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9章 午夜夢遊

    就見到一個身着黑衣的身影，手執長劍就水霧當中走來。

    阿泠看着這道熟悉的身影，一時間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無論哪個族羣都有好有壞，人族也是如此，阿泠一路走來也碰到過形形色色的人，但其中大部分人都不過是老實本分的普通人。

    毋庸置疑，好秦姝是個好人，這是她第二次來救自己，可是這一次……卻有六個修士。

    其中兩人還是元嬰期。

    對面的六人也沒想到這只水精竟然還有幫手，且瞧着修爲應當不低，並且……還是個劍修。

    阿泠給秦姝傳音想讓她快走，可秦姝哪兒能聽她的？

    好不容易碰上的打架機會，實在不可多得，天地良心，她已經許久沒跟人切磋了。

    秦姝上前一步，袖子一揮，直接將阿泠丟了出去。

    其中三位修士想要追上去，卻被秦姝提劍攔住。

    “想追她？還得先過了我這關才行。”秦姝沉聲說道。

    “你一人還想攔住我們六個？未免有些太自不量力。”

    秦姝不明白他們怎麼會在不知道對方修爲的情況下如此放話，她嗤笑一聲，“到底是誰自不量力，還兩說呢！”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她周身的威壓再次升級，六人神色大變，紛紛掐訣，秦姝腳下踩着的劍陣也在這一瞬間迸發出璀璨的光芒。

    秦姝身上的靈氣一變，原本籠罩在四周的水霧一瞬間蒸發，四周蓬勃的火靈氣燃燒了起來。

    對面六人當中似乎有人察覺到了，頓時驚呼一聲，“你……你是那日在中心茶樓煉丹的那位？”

    秦姝冷哼一聲，並有應答。

    對方卻彷彿發現了什麼祕密似的，“是你！你也需要水精之心！所以才來跟我們搶的，對不對！”

    秦姝目光從他們六人身上一掃而過，才道：“我不僅要水精之心，我連這只水精也一併要了！若是你們非要同我爭奪，那便休怪我的劍無情。”

    六人也是被僱傭的，他們原本以爲這一次計劃的非常完美，捉水精，挖水精之心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是誰能想到竟然也同樣有煉丹師打上了這只水精的主意。

    最離譜的是，誰能想到煉丹師竟然能有這樣的戰力？

    煉丹師向來都是出了名的柔弱，這位竟然還是個劍修？

    以她七階煉丹師的水平來看，她至少也是出竅期，出竅期的劍修……只是想想就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

    六人並沒有猶豫多久，就乾脆利落的認慫退去。

    他們只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犯不着爲了這點錢財丟了性命。

    秦姝見着他們溜了，這才收起劍轉身朝着阿泠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阿泠正朝着臨仙城的方向飛去，她得了秦姝的囑咐，讓她去臨仙城搬救兵。

    然而她纔剛飛了沒多久，就察覺到身後一陣波動。

    她心中“咯噔”一下，還擔心有人追上來，剛回過頭一看，就發現秦姝已經站在了她身邊。

    “姝姝？！你這麼快？”

    秦姝點頭，“他們見你跑了，也無心跟我打鬥，就四散離去了。我擔心他們對你不利，便想着趕緊追上來看看。”

    秦姝說得輕描淡寫，但如今的阿泠在人世間行走了二十多年，早沒有從前那樣單純。

    她深深地看了秦姝一眼，跟她說道：“今日多謝你了。”

    秦姝勾脣一笑，“不用客氣，你幫了人族，我又幫了你，這就是因果。”

    阿泠輕笑了起來，眉宇間十分舒展，看起來心情好極了。

    “漁村應當去不了了，我想我也是時候離開這裏了。”阿泠說道。

    秦姝卻道：“這陣子找你的人不在少數，你不如先跟在我身旁？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時候待在臨仙城反而是最安全的。”

    見着阿泠還是有些猶豫，秦姝又接着說道：“你也當是幫幫我，我這兩日從海中撿了只海妖，她受傷了，在恢復期需要大量的水氣。”

