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暴風雨前的寧靜

    ……

    五天後。

    無冠城內的繁忙暫時告一段落，地下水路和城外區域的探索皆已進行完畢。

    聯盟勢力在地下水路共計挖掘出261個類似的魔導信標裝置，城市地下五百米深度的區域幾乎被探了個遍，再往下就只能站在挖掘出的深坑裏繼續下挖了。

    從結果上看，這部分的數量很少。

    同時，城外的探索雖然地域廣袤，但目標放在體積巨大的古代魔導兵器上後，間隔很遠才需要探測一次，在今天也完成了所有任務。

    而結果是——

    沒有。

    沒有找到古代魔導兵器。

    當這個消息傳回來，萊恩第一時間召集了衆人。這次不僅是各勢力聯盟，包括冒險家工會、各大教會和騎士團在內，以及有影響力但沒加入工匠會的大工匠們也盡數參與，比以往任何一次庭院會議的人數都要多。

    但會議期間的氛圍並不樂觀。

    前兩天周邊探查得差不多，起初衆人還鬆了口氣，至少魔導兵器沒有在離城市那麼近的地方，也不像龍族那樣埋在自家的領地裏。而隨着越往外探索，事情卻逐漸開始朝另一個極端發展——

    工匠會消失了。

    帶着古代魔導兵器一起。

    “怎麼可能消失？”

    “蹄火帝國的兵器幾乎有半個戒意山嶺那麼大，我們的探測間距已經小於這個體積很多，不可能錯過才對。”

    “那他們還能躲在什麼地方？”

    “……”

    除了探測魔導反應，這幾天軍團各營帳也都在積極備戰，眼下敵人卻從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不少勢力領主臉上都面露憂色。

    弄不清敵人在哪，這是最可怕的問題。

    “難道……他們放棄佔領無冠城了？”

    這個聲音冒出來後，場面一時有些沉寂，不少領主都看向萊恩，總覺得今天的會議他的話很少，幾乎沒怎麼發言。

    再看向另一邊，明明在主座旁邊，空出的長椅證明了其缺席。據情報所知，這五天那個捉摸不定的傢伙一直陪着自家那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少女在無冠城轉來轉去，雖說令人費解的治癒能力的確幫了大忙。但從旁觀察，總覺得這兩人幫忙只是藉口，逛街好像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

    現在指不定也在哪條街上玩得正開心呢。

    情報傳回來聽到最多的臺詞就是“啦啦啦啦啦～”

    此時有工匠站了起來。

    “如果工匠會逃了的話，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參會者們思索片刻，迅速聽出了言外之意——倘若工匠會因爲某些原因不再露面，最大的麻煩就成了無冠城內部。

    獅苑軍還佔領着無冠城呢。

    難道萊恩在憂心這個？

    事到如今，伴隨蹄火帝國掀起的戰爭失敗，馬庫斯被滿世界通緝，蹄火帝國早已退出聯盟勢力。而獅苑方原本就和他們接觸不多，佔領無冠城後更是沒有任何明面上的聲音，一切交流全憑藉默契。

    但這是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倘若工匠會短期內不會再產生威脅，如何從獅苑手中奪回城市就變成了最優先處理的事宜。

    “我們不能這麼幹等下去！”

    又有工匠站了起來。

    “如今支持獅苑統治的人越來越多了，必須儘早轉移戰略方針，否則每多過一天，我們奪回城市的可能性就越小！”

    不少工匠聽完都低下了頭。

    他們此時，甚至連一個與獅苑對話的身份都沒有，不過是執政倒臺後遺留下來的一幫難民。

    “如果探測的結果沒錯，工匠會確實躲起來了的話，我……覺得這件事是可以早做打算。”

    “是該想辦法先和獅苑談談了。”

    “我也這麼認爲……”

    “……”

    工匠們並不怎麼接觸政治，但他們也很清楚，要是任由事態這麼拖延下去，他們就真將失去自己引以爲傲的城市了。

    隨着發聲的工匠越來越多，萊恩從椅子上站起，按着劍柄走了出來。

    看來是要表示決定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並沒有走到中間，而是一路按着劍柄，來到那個說要“轉移戰略方針”的工匠面前。

    “這就是你們的目的嗎？”萊恩說道。

    “什、什麼？”那人愣了一下，看向周圍，“這座城市原本就是我們的，代表工匠發聲有什麼錯？”

