人家的面不能說，當着我們的面才可以說。”

    羅維：“……”

    薇彌爾警覺地轉了轉眼咕嚕。

    唔唔……

    殺氣好重。

    我、我是不是也應該說兩句，薇彌爾不能輸呀！

    然而，就在她也準備挺起胸脯奶兇奶兇來兩句時，遠方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連這裏的地面都在震動。

    轟隆——！！！

    羅維凝起神色，拿起手中的望遠鏡望去，滾滾的煙塵當中，是軍團朝着機工女神的位置發動的攻擊，隱隱還看見萊恩聖劍的光芒一閃而過。

    但隨後，更大的光爆聲響徹天際，在魔導兵器上炸開一道巨大的魔導聖印。

    這一幕。

    不需要望遠鏡也能輕易看見，宛如從天空插下了一柄利劍，四處都燃起紫色的火光。

    羅維將望遠鏡拿開，偏頭正對上幾人的視線，她們的想法不需要猜也能明白。

    如果參戰。

    她們可以。

    羅維慢慢吸了口氣，從表面上看不參戰好像表現得他很自負一樣，但實際上，恰恰是因爲他不自負才這麼做。

    在這件事上，他必須足夠謹慎。

    否則他無法保證，軍團會因爲誰而全軍覆沒。

    “你們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嗎。”

    他看向幾人，目光沒有逃避。

    露意馬上舉起了手。

    “‘今天晚上會晚點回，別找我？’”

    阿依凝：“……”

    那不是……昨天的字條嗎！

    羅維笑着低了低頭，隨後重新擡了起來：“我說過，現在該輪到工匠會進攻，我們來接住了。”

    薇彌爾撓了撓頭，記得這是他們從工匠會的儀式現場，逼迫機工女神提前成神後回來他說的話。

    羅維看向戰場的方向，“你們以爲我不想和他們並肩作戰嗎，但在光芒尚未隱入黑暗之際，我們必須要忍耐。”

    幾人都低下了頭，雖然不是明白得太確切，但這恐怕就是他所說的援軍的“時機”吧。

    天空的確很昏暗，但距離真正的絕望，還未可知。

    薄暮嗎……

    羅維偶然想到，他穿越前指代這個世界的那款潛行遊戲，名字就叫《薄暮之劍》。

    有隱喻些什麼嗎。

    如果是指必須要趕在黑暗到來之前的那一刻扭轉局勢才能改變命運，那他的確有這樣的打算。

    “不過……”

    羅維開口，幾人都因爲他這樣的轉折而重新看了過來。

    他也沒有賣什麼關子。

    “如果你們能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別做傻事，那我不介意換個‘近’一點的地方觀戰，比如——”

    羅維閉了閉眼，勾起一個狡黠的笑容。

    “機工女神的眼皮底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