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千字】第346章 拔頭魔女（四）

    在深不見底的黑夜裏，顧醒瞬間清醒了。

    很快，他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動彈，身體極其僵硬，彷彿靈魂被裝進了一個平躺着的石膏雕塑裏。

    他只能直視着眼前這個半張臉全是紅色眼睛的女人。

    她的面孔散發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普通人類應該在見到她的第一瞬間就魂飛魄散。

    好在顧醒目前已不能歸於普通人類的行列。並且，爲了保險起見，他在趕往銀谷小鎮的路上，就起用了山蒲氏怪誕分身的規則4——

    【在一段不短的時間裏，顧醒可以與山蒲氏融爲一體（在此狀態下，會發生很多不可思議的事）】（D）

    於是，和山蒲氏融爲一體的顧醒此刻可以明確感受到眼前這幅面孔散播的令人驚懼的氣息，但其背後的規則卻未曾穿透怪誕分身，侵入顧醒的意識當中，使得他可以保持足夠辨識是夢境還是現實的能力——很不幸，大概率是現實。

    聖子，聖子呢？

    第一時間，顧醒想到了聖子，他立刻用餘光瞄向聖子。

    此刻，他雖然無法動彈，但視線的餘光還可以覆蓋聖子原先躺着的地方——但就在那裏，聖子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她去了哪裏？去廁所？亦或者因爲別的原因半夜突然離開了？

    顧醒試着呼喚洞二。

    洞二並未迴應，彷彿陷入了沉睡。

    他又試着聯繫怪誕聯盟的成員們，很意外的，此刻他能夠感應他們的存在——

    奶奶在一樓的某個房間裏織毛衣看……黑白版的《閃靈》。

    三個裂體藤野、喜多英二郎、尾行大作、久保祥一、陽介在五十米之外的混浴湯池裏泡澡。

    娜婭、櫻子在女湯池裏，頭頂浴巾、不着寸縷、閉目養神。

    安井晴香和早惠在銀谷郊外的曠野上歡快滑雪。

    熊田信彥在更遠的東都，岸田公寓的屋頂，獨自仰望月光。

    顧醒試着向怪誕們發出呼喚，但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和怪誕們之間隔着一層界限清晰的膜。

