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轟！”

    觀察室內，藤野擺弄祭品。

    “大人，”

    觀察室的觀測窗戶前，智子看着裏面的情形

    “就這樣放任他像個神經病一樣，弄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麼？那個倖存業務員的事情我也調查過了，感覺完全不可能複製嘛。”

    “只要能讓他老老實實待在觀察室裏，”烏鴉摟着雙臂，站在另一邊，“這些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可是，看目前的情況，”智子說道：“裏美奶奶明顯可以穿過【燈】的保護，將規則和幻象降臨到藤野身上，這不是個好兆頭。”

    “裏美的奶奶帶不走藤野，”烏鴉緊盯着觀察室，“這說明她的規則沒有凌駕於【燈】之上，也就不會干擾到我們的既定計劃。

    我想你也注意到了，藤野的精神力量要比普通人高出一個層次，即便是裏美奶奶不斷施壓，他應該也可以撐到最後。”

    說起烏鴉的計劃，智子有點溫暖，又有點失落。

    說溫暖，是因爲這次行動，烏鴉完全沒有打算將智子作爲一個“可消耗人員”來對待，全程無需智子參與到危險行動中，烏鴉則會帶頭衝鋒，承擔風險。

    早在培訓課上，智子就聽前輩們提起過烏鴉大人不濫用助理的風格。不過，據傳聞，烏鴉助理的陣亡率一點都不比其他大人低。這一點，就很少有人知道爲什麼了。

    至於失落，顯而易見，智子真的很想幫忙。可目前來看，只能在一旁觀察和記錄了。

    藤野將隆一的牌位擺好，供奉的最精緻的糕點，鮮花鋪了滿地，只恨不能當成地毯。

    “隆一君，”

    藤野高舉香火，衝着牌位磕頭，擡起腦袋時，淚流滿面，

    “自從您走之後，我一直深陷痛苦之中。

    如今，我已然悔不當初，但卻沒有後悔藥可吃。

    所有的過錯我都承認，也請讓我一人承擔，不要牽連惠美，拜託了！如果您不肯原諒我，”

    藤野把香火插在牌位前，拿起匕首，“我願意自裁謝罪，以求您的原諒！”

    “老公！”惠美衝了上來，抱住藤野，“你這是幹什麼！”

    “老婆，你讓開罷，唯有如此才能證明我的幡然悔悟。”

    高舉匕首之前，藤野已做好心理建設，在他內心深處的想法中，實實在在打算將匕首捅入小腹之中，否則如何能證明他是真正的悔過了呢。

    匕首舉到最高處，並無絲毫異樣。

    “那就這樣痛快地結束一切罷！”

    藤野一咬牙，雙手倒握匕首，朝小腹扎去。

    匕首捅入小腹，鮮血沒有流出來。

    藤野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

    “這……”

    藤野看着匕首，面露喜色，不敢相信地低喃着：“是我的真心打動了奶奶嗎？”

    下一刻，觀察室內燈光全滅，漆黑一片。

    隆一帶血的臉龐忽然出現，貼在藤野的臉上，面無表情盯着他。

    “啊！”

    藤野尖叫着往後跑，連滾帶爬。

    隆一臉上泛着血光，在黑暗中閃現，消失，閃現，忽左忽右，越來越近。

    惠美驚聲尖叫，癱倒地上。

    “隆一桑！”藤野擋在惠美身前，“有什麼冤仇，請衝我過來！”

    “啪！”

    燈光再次打開，屋內昏昏暗暗，到處涌動着幽黑詭祕的氣息。

    一臺巨型碎木機出現在屋子中央。

    “藤野君，”藤野耳邊響起了隆一的聲音，“這是我留給你的驚喜。”

    藤野擡起頭，環顧四周，滿身是血的隆一坐在碎木機的臺子上，雙眼無神地望着自己。

    “這句話，”

    藤野吞了吞喉嚨，“是你今天早晨說的嗎？”

    ……

    觀察室外。

    “現身了。”

