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請問，您需不需要貸款呢？

    智子和千代一起出了門，往D-004方向跑去。

    刑事課的警察們都在附近，一個身材頗爲強壯的警察一遍一遍朝着D-004的房門勇猛衝撞，試圖強行破開，可看起來很是粗陋的鐵門卻紋絲不動，簡直是這個廉價地下室世界裏的質量奇蹟。

    通道遠處，藤野僵硬的腳步聲響起，即使現場各種聲音嘈雜，也無妨僵硬的腳步聲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別費勁兒了，準備收屍吧，”

    紅杉走了過來，面無表情看着鐵門，“藤野的腳步聲響起來，D-004的房門被納入藤野規則的守護範圍內了，只靠人類的力量是打不開的。”

    “或許，”智子道：“能從裏面打開？”

    “吉朗先生!”

    千代站在門口，邊敲門，邊大聲喊道：“我是千代，請您把門打開好不好？我們現在籤合同還來得及。”

    “千代小姐，您在找我麼？”

    這時從通道後面傳來一個聲音。

    衆人轉過頭去，一個中年男子茫然站在人羣之後。

    “吉朗先生？”

    千代驚呼道：“您怎麼會在這裏……”

    “啪！”

    “啪！”

    藤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來不及了，”千代問智子把合同拿了過來，“我們快籤合同。”

    “合同？”

    “調換房間的合同，您籤在落款處就可以了。”

    “可是……我剛纔已經簽過了啊，”

    吉朗把合同接過來，大概看了一眼，“就是這種調換房間的合同，剛纔顧警官拿過來的。”

    “顧醒君？您確定是顧醒君？”

    “是啊，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他那張充滿正氣的臉。”

    “顧醒君！此刻在D-004房間裏的是顧醒君啊，”

    千代很快明白過來，敲門敲得更加用力，“顧醒君！請您打開門，不要做無謂的犧牲，好不好？”

    安達兩眼大瞪，傻掉了，“沒道理啊，顧醒在裏面幹什麼？”

    “因爲我，”

    千代不停敲着門，敲門聲像機關槍掃射般響了起來。她急得快要哭出來，“一定是因爲我……顧醒君一定是對之前勸導吉朗跟我調換房間的事情很內疚，但又不忍心讓我再把房間換回來，只好自己簽了調換房間的合同……”

    說到這裏，千代的眼眶泛紅，趴在D-004房間的門板上，聲嘶力竭地喊道：

    “顧醒君，如果不是我堅持要住進原來的房子，您也不會想到來頂替我罷……都是我害了您，但您爲什麼會這麼傻！請您快點出來好不好？”

    說着，眼淚撲簌簌落下。

    千代不曉得顧醒能否聽到自己的聲音，但她忽然想到，在眼前這個本該孤苦無依的世界上，除了隆一之外，竟然還有第二個人會如此不計代價地對自己好，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她是何等的幸運，又怎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她實在太愚蠢了。

    “假使顧醒君能活着回來，我日後一定涌泉相報他的恩情！”千代淚流滿面，這般想到。

    “哭什麼，”

    這時，紅杉走了過來，問清楚緣由之後，看了看千代手中的合同，又看了看鎖死的房門，頗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出主意，

    “那個吉朗不也在這裏麼，你馬上把和顧醒的合同廢止了，再籤個新的調換合同不就好了。”

    吉朗還有些猶豫，大概是琢磨這個時候，他要不要主動站出來。

    千代已經拿起筆，把紙按在牆上，寫道：

    【茲證明，我和顧醒關於D-004房間的調換合同屬於無效合同，從此刻開始廢止】

    下面寫了簽字人和落款日期。

    千代把遞給吉朗，指着簽字人一欄，“吉朗桑，請您儘快簽下自己的名字罷。”

    “可是……只有我一個人簽字，沒有顧醒君的簽字恐怕是不成的……”

    話是這麼說，吉朗還是接過筆來，在紙上寫了幾下，卻發現連一個筆畫都寫不出來，“沒墨了？”

    但又試了試，只要不寫自己的名字，寫其他的字句，又可以寫得十分流暢。

    “那就先簽調換房間的合同！”

    千代仍然不肯死心，迅速把另一份合同遞給了吉朗，這才發現合同上面，自己原本簽好的名字已經消失不見了。

    “怎麼會？”

    她趕忙在落款處簽名，卻也是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嘖嘖，絕了，”

    紅杉探過身子來瞅了瞅，“看來合同也被藤野的規則鎖定了，還真是長見識了。”

    她打了個哈欠，“明知道千代小姐是藤野來到地下室的源頭，這位叫顧醒的警察仍然堅持要做無謂的犧牲——看來以後在我佩服的名單裏，又要增加一個名字咯。”

    說着，臉上露出自嘲的神情，“真是搞笑，一開始我還以爲是個聰明人來着。”

    千代還在情緒激動地不停敲打房門。

    紅衫使了個眼色，智子帶着幾名警察，將她強行拖到了另一邊。

    “顧醒君！是我害了您！”

    千代放聲哭嚎起來。

    聖子在一旁安慰她，“您也別太傷心了，我總覺得以顧醒君的才智，絕不會做那些無腦的蠢事呢。”

    現場的氣氛也有些凝重，刑事課的同事們雖然不大理解顧醒的衝動之舉，但難免爲他惋惜。

    大約二十秒之後，藤野邁着僵硬的步伐，走到了D-004房間的門口。

    “咚咚咚！”

    房門打開的一瞬間，穿着寬大西裝、帶着墨鏡的藤野從房間裏面走了出來，滿臉錯愕。

    而站在門口敲門的藤野，身子漸漸蜷縮起來，眨眼間變成了一個拄着柺杖、渾身散發着溫暖光芒的老奶奶。

    “裏美的奶奶！”

    在場唯一見過裏美奶奶的智子驚呼一聲，緊接着，竟然激動地抱住了紅衫，邊叫邊跳起來，

    “奶奶！是裏美的奶奶！”

    智子這幅模樣，完全忘了幾天之前，自己還和烏鴉大人一起，絞盡腦汁想着對付裏美的奶奶。

    “走開。”

    “你擋住我了。”

    紅衫把智子推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D—004門口，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瞬間。

    刑事課的警察們也這次辦案過程中聽安達講過裏美奶奶的故事，曉得這位慈祥的怪誕奶奶專門懲罰逼死人的惡霸高利貸業務員。

    此時此刻，在如此難受、無奈甚至有些絕望的處境中，親眼看見老人家現身，他們也忍不住相擁着歡呼起來，

    “萬歲！”

    “奶奶！”

    “是奶奶啊！”

    從前房間裏面走出來的藤野明顯處在懵逼狀態，摘下墨鏡，僵直地站在房間門口，愕然看着眼前個頭很小、貌似孱弱的老奶奶。

    半晌，藤野流露發自本能的畏懼情緒，吞了吞喉嚨。

    “藤野桑，”

    裏美奶奶的微笑溫暖如春，“請問，您需不需要貸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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