    他的意識和呼喚始終在這層膜的裏面打轉，就像魚兒在魚缸裏不停碰壁。

    這也使得他在怪誕們眼中彷彿一個正在熟睡的人，困在了自己的夢魘當中……

    這已經是顧醒成爲怪誕描述者以來，第二次與小洞、怪誕們失去感應和聯繫。

    他猶記得第一次是在涉谷公寓，紅衫突然襲擊的那一次，她把顧醒單獨拉進了過去的時空裏。

    這不禁讓顧醒嚴重懷疑所謂的怪誕描述者的等級和效力，這個怪誕描述者似乎很容易便會與自己描述和收容的怪誕失去聯絡……恐怕，它並沒有顧醒想象中那樣無所不能。

    等等……有沒有可能，顧醒就在熟睡當中，他真的陷入了一場夢魘？

    這些念頭在轉瞬間閃過顧醒的腦海。

    女人則一言不發望着顧醒，她的目光不帶有任何感***彩，彷彿在注視着一個註定將死之人。而這場注視，便是一場提前進行的追悼會。

    顧醒以爲她會直接動手索命，但所幸她沒有，而且似乎也沒有如此打算，彷彿只想就這樣靜靜看着他。

    就算動手也無所謂，他現在和山蒲氏分身融於一體，根本不是正常人。只要分身殺不死，他就可以好端端活着。

    趁着理智還健在，意識還足夠清醒，顧醒開始觀察女人的臉。

    當然，重點不在於她那半張漂亮的臉蛋，而在於另半張佈滿了紅色眼睛的面龐——

    那些紅色眼睛大大小小，足有上百隻，放在小小的半張臉龐上，的確顯得密密麻麻。即使沒有密集恐懼症的人，也會感到窒

    息和頭皮發麻。

    每一個紅色眼睛的模樣大抵都有些相似，無非都是外圈是黑色輪廓，眼球是白底佈滿了蛛網一般的血絲，眼珠子是血淋淋的紅。

    我見過這張臉！

    顧醒猛然間生出這樣的感覺。

    他開始在腦海中苦苦思索，自己到底是在哪裏見到過它。

    或許是因爲夜半驚醒的緣故，他的腦袋沒有正常清醒時那樣靈光。

    那些儲存在腦海中、本應該隨時可以調用的記憶碎片，此刻卻像是詭祕的幽靈，在濃霧籠罩的山林裏悚然遊蕩。

    我必須想起來。

    抱着這樣的念頭，顧醒把注意力全部集中起來，所有的意識凝聚到濃霧籠罩的山林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幽靈的動向。

    終於，在記憶於某一片叢林中一晃而過的時候，顧醒結結實實抓住了它。

    想起來了——

    這個女人在唐澤真琴家那個神祕地窖之中出現過。

    顧醒仔細回憶當時的場景。

    地窖兩側的牆壁上共有八個位置，其中五個是壁畫，三個浮雕。

    半張臉上都是紅色眼睛的女人就是五幅壁畫中的一個。此外，櫻子和雨女在地窖中也都以壁畫的形式展示。

    彼時，顧醒由此推斷，凡是壁畫中的怪誕，都已走出這間地窖，開始在人間真實地行使規則。

    這個女人是怪誕，而且應該是一個相當恐怖的怪誕。從唐澤真琴家地窖裏走出來的怪誕絕不會是省心的貨色。顧醒出於本能地如此想到。

    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顧醒盯着這張臉，企圖從中找到一些細節和線索。

    當他把目光聚焦在某只紅色眼睛的時候，忽然發現這只眼睛裏面映着一張人臉！

    是自己的面龐被倒影了嗎？

    他用遠超常人的視力去觀察那張人臉，卻發現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龐，他一生之中從未見過。

    而後，他去觀察女人臉上的其他紅色眼睛，每一隻眼睛裏面，都映着一張張不同又陌生的面龐。或者說，映着一顆顆人頭……

    女人這半張臉上，密密麻麻，上百隻眼睛，映着上百張不同的人臉，上百個腦袋……

    她會不會是拔頭魔女？

    一瞬間，這個念頭在顧醒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當然是有可能的，這些腦袋沒準兒就屬於她殺死的那些人。

    如果她是拔頭魔女，那麼他就應當儘快找到唐澤真琴，去瞭解關於那個地窖和那幅壁畫的更多情況。

    對，要去找唐澤真琴。

    顧醒繼續觀察着女人，試圖發現更多的線索。

    恐怖的女人也一直注視着他，直到不知多久之後，一股強烈的睏意襲來，他彷彿接受了一道無法抗拒的指令，陷入了昏沉沉的睡夢中。

    ……

    「顧醒君，起牀啦！」

    耳邊傳來聖子悅耳的聲音，顧醒奮力睜開眼睛，看見聖子趴在他身邊，睜着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我們今天可是說好了，要去拜訪千代姐！」

    顧醒躺在牀上，腦袋沉沉，總覺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麼……想不起來，好難受。

    「當然，」

    顧醒摸了摸聖子的腦袋，「我也很想瞧瞧分別之後，她過的怎麼樣。」

    聖子：「那可要快點洗漱咯，這裏距離東都可不算近。」

    「我快馬加鞭！」

    「禁止開車啦！」

    ……

    從牀上爬起來之後，顧醒走到

    洗漱間，看向鏡子裏——

    他光着上半身，身材很棒，腹肌很漂亮……

    他的脖子上，有一條細細的黑色線圈，像有人用碳素筆畫上去一般。

    又像是一個與衆不同的黑色紋身，標誌着此人已成舊時代的奴隸，或獵物。

    他立刻想起，所有被拔頭魔女殺死的受害者在被殺之前，都有兩個共同點：第一，他們說自己有過失憶的狀況；第二，他們說自己脖子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線圈。

