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獸之鼓動

    裂痕山脈，活火山口。

    灼熱的氣浪籠罩四周，翻騰的岩漿舔着山峭，羅維站在黑色石橋的中間，不卑不亢看着盡頭的拉蒙。

    對方正在消化他所提供的情報。

    “做的不錯。”

    拉蒙最後給出了連他自己都意外的評價。

    這不能怪他，因爲他想知道的事情，羅維全都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除了羅維自己。

    “過來。”

    跟隨對方往火山深處走，抵達一處臨時佈置的祭壇，地面上的儀式符號已初見雛形。

    拉蒙倚靠着石階坐了下來，從袍子裏取出裝飾繁複的酒瓶，看了一眼羅維。

    “敢喝嗎？”

    “不敢。”羅維坦誠答道，也取出了腰間的水囊。

    “敢喝嗎？”

    面對羅維的反問，拉蒙內心一陣可笑，但眯了眯眼後，他選擇不置可否。

    “女武神會在半決賽或者決賽降臨白港鎮，我需要你把她引到這裏。”

    “如果我答應你，我們三個中至少兩個腦子有問題。”

    拉蒙沉默了五秒。

    “如果你是正常的，認爲我說的是正確的，那腦子有問題的只有女武神而已。”

    “不，”羅維搖了搖頭，“答應你這件事，本身就很有問題。”

    拉蒙微微露出詫異。

    “精彩。”

    他並沒有吝嗇誇獎。

    到現在，他第一次開始對殺掉這個少年感到一絲惋惜。

    “這一切都有前提，我知道西邊山谷裏的一些事情，”拉蒙取出老舊的銀盃，倒上一小口暗紅的酒液，“王女的戰艦和弱不禁風的城市都將毀滅，在它們復國的怒火之下。”

    羅維在對方提醒下擡頭，高處的山崖斷壁處，幾道身影躲在障礙後面窺伺着，毛茸茸的耳朵機敏地抖了抖，側身帶出長長的尾巴。

    獸人族。

    如果要在亞人裏選出一個最受壓迫的種族，那無疑正是獸人族。

    精靈和矮人與人類維持同盟關係，龍人自傲於血統，人魚佔據着深海，魅魔與魔族關係密切。其餘生存在這個世界的亞人種族，也都有着自己的文化與地盤。

    唯獨獸人族，他們擁有廣泛的生物多樣性，犬人、狼人、狐人、翼人、蜥蜴人……但更多遵循着身爲動物的本能，數個世紀以來他們飽受欺凌，像真正的動物一樣被人類驅逐出家園，像戰利品一樣被肆意虐殺和捕獲，生存範圍越來越小。

    也許最開始只是人類對轄內領地的管控。

    但當第一位犬人娘被送進奴隸市場，整個事件的性質就變了。

    她們天生便具有別樣的魅力，溫馴的眼神，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爲了繁衍生息刻在身體裏的本能，讓她們在特定的某些時期變得讓人欲罷不能。

    於是，擁有一位品相出衆、馴化完全的獸人娘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徵，並迅速在貴族階級中流行起來。

    商人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天價市場。

    一時間，獵人、傭兵、地下組織，甚至連部分騎士團都開始接受委託，無情對獸人族的聚落進行掠奪，哪怕只是提供目擊情報的村民，都能拿到不菲的賞金。

    關於獸人娘的背後，總能聽到那些令人髮指的故事。

    羅維：“……”

    拉蒙喝下了那口酒，對山崖上的目光無動於衷，“人類天生就是醜陋的。”

    羅維這次沒法反駁他。

    當祭祀的神像被推翻，成神的佼佼者被圍剿隕落，躲進山谷也仍要提心吊膽，這種仇恨他又怎麼能體會。

    “所以，他們爲什麼監視你？”羅維明知故問。

    拉蒙笑了笑，從寬大的教袍下取出一件被數道禁制封印的長盒子。

    “因爲我手中，有他們神明的部分遺體。”

    他在故意透露給自己這個情報，羅維心知肚明。

    但很可惜的是，無論是眼前的陰神大祭司，還是提前察覺動向、主動來白港鎮剿滅獸潮的王女洛芙禮。

    他們猜到了結尾。

    卻都沒能猜到最後。

    ……

    魔導戰艦，天之翼號。

    洛芙禮坐在銀色的王座上，翹起一條腿聽着騎士的彙報。

    “……正如王女殿下所料，白港鎮近期的魔物異變來自獸人族的陰謀，慟哭山谷中有大量創生魔術的痕跡。”

    “知道了，按之前的計劃執行吧。”

    “是。”

    等騎士退下，洛芙禮揉了揉肩膀，放下白色長褲包裹的大腿。

    “賽婭。”

    “我在。”

    “你怎麼看待這次獸潮？”

    賽婭在半空中眨了眨眼，王女爲什麼會問自己這種問題？

    “王女大人，我們來之前不就預見到這個情況了嗎？”

    洛芙禮恍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她從王座上起身，來到落地玻璃旁，俯瞰着西邊黑壓壓的山脈。

    敏銳的情報察覺能力讓她預見到這裏即將發生的事情，因此才藉着精英賽的緣由，掌控着當地軍隊的調配權。

    只有展現出獨自解決災厄的強大能力，那些皇兄皇姐和大臣們才能知道，她之所以受父王寵愛，並非因爲她是年紀最小的那個。

    可是，太順利了。

    簡直全都在掌控之中。

    “原來這個世界如此無趣嗎。”

    她細碎着喃喃唸叨，感受到了一絲難以釋懷的失落。

    ……

    精英賽的正式預選賽，在一場雨幕中進行。

    對陣的表格早已張貼在城鎮各位，每當這個時候，地下賭場和黑市都是最熱鬧的。

    競技離不開押注。

    挑選自己看中的選手，證明自己的眼光，同時也爲自己贏得財富。

    一舉三得的樂趣，卻在一場出人意料的對局後，被這場雨澆得有些冷寂。

    “假賽！這是假賽！”

    “太明顯了！”

    “他在故意放水！”

    場地中央，羅維將破舊的闊劍收進劍鞘，全場的噓聲從四面傳來。

    當然，這不是對他的。

    在他面前的不遠處，與他對戰的選手跪在雨裏，難以置信地看着雙手。

    “你到底做了什麼？”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輸的，明明早就調查過對方的水準，青銅級的冒險家，沒有任何委託處理記錄，通過海選大概率只是運氣罷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對方沒有使用魔法，沒有使用元素力的戰技，甚至連武器都平平無奇。

    這本該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勝負。

    “我竟然……輸了？”

    這讓他產生了深度的懷疑，跪在雨水裏直到現在都沒起來。

    四周的噓聲，更是讓他身體發顫，彷彿有千斤的重量壓在身上。

    “這不可能！”

    咆哮着發出怒吼，他抓起落在地上的刺劍，洶涌朝着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背影刺去。

    唰。

    還沒來得及跑出兩步，他栽倒在雨裏，低下頭，大腿上插着一柄做工粗劣的匕首。

    “爲……什麼……”

    最後望了一眼腳步不停朝場邊離去的背影，男人隨即便失去了意識。

    “呵呵……”看臺上的洛芙禮發出一聲輕笑。

    而對觀賽者來說最疑惑不解的事情就是。

    今天明明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選手，王女爲什麼要特意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