    萊恩默默嘆了口氣。

    你中羅維的計了——他倒是想這麼說，但自己那位摯友不想多攤上這些事，有時候是真的很想吐槽他一頓。

    萊恩按劍看着對方，“我看你代表的不是工匠，而是工匠會吧。”

    “……你在胡說什麼？我可從來都沒有……”

    電光火石之間，萊恩毫不猶豫拔劍砍了下去，但避開了致命部位。

    血液飛濺，那人驚恐着往後跌去，在半途瞳孔卻猛然縮成一個小點，皮膚驟然變得灰白，額頭戳出尖角。

    還沒從狀況中反應過來的人羣紛紛一驚。

    黑焰體！？

    在場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工匠會資料裏實際記載的情況，可是……萊恩怎麼知道的！？

    “你們爲什麼……就不肯乖乖去死呢！”

    唰——

    面對對方即將喪失理智的怒吼。

    這一次，萊恩沒有再留手。

    他握着劍轉過身，懷裏放着羅維借給他的共鳴之器，留着對方暴露目的再出手，不得不說這一手是真的漂亮。

    看來自己還差得遠呢。

    “你們也看到他的目的了，這能說明什麼，相信不需要我多解釋。”

    衆人紛紛愣了一下。

    把注意力引導向城市內部。

    是想讓他們內鬥？

    “工匠會並沒有逃，相反，他們正在積極策劃這一切。”萊恩嚴肅說道。

    這不算什麼高明的技巧，但如果沒有羅維借給他的道具，單純從對話中很難分辨究竟是爲工匠着想還是別有所圖。而現在，萊恩從一開始就在等那個有黑線的人開口。

    原來眼睜睜戲耍他人是這種感覺。

    萊恩雖然覺得這種感覺倒也不壞，但沒打算繼續嘗試，感覺學不來……

    但毫無疑問的是，利用獅苑佔據無冠城的局勢，攪動他們的內部關係，工匠會肯定是打算趁着混亂做些什麼。

    “利用工匠們不安定的情緒，替他們發聲，這實在有點狡猾。”艾露法說道。

    周圍的工匠們紛紛表示慚愧，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們的心情。

    然而現在，只要工匠會並未真的消失，與獅苑的關係就不至於那麼緊急，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如果能證明工匠對於這座城市的價值，逐步確立出城市體系，事情並非完全沒有轉機。

    “抱歉…差點輕易就被利用了。”

    “真虧你能識破他的身份，萊恩。”

    這可不是我的功勞。

    萊恩看着衆人在這番過後重新堅定下來，他的目光變得如火炬般亮起。

    “那麼我們要做的就很明確了——”

    他看向衆人，恢復了自己以往的神態。

    “擴大搜索範圍，務必將他們揪出來。”

    ……

    當消息傳到天之翼號上，羅維一行人正在餐廳裏陪五王女吃午餐。

    “知道了，”洛芙禮擦了擦嘴起身，“這判斷沒錯，就這樣執行下去吧。”

    說完，她在主座前側過頭看向某人，“將計就計，你還真是沉得住氣呢。”

    羅維頗有些無奈地聳聳肩。

    他本來打算讓萊恩自己處理，結果萊恩兩天前過來卻非要纏着他，說什麼“上次用了我的計劃，這次該用你的了。”，羅維都懶得吐槽。

    你身爲主角的毅力，老用在我身上幹啥……

    但既然要做，那自然不僅僅是化解這麼簡單，不反過來拿來利用一下就太可惜了。

    這樣一來，工匠會接下來想利用獅苑的事情分裂聯盟可就難了，有過一次差點上當的經歷，工匠們不會再那麼輕易就動搖。

    “不過王女殿下，有件事我們不太理解，”影宿的送信人說道，“爲什麼只需要擴大搜索範圍就行了呢？”

    從可行性上看，無論轉移回神戰遺蹟，或者埋伏在天上，甚至如果有神明之力，將兵器存放在別的空間裏，也不是辦不到吧？

    “因爲其他狀況，已經被我們預先排除了。”