    ！！！

    很顯然，他被拔頭魔女鎖定了。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洞二，」顧醒呼喚洞二，「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昨天晚上？】

    「對。」

    【一切正常，你睡得很香。我很少見你睡得這麼香】

    「聖子呢？」

    【聖子也一樣】

    【哦，對了，她中途起來去了一次洗手間】

    「你有沒有看到我脖子上的黑色線圈？」

    等了一會兒，洞二才回道：

    【黑色線圈？】

    「是的。」

    【這麼說來你被拔頭魔女盯上了？】

    「所以我才要問問你，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是，昨晚你明明睡得很香……而且，我真的看不見你脖子上有什麼黑色線圈】

    無奈，顧醒只好把怪誕們召集在一起，詢問有沒有人注意到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情。

    一衆怪誕表現的像洞二一般茫然。

    只有陽介表示，有一個陌生的姐姐在他碗裏放了一枚硬幣。但是陽介完全忘記了對方的模樣。

    顧醒翻開代表陽介的那本《幸福來敲門》，上面並沒有記錄陌生女人給陽介碗裏投硬幣的事情。或者說，記錄被抹除了。

    這種抹除很不尋常，顧醒記得上一次發生類似的狀況似乎還是烏鴉陷入怪誕輪迴者小鎮的時候。

    看來只能靠自己了。

    他沉下心來，仔細回想，隱約記得昨天晚上自己好似做過一個夢，他在夢中決定要儘快去拜訪唐澤真琴。

    「唐澤……」

    倘使昨天晚上真的發生過什麼異事，或者說昨晚拔頭魔女出現過，那麼處於當時狀態的顧醒一定會想到要給未來的自己留下什麼線索。

    因爲拔頭魔女的受害者都有過失憶的狀況！

    唐澤就是拔頭魔女？亦或者，唐澤那裏可以找到拔頭魔女的線索？

    他必須儘快去拜訪唐澤真琴。

    ……

    「聖子小姐，」

    雪下旅館的房間裏，聖子接通電話，另一頭傳來了東警廳調查員活者的聲音，「車輛已經備好，您隨時可已出發了。」

    「謝謝，麻煩您了。」

    掛掉電話之後，聖子看向顧醒，「走吧，親愛的，我們去見千代姐。」

    ……

    雪下旅館門外，停靠着一輛黑色轎車。

    喜多英二郎坐在駕駛位上，擺弄着儀表盤和各類按鈕，熟悉汽車的裝置。

    車廂裏傳來ALIPROJECT演唱的《雪のひとひら》：

    「細雪飛舞的夜裏，獨自一個人……彷彿就像迷了路的孩子一般……靜靜地閉上眼睛睡去……直到傳達給你雪翩翩的細語。」

    打扮作導演模樣的顧醒挽着聖子的手，從雪下旅館走了出來。

    顧醒爲聖子開門，讓她坐進後車廂，而後他從另一邊鑽了進去。

    喜多英二郎發動汽車，汽車緩緩駛向前方。

    在《玩物》上下兩部，以及電視劇《獵物》上映，並引發觀影觀劇熱潮之後，作爲劇組的副攝影師、道具搬運工、專職司機的喜多英二郎的規則也像聯盟的其他成員那樣，得到了進一步的補全。