    烏鴉站起身，神色嚴峻看着智子：“做好觀察和記錄。”

    下一瞬，她出現在觀察室牆角，手中拿着一柄黑色手槍，對準碎木機，心中戒備提升到頂點。

    裏美的奶奶是黎都市近期活躍度最高的怪誕，威力可想而知。烏鴉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進入觀察室的一剎那，她愕然呆立。

    藤野所見滿身鮮血的隆一，在虛幻背後其實是一位散發着金色光芒、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管你殺壞人也好，殺好人也罷，總歸都是怪物罷！”

    烏鴉面露厲色，扣動扳機，一道黑光衝着裏美奶奶直射而去。

    這柄黑色手槍是怪誕研究所的最新成果，可以使某些規則等級較低的怪誕陷入短暫的靜止狀態。

    觀察室內的牆壁上則塗抹了特殊材料，有一定機率降低怪誕的規則等級。但裏美的奶奶完全不受影響，操控着藤野的意識，令他一步步走向碎木機。

    烏鴉的手伸向懷中，懷裏還有另一個武器。

    裏美的奶奶注視着她，散來一團柔和光芒。

    烏鴉朝後打滾，試圖躲開，卻被光芒吞沒掉。

    她躺在地上，難以動彈，卻不緊張，失神地望着裏美的奶奶，被她的笑容曬得暖烘烘的，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一滴眼淚從烏鴉眼角滑落。

    “烏鴉大人！”

    觀察室外，智子大聲喊道：“要啓動第二套方案嗎？”

    事前，烏鴉考慮過收容失敗的可能性，制定了第二套方案——動用某件怪誕物品，將藤野進入的幻覺時間無限延長。

    如此一來，雖不能救下藤野，卻有機會將奶奶拖延在觀察室內。理論上而言，這也實現了對怪誕的局部限制。

    “不必了。”烏鴉沉默許久，開口說道。

    “爲什麼？所有準備都已經做好了啊。”

    少許，烏鴉出現在觀察室外。

    “任由藤野自生自滅吧，”

    她向樓道盡頭的大門走去，“有些人說的沒錯，裏美奶奶這樣的怪誕存在着，或許反而是件好事呢。”

    烏鴉重重關上大門，

    “轟！”

    碎木機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藤野望着它的血盆大口，腳步無法自控向前走去。

    “大人！”藤野望着觀察室窗外，厲聲尖叫：“調查員大人！快來救我呀，我會死掉的！我真的會死掉！”

    智子一臉平靜，打開筆記本，埋頭寫到：

    【按照怪誕事件處置規則，我們對高利貸業務員藤野被裏美奶奶執行規則的過程進行了全程觀察，期間曾使用所有可能的手段拯救藤野，最終全部以失敗告終。

    但這次觀察並非全無收穫。

    我們基本可以認定，藤野奶奶屬於善良有序陣營怪誕，懲罰目標人物均爲逼死欠債人的高利貸業務員，從未出現過擴大懲罰對象範圍的情況，對社會秩序的危害性較低。

    不過，從裏美奶奶在觀察室內的表現來看，其規則等級較高，收容難度很大，不建議收容或限制，應從本國高利貸行業管控整治着手，降低其怪誕影響力爲好……】

    觀察室內。

    “隆一！隆一！”

    藤野厲聲尖叫着：“你放過我罷，我把我的錢全部給你！你一輩子都不會見到這麼多錢的！”

    “隆一君！我不要千代了！你帶她離開罷。”

    “不，我自己滾蛋，我自己滾蛋好不好，求你了！”

    “隆一，我們和解吧！我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

    走到碎木機入口處的時候，藤野失聲了。

    他渾身僵硬成一條木棍，不停打着顫。

    藤野忽然想到，當隆一邁向碎木機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麼。

    是怎樣的仇恨，使得他選擇了這樣一種慘烈的離開世界的方式。

    這小子，真是個狠人啊。

    想着，藤野邁出了最後一步。

    “轟！”

    鮮血濺到了觀察室的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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