    洛芙禮淡然答道。

    他們自然不會等到消息完全落定才行動，兩天前大部分區域都探測無果後，包括聯盟那邊的萊恩來找羅維，都已經是在爲之後做準備了。

    天空有嵐神殿和龍族確認過；空間方面這兩天阿依凝帶着露意把周邊轉了個遍，沒有任何空間跡象。

    至於神戰遺蹟……

    羅維他們昨天親自去了一趟，那座礦坑裏的祭品已經被抽乾，往後雖然還有路，但只要工匠會需要對無冠城出手，就不會繼續龜縮起來。

    特意在這個節點引發內亂，也說明工匠會馬上就要行動了。

    薇彌爾在一旁低頭默默吃着盤子裏的雞肉腸，比起其他人，這幾天她倒是玩得……不是，是巡禮得挺開心！之後也沒有繼續遭到任何襲擊，每天都把無冠城逛了個遍。

    “感謝王女殿下解答，”影宿的人低下頭，也不多問，開口道，“您還有什麼話需要我們帶給其他勢力嗎？”

    洛芙禮看了羅維一眼。

    後者抿了抿嘴，表示您拿主意就好，大可不必問我的意見。

    洛芙禮不屑地挪回目光，看向影宿的使者。

    “告訴他們，以及能傳達到的所有勢力——”

    她站在桌前神色沉着說道。

    “準備和工匠會開戰。”

    ……

    某陰暗的石質大廳裏。

    “可惡！爲什麼他們明明有識別黑焰體的能力，卻直到現在才拿出來！”

    佐爾曼憤怒摔着手裏送來的情報，這豈不是說對方早就識破了他們的計劃，直到現在才敢承認嗎！

    “無妨。”

    隔着數百米的距離，在蜿蜒崎嶇的通路盡頭，被刺狀金屬環繞的潔白身姿背身看向上方。

    “你臨時想出的計劃失敗並不影響什麼，說明對方其實早就對我們有所防備。”

    “伊卡洛斯大人……”

    白髮的少女緩緩轉身，神情中沒有任何情緒變化，伸手捏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光球。

    在那其中，跳躍着各種信標的連接情況。

    “即便我們早已放棄地下水路的佈置，仍舊被他們當作了重點，彷彿能預知行爲一般。”

    “那是……”佐爾曼低頭表示慚愧。

    伊卡洛斯淡然看着手裏的光球。

    “無論如何，時刻已經臨近，哪怕受限於魔導兵器的力量補給，我會履行身爲機工女神的職責。”

    她揮去手中力量，重新背過身。

    “一定會的。”

    ……

    夜晚。

    天空的雲堆積得很厚，看模樣又是一場大雨將至。

    羅維站在戰艦甲板的邊緣，無聲注視下方的萬米高空。既然決定擴大搜索範圍，論證與否，想必很快就會有答案。

    聽到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他回過頭，看見對方沒帶任何侍從，撇了撇嘴還是單膝跪了下去。

    “你是不是還有事情沒告訴我？”

    洛芙禮走到近前，問道。

    “……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現在的情況和上次很像，”洛芙禮俯視着他說道，“在局勢順其自然發展的時候，你是不是又打算做出什麼出人意料的舉止？”

    “那你也未免太高看我了，”羅維自諷道，“這次可不止獸潮，各國各勢力都牽扯其中，還涉及到神戰相關的問題。”

    “你知道就好。”

    洛芙禮擡擡眼示意他起來。

    但也繼續開口道：“雜魚就該擺正雜魚的心態，要是擅自做些什麼隨便死掉，那可真是笑死人咯。”

    羅維：“……”

    洛芙禮抱着手臂側過身去。

    “快，給本王女形容一下底下的情況。”

    “要不我搬把椅子來你自己看？”

    “大膽，你在說本王女不夠高？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被當成椅子對待，對吧？”

    羅維嘆了口氣，打算隨便找點什麼敷衍她，卻開始聽到了某種聲音。

    轟隆隆隆隆隆……

    “什麼聲音？”洛芙禮皺起眉頭，“聽起來像是北邊？”

    在戰艦上都能聽到的轟鳴聲，羅維穩住身邊的小鬼，眯眼望向嵐神殿所在的斷脊高原更北面。

    雲層被某種力量破開，在那裏，被白雪覆蓋，高高聳立的雪瀑聖山正在崩塌。

    取而代之的。

    是一聲震徹夜空的金屬咆哮聲。

    『嗡————！！』

    一道極致的光芒沖天而起，巨大的機械體從雪山之下破土而出，大地四五分裂，裂痕從斷脊高原一路蔓延到無冠城近郊。

    周邊全域，持續性開始地震。

    機工女神伊卡洛斯降臨在古代魔導兵器的上方，冷漠看向南方開裂的雪原。

    “開始吧——”

    “向無冠城進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