    具體由原本的——

    【他習慣於夜晚出行，所有夜間的小巷都是他出租車進行空間穿梭的利器】（E-）

    補全升級爲【他不再只迷戀黑夜，白天也可以勤勉地工作。凡是他所駕駛的汽車，都將擁有他原本那輛出租車的規則特質，擁有在小巷裏進行空間穿梭的能力】（E+）

    「說真的，」聖子捂着自己的胸口，投入顧醒懷中，「一想到能夠再次見到千代姐，我的心情就抑制不住地激動，你呢？」

    顧醒：「我倒是還好，有種老友相見的唏噓感。」

    聖子想去見千代，顧醒則需要見唐澤真琴。

    一個在東都練馬區，一個在黎都世豐谷，相隔甚遠。

    顧醒不是沒有考慮過打電話和唐澤真琴瞭解一番，但是電話交流的話，缺乏現場的互動感，不能看清對方的表情。如果唐澤真琴說謊，也不易看破。

    仔細思考一番之後，顧醒最終決定分頭行動——

    一邊操縱着山浦氏分身，扮作導演的模樣，陪同聖子去見千代，順便做一番調查。

    另一邊，作爲顧氏偵探所的偵探，顧醒本尊則去拜訪唐澤真琴，尋找昨晚他所遺忘之事的線索。

    這種幾乎可稱一心二用的狀態源自於山浦氏怪誕分身的規則4：

    【在一段不短的時間裏，顧醒可以與山蒲氏融爲一體。在此融合狀態下，會發生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當然，在顧醒頻繁使用山蒲氏分身充當導演，拍攝電影的這段時間裏，規則4也有了漸漸補全的跡象。

    具體表現爲，顧醒每次從怪誕分身的規則裏發掘出一點新的東西，就會加入到山蒲氏分身規則4的具體表述裏。

    於是，規則4如今在《熔爐》那本書裏的表述爲：

    【在一段不短的時間裏，顧醒可以與山蒲氏融爲一體。在此融合狀態下，會發生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比如，顧醒可以通過採取意識融合的辦法，分別操控山蒲氏分身和顧醒自己的身體，實現一心二用、分頭行動】

    【但必須牢記，每一次分頭行動之後，都要將及時兩股意識彙集在一起，進行記憶合流同化，否則隨着分頭行動的時間越長，越有可能變成兩個擁有獨立人格和意識的個體】

    放心吧，顧醒絕不會讓自己變成兩個顧醒的。

    ……

    顧醒乘坐出租車趕到黎都世豐谷唐澤真琴別墅的時候，唐澤真琴親自站在大門外等候，經紀人高梨樹裏則在她身後。

    下車之前，顧醒在心裏偷偷吐槽：街上的出租車果然不如自家養的，都沒辦法進行巷子裏的空間穿梭，也沒有專屬的bg，真是又貴又慢，待遇又差。

    顧醒不是沒有考慮過直接用灰眼的瞬移到唐澤真琴家的別墅門口，但那畢竟是某種怪誕的規則，用的太多不僅會形成依賴性，而且也有些難以迴避的副作用。

    此外，顧醒也有意挑選一些時候，感受一番正常人的生活，像正常人一樣打車、做飯、運動、出行……戀愛。

    否則，時間太久的話，總有一天，或許會忘記自己原本是人類的身份。

    話說回來，要是喜多英二郎也能像藤野那樣，分成兩三個就好了。

    等等……藤野……櫻子，要不然讓櫻子試試看？

    可惜，在詢問櫻子之後，櫻子表示喜多英二郎是個好男人，從來沒有出軌的嫌疑和意念，並不在她規則的執行範圍內

    。

    那就遺憾了。

    ……

    「喂，乘客，」

    快要抵達之時，司機看着身穿時尚服飾、精心打扮，在路邊安靜等待的超級國民女星時，忍不住問道：

    「你快看啊，那位是不是唐澤真琴小姐啊！」

    顧醒：「對，司機，就在這裏停一下。」

    司機：「啊，該不會……唐澤真琴小姐該不會就是在等您吧？」

    顧醒：「沒準兒是，但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司機：「什麼叫沒有十足的把握！」

    顧醒：「意思就是——我是和唐澤真琴約好了，但感覺這麼大的明星應該不會在這裏等我。」

    司機：「拜託了！能幫我要個簽名嗎？如果要到簽名，這次乘車我可以免單。」顧醒：「車錢我倒還掏得起。」

    司機緊緊抓住他的手：「重要的是車費嗎？如果您能幫我要到簽名，我會感激一輩子的！」

    顧醒：「好吧，我試一試。」

    ……

    「廣川偵探好！」

    當顧醒下車後，唐澤真琴快走兩步，來到他的身前，熱情地打招呼，「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和您再次見面了。」

