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那娜醬呢？

    空氣重新變爲了寂靜。

    風聲席捲過後，白雲山從雪地上坐了起來，沉默着沒有說話。

    他沒有問爲什麼之類的話，因爲他很清楚，女孩之所以會選擇畢業的原因，正是因爲與他的感情與自己本身偶像的身份產生了矛盾。

    身爲偶像的橋本奈奈未，是不能夠允許自己和他交往的，而一旦坦白了心跡，也就代表她不再是偶像了——

    就如同現在這樣。

    這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

    ——而他也並沒有迴避的意思。

    或者說，他已經想好了一個能夠令雙方都勉強接受的答案。

    白雲山平靜道：“沒關係，我可以等的。”

    等到幾年之後，等到女孩覺得偶像這份工作不適合自己了，亦或是純粹當膩了偶像，同時也再沒有了任何需要顧慮的東西了，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的時候，再開啓這段關係——

    即使是這樣，也沒有關係。

    這就是他的意思。

    他不介意就這樣等下去，因爲對於早已知曉了彼此心意的兩人而言，等待，並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他最不想要看見的，只是女孩委屈自己，就這樣黯然的草草落幕——

    這也是他會追來這裏的最主要原因。

    另一邊，聽到了這個答案的橋本奈奈未，也默默的從雪地上坐了起來，看着山腳下清冷的雪色，沉默着久久不語。

    她不知道說什麼，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她知道面前這個男人很喜歡他，同樣的，她也因爲這份心意而感動着，且喜歡着對方。

    只是一次又一次，這份心意每次都能給予她不同的悸動與溫暖，每一次都能繞過那堅硬清冷的外殼，輕輕碰觸到她內心處最爲柔軟的部分，令她感動至無言，甚至是自慚形穢。

    等下去嗎......

    橋本奈奈未很清楚這句話的分量，也明白對方既然能夠說出去這句話，就一定不會只是想着緩兵之計而已。因爲她很清楚對方同樣瞭解自己的性格，如果真的是打着這樣的主意的話，性格剛強倔強的女孩，只會選擇毅然決然的離開，而不會有半分緩和的餘地——

    所以，這便是真心實意的了。

    願意等下去，甚至是一口氣等上好幾年的光陰啊——

    這樣的承諾，不要說像他們如今這種身份的人了，就是在一般的少年少女與學生當中，也都可以稱得上是極爲少見了。

    未來的路無比漫長，誰又能說得准將來會發生什麼呢？就這樣等下去，無疑是一種賭博，而且還是豪賭，付出的代價更是難以想象。

    畢竟經過這一年多來的朝夕相伴，女孩十分清楚面前這個男人身上的閃光點，也清楚以他的能力，可以說即使是在日後的藝能界內，都一定能有着他的一席之地。然而因爲自己，卻甘願這樣默默等下去，爲的，僅僅只是希望自己留下來，繼續做着偶像這份工作，直到她自己將來主動想要畢業了爲止——

    這樣深沉的心意，令她無法迴避，卻也無法面對。

    “爲什麼這樣的我，沒有早點遇上這樣的你呢......”

    橋本奈奈未的聲音很小，小到即使身在咫尺的白雲山也都聽不真切，耳畔只有如冰霜般卷過的北風，吹得呼呼作響。

    但女孩卻並沒有感到寒冷，心臟深處彷彿奔涌着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令她的身心都無比的安心自在。

    如果能夠早點的話，如果能夠在之前還未成爲偶像之時，便遇上他的話，結果一定會不一樣的吧？

    沒有了身份的約束，也沒有了其他需要考慮的麻煩，也就不必像現在這樣心情複雜了，結果一定會比想象中還要來的美好。只是，要是真的很早之前便遇上了的話，又是否能夠有現在這樣的感情呢，誰也說不準——

    命運就是這樣的奇妙。

    就在此時，橋本奈奈未的腦海中，突然間又閃過了一些畫面，神色驟然再次變得復雜起來。

    於是沉默過後，女孩小聲開口。

    “只不過，有些事情，我還是不能明白——”

    “不明白什麼？”

    白雲山看向她。

    “我究竟有什麼值得你去這樣做呢？白雲桑。”

    女孩輕聲說道。

    白雲山微微一愣。

    是的，這就是女孩始終都想不明白的地方。

    論外貌，她雖然並沒有自卑到覺得自己醜，但卻也沒感覺到自己有好看到多麼令人驚豔絕倫的地步。就算是在乃木阪裏，人們第一眼看去，最後自然而然會被吸引目光的，往往也只會是某蛋黃醬星人，而不是她。

    論內在，喜歡幸災樂禍的抖s娜娜敏，在周遭所有人的認知裏已經算是一個共識了。不說私底下有着聖母稱號的深川麻衣，就算是平日裏總是被欺負被開玩笑說頭大平地摔的某秋元真夏，乍聽之下都絕對要比她受歡迎才對。

    而要說才華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年下有公認多才多藝的繪梨花大小姐，年上則有號稱全能的先輩衛藤美彩，繪畫藝術一流的若月佑美，以及知名學霸山本山中田花奈、鬆村沙友理等等。這些人裏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與她都不會相差太遠，尤其是對於帶着主觀視角的部分，在喜歡她們的人看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才對——

    所以——

    橋本奈奈未無論如何都無法明白這點，自己又是究竟有着什麼地方，值得他去這樣爲自己付出呢？

    或許是出於父親早逝所帶來的缺乏安全感，或是因爲長久以來鍛鍊出來的理性思維，每次想到這個問題，女孩都無法對自己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就算說是因爲喜歡自己，可感情這種東西，也是有緣由的吧？任何的情感，也都必須是依附於某些東西而存在的才對，或是記憶或是經歷，又或者是一時的衝動？而這些，都應該是可以闡述說明的才對——

    冬夜的天空沒有一片烏雲，皎月與漫天繁星並存，看得人眼花繚亂。

    雪地上的風驟然間停了，風聲止息之後，耳畔唯一鼓動着的聲音，就只有愈發加快的心跳了。

    柔和的聲音打破了此刻的寧靜，白雲山緩緩地看向了橋本奈奈未，小聲感慨。

    “就是因爲，只有你才會這樣問啊，娜娜敏......”

    “嗯？”

    橋本奈奈未不解的迎着他的目光。

    白雲山卻並沒有正面解答她的疑惑，而是面帶眷戀的回憶，輕聲道：“我記得，在你給我寫的那封信裏，你有問我，所謂的溫柔是什麼對吧？”

    “......”

    橋本奈奈未怔住了。

    “所謂的溫柔就是你啊，娜娜敏。”

    白雲山平靜說道。

    嘴角呵出的白氣，裙襬處搖盪的小黃花，煙火與梅子酒的滋味，綿綿不絕鋪成地毯的楓葉小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你才有了意義。

    所謂的孤獨，所謂晴雨交錯的天空，人生就在這樣的迷茫中前進，我卻回頭看見了你。

    ——彷彿一切都是爲了這一眼而存在。

    那個午後陽光明媚，女孩穿着綠色長裙站在了十字路口的樹蔭下輕輕招手，臉上掛着清冷的淺笑。

    ......

    ......

    這就是白雲山的答案。

    橋本奈奈未靜靜凝望着他，眼睛裏跳動着複雜的神色。她只感覺自己的心臟突然間跳的無比劇烈，彷彿都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一般，令她下意識就捂住了胸口，因爲那裏瀰漫着濃郁到化不開的感動。

    只是良久過後，女孩緩緩低下頭，忽然間小聲道：“那娜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