    阿泠聽她這麼說，想了想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秦姝見着她終於答應要跟自己回去了，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如今外邊要尋她的人不在少數，跟在自己身邊，也能順便護着她點。

    秦姝將自己身上帶着的移形換貌的瓔珞給了阿泠一個，看着她換了個容貌，跟着自己一起進了臨仙城。

    她們兩人到了客棧裏，纔剛走到房間外，隔壁屋子的門就拉開了，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

    是和馨。

    和馨看了一眼跟在秦姝身邊的身影，好看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對着她問道：“姝姝，怎的兩日不見，你又帶個姑娘回來？”

    也不怪和馨胡思亂想，秦姝她就是帶幾個男修回來，她都不會這麼驚訝。

    秦姝聳肩，“阿泠是老相識了，今日正好碰上，我便帶了她一起回來。”

    和馨一聽他們是老相識，到底沒再多說什麼。

    秦姝先領着阿泠去探望了一下正在休養的魚妖阿善，如今的阿善已經陷入了沉睡當中。

    對於她們妖族來說，恢復傷勢最好的辦法就是沉睡。

    秦姝臨走之前餵給她的丹藥，正緩緩地在她體內發揮着藥力，暖洋洋地感覺舒服極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此地還是有些乾燥，若是能泡在水裏，現在的她一定會更舒服。

    不過，即使這樣，她也十分知足。

    秦姝推開門，看到沉睡中的阿善，給了阿泠一個眼神，悄悄給她傳音道：“這就是阿善，她是一隻魚妖。如今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回去海里，需要大量水汽，我思前想後，恐怕只能請你幫忙了。”

    她說着話，又一道枯木逢春打在了阿善的腹部，綠色的木靈氣一點一點化開，阿善緊皺的眉頭又鬆開了些許。

    阿泠見狀，一團一團的水霧從她身上涌現了出來，細密的水霧擠在屋子裏，被防護罩全部攔住。

    不過片刻，屋子裏的水靈氣就已經濃郁到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程度，而阿善的神色卻越來越舒緩了。

    秦姝又走過去給她喂了一枚養氣血的丹藥，才領着阿泠退了出去。

    “這幾日客棧的屋子比較緊張，你便同我住一個屋子。放心，我只要有個地方打坐就行。”秦姝說道。

    她就不信了，有她跟在阿泠身邊，還能被人下手。

    阿泠知道秦姝的好意，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秦姝身上的鯤鵬域一直開着，將阿泠籠罩在其中。

    在她的域當中，根本不可能有人查探到阿泠的存在。

    阿泠感受到一股水漫漫的感覺包裹住了自己，詫異地看了一眼秦姝，見秦姝面色如常，她也沒多問。

    兩人一人在牀上，一人在榻上，各自打坐，互不打擾。

    就這樣一連到了凌晨，天還未亮，屋子裏突然傳來一陣動靜。

    秦姝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就見着阿泠從牀上下來，赤腳朝着門的方向走去。

    她的動作有些詭異，每一步都像是丈量過的，長短一模一樣。

    腳步也非常緩慢，就連開門的動作看上去都有些不自然。

    就好像是在……夢遊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聽人說，人夢遊的時候是不可以叫醒她的。