    「抱歉，」

    顧醒揮了揮手中巴掌大小的筆記本，上面記得都是出租車司機一個月以來的遇到的異常狀況，「想麻煩唐澤小姐爲這位司機留一份簽名，不知妥否？」

    「沒問題，」

    唐澤真琴笑道：「如果是您的請求，一百個簽名都沒有問題。」

    ……

    「您可真了不起，」

    坐在駕駛位的司機從顧醒手裏接過筆記本，看着上面唐澤真琴的鮮活字跡，激動地說道：

    「我剛纔聽見唐澤小姐對你說，如果是你的話，一百個簽名都沒有問題。能和唐澤小姐產生這樣的交情，我簡直對您五體投地！」

    顧醒：「還好吧。」

    事實上，必須承認，唐澤真琴的格外重視和對待的確讓顧醒產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虛榮感。

    尤其是當陌生人投來飽含羨慕的目光時，這種虛榮會被進一步放大。

    顧醒曾試圖遏制這樣的虛榮感，但當他意識到這是人類的本能，刻意的壓制反而會讓它更加做作，他反而坦然接受了。

    司機：「請允許我再提一個稍稍過分的請求——能允許我和唐澤真琴小姐合影留念嗎？我日後一定涌泉相報！」

    顧醒：「喂，你不要得寸進尺啊……」

    ……

    坐在別墅的客廳裏，唐澤的助理爲顧醒奉上了精緻的茶點。

    「請問，您這麼着急來找我，」

    唐澤真琴就坐在顧醒對面的沙發上，「不知有什麼急事？」

    顧醒：「我想瞭解一下，昨天晚上您在哪裏？」

    唐澤真琴：「就在這座別墅啊。」

    顧醒：「您這邊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

    唐澤真琴：「哦，對了，昨天晚上我又做噩夢了。」

    顧醒：「關於我？」

    唐澤真琴：「是的，我再次夢到了你的腦袋被人拔掉——和很多人一起，鮮血濺得到處都是。」

    顧醒：「你有沒有看見誰是兇手？」

    「當時的場面很混亂，」唐澤真琴搖了搖頭，臉色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蒼白起來，「有很多個腦袋飛了起來，我渾身一哆嗦，瞬間醒了過來。」

    「唐澤小姐，」顧醒仔細盯着她的眼睛，「你有沒有聽過關於拔頭魔女的事情？」

    唐澤真琴：「我有聽過。」

    顧醒精神一振，「在哪裏？」

    「論壇上，」唐澤真琴道：「您知道的，沒有日程的時候，我很喜歡去網上逛論壇，他們說東都有一個拔頭魔女，一次拔掉了一千個人的腦袋，東警廳還在爲此遮遮掩掩。」

    「沒那麼多，」

    顧醒仔細觀察她說話時的眼神，很澄澈，也很真誠，着實不像說謊的樣子。

    「是一百個人頭。」

    唐澤真琴：「原來真的有拔頭魔女？」

    顧醒：「你真的只是在論壇上看到的？」

    「您等一下，」唐澤真琴拿出手機，「我可以找到那個帖子。」

    一會兒，唐澤真琴果然在某個名叫小春的論壇裏看到了關於拔頭魔女的帖子。

    她把手機遞給顧醒看。

    發帖人的id是愛講故事的小西，大約是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學生，用非常血腥和誇張的語句描述了拔頭魔女的往事。