    秦姝也不敢吭聲，就一直跟在她身後，看着她出了房間門。

    而後，拉開了隔壁阿善的房間門。

    秦姝眉頭一蹙，她這是在做什麼？

    是無心的，還是故意的？

    秦姝跟在她身後進了門，看着她邁着緩慢的步伐來到阿善牀邊。

    秦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她接下來有什麼動作，自己一定要出手了。

    然而，阿泠一直未出手，站在阿善牀邊許久。

    突然，“嘭”的一聲傳來，她整個人變成了一團水霧，懸浮在空中，散發着微微的水光，在屋子的牆壁上留下來了斑斕的光影。

    在這團水霧當中，能看到一團跳動的冰晶，散發着柔弱且誘人的光亮。

    秦姝心中猜了個大概，這應當就是傳說中的水精之心。

    而這團水霧應當就是阿泠的原形，只是她依舊不懂，牀上躺着的阿善似乎還沒有一點動靜，也並沒有任何要傷害阿泠的舉動。

    阿泠怎會在這時候突然起身來到阿善房間化爲了原形？

    就在這時候阿善脖子上一塊透明的骨頭突然飄了起來，看上去晶瑩剔透的。

    屋子裏大片的水霧突然涌動了起來，圍繞着這塊骨頭形成了一個不小的漩渦。

    秦姝一手摸着下巴，擡眼看着這塊骨頭陷入了沉思當中。

    莫非……她們兩個竟然有什麼淵源？

    隨着旋渦旋轉越來越快，那塊透明的骨頭漸漸落在了水精之心上。

    水精之心就彷彿一團果凍將這塊骨頭團團包裹住。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的天色漸漸亮了，那團水精之心上的光芒散盡，屋子裏的水霧也漸漸回落輕飄飄地在地上匯聚成阿泠的模樣。

    從始至終，那塊骨頭都未曾回到阿善身上。

    目睹了這一切的秦姝，眉頭一點一點擰成了疙瘩。

    這下糟糕了，她本來是一片好心，誰能想到阿泠竟然會吸收了阿善的一塊骨頭？

    這塊骨頭到底是什麼東西？她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

    幸好方纔她有先見之明，將這一切用留影石的記錄了下來，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跟她們兩個解釋。

    見着這兩個都沒有要清醒的意思，秦姝也懶得再折騰，乾脆直接盤膝在屋子裏坐下。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阿泠才率先清醒了過來。

    她坐了起來，一臉迷茫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似乎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終於，她發現了盤膝坐在一旁的秦姝。

    “姝姝，我怎麼會在這裏？”阿泠問道。

    秦姝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留影石拿出來放在了阿泠面前。

    一道靈氣落了上去，留影石上的畫面也緩緩浮現在兩人眼前。

    阿泠看着這匪夷所思的一幕，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臟，詫異地別過頭去看向了秦姝，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那塊骨頭是什麼？”

    秦姝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

    阿泠正說着話，突然停了下來，她的眼神逐漸變得茫然，許久許久沒有動彈。

    直到牀上的阿善睜開了眼睛，她見到屋子裏多出兩人，臉上的神色也沒有絲毫改變。

    直到對上秦姝一臉一言難盡的神色，阿善才問了一句，“怎麼了？”

    秦姝搖了搖頭，又將留影石錄下來的事情經過也給她看了一眼。

    此時的阿泠還未回過神來，阿善擡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屋子裏安靜極了，秦姝不知道要怎麼開口，這一切實在太奇怪了。

    良久，還是阿善先開了口。

    “這塊骨頭是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在海底撿到的……當時它就埋在沙子裏，跟海水融爲一體，若不是我爲了躲避另外一條魚的追擊，也根本不會發現它。”

    阿善想到了從前的過往，臉上看起來有些唏噓。

    很快她又接着說道：“它是一塊透明的骨頭，我當時認爲是它帶給了我好運，就一直帶在了身上。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骨頭，有什麼作用。”

    說完這些，她的視線又落在了一旁的阿泠身上。

    “或許這就是你們人族常說的因果吧，這東西我帶了一輩子，如今碰上她真正的主人了。”

    秦姝看着阿善，她身上的氣質太過平和了，一點沒有妖修的尖銳。

    看着她，就好似看着普陀寺的大和尚似的，一臉無欲無求。

    一人一魚又等了約摸半個時辰，阿泠才回過神來。

    她看着秦姝，眼神有些複雜。

    秦姝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就問道：“怎麼了？有哪裏不舒服？”

    阿泠搖了搖頭，“我似乎……多了一段記憶。”

    秦姝一挑眉，有些好奇，“什麼記憶？你的記憶不完整？”

    阿泠還是搖頭，眉頭擰成了個疙瘩。

    “我的記憶是完整的，這段記憶就好像是……突然多出來的一樣……”

    空中大片的碎片帶着火焰砸入海水中，天彷彿破了個窟窿，成羣的人族被綁成了一長串，一個挨一個的朝着海水中走了進去。

    畫面至此突然中斷，阿泠的腦袋中一陣刺痛，她擡手扶住額頭，晃了晃。

    秦姝擡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