    帖子下面評論的樓層已蓋起萬層之高，很多人在樓中順道說起自己身邊發生的怪物吃人的恐怖故事。

    「我們小鎮最近好像出現了食人魔！」

    「你們見過漂浮在天空中的人頭氣球嗎？表情生硬，像殭屍一樣……」

    「紅舞鞋，我再重複一遍，紅舞鞋的故事絕非虛構！」

    此類帖子近來愈加頻繁了……似乎，政府方面有意識地在放開網絡上的言論管控。

    顧醒猜測，這一方面，是由於消憶器的失靈，另一方面，恐怕是某種躺平，或者休克療法，以此讓民衆漸漸適應這個無法迴避怪誕的世界。

    「請問，」

    唐澤真琴小聲問道：「我夢中看到的那副關於你的恐怖場面，真的是因爲拔頭魔女？」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顧醒把手機還給唐澤真琴，站起身告辭，「那麼，我先不打擾了，有什麼情況再聯絡。」

    「請先等一等，」

    唐澤真琴也站了起來，「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顧醒：「哦？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

    唐澤真琴說道，「昨天晚上有一位曾經幫過我的後輩，邀請我去東都爲她正在拍攝的一部電影客串一個角色……因爲她曾經在我很陷入非常險惡情形挺身而出，這個人情不得不還……」

    顧醒：「說實話，這段時間我真的不建議你去東都，很不安全。」

    唐澤真琴：「您可知曉什麼內幕消息？」

    顧醒：「這個就不方便講了。」

    「或許您說的沒錯，」

    唐澤真琴點了點頭，「在答應了這位後輩的請求之後，我一直心驚肉跳，深感不安——

    您大概不清楚，我的第六感一向很準，從小時候起就是這樣。

    正是憑藉着敏銳的第六感，我躲過了地震、海嘯、火災、車禍，還有可怕的怪物吃人事件，才幸之又幸地活到了今天。

    我非常清楚，一旦自己前往東都，必定會有非常可怕的事情發生，但如果不去，我又會覺得非常愧對那位後輩。」

    顧醒：「我明白了，您想讓我再當一回您的保鏢。」

    唐澤真琴：「是的，說保鏢或許對您是一種冒犯。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倘使您願意和我一起去東都，那麼多半就可以逢凶化吉。所以就算是真的有冒犯到您，我也想斗膽問一下您的想法——佣金一定會讓您滿意的。」

    顧醒：「如果我拒絕呢，你打算怎麼辦。」

    唐澤真琴：「沒辦法，硬着頭皮也要走一遭——我實在不喜歡欠人情的感覺。」

    顧醒：「你要我和你去東都，豈不是也需欠

    我的人情？」

    「還是第六感，」唐澤真琴直視他的眼睛，「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欠您的人情要比欠那位後輩的要好得多。」

    顧醒暗自想了想，借唐澤的委託去東都也好——他的脖子上出現了那道黑色線圈，一個月之後，萬一真的被拔掉腦袋，人還待在黎都就離譜了。

    不如趁此機會，把本體也調去東都，好方便行事。

    「事先說好，」

    顧醒說道：「我也未必能確保您的安全。」

    唐澤真琴露出了真誠感謝的笑容：「那就拜託您了！」

    ……

    拒絕了唐澤真琴安排專車送回的好意，顧醒從唐澤真琴的別墅裏走了出來。

    他有些失望，又有些懷疑——唐澤真琴完全不瞭解拔頭魔女，那爲什麼昨晚的自己會發出來找唐澤真琴的指引呢？

    或者說，拔頭魔女是否會和唐澤真琴有着一些連她本人都不知曉的關聯？

    地窖！

    顧醒瞬間想到了唐澤真琴家的神祕地窖。

    除此以外，顧醒着實想不到旁的可能性了。

    那地窖之中詭祕之極，又都是女體怪誕，拔頭魔女是否也在其中？

    ……

    寒風似刀。

    娜婭所連通的地獄，寒冰曠野上，孤立着一座被冰雪厚厚覆蓋的洞窟，彷彿一條巨大的冰蠶。

    這座洞窟就是唐澤真琴家的地窖。數月之前，顧醒借用東警廳的【二維照相機】把它挪在了這裏。

    此刻，顧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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