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意外

    說實話在第一時間，西野七瀨還並沒有反應過來白雲山話裏的含義。

    畢竟所謂告白失敗後就找個泳池跳下去，只是當時隨口開的玩笑，如果不是多虧了某人這次提起來，她幾乎都不會想起來還有這件事。

    然而問題就來了。

    當初在遊戲裏與某位頭腦桑所隨口開出的玩笑話，毫無疑問西野七瀨在之後並沒有透露給任何人，這點可以保證。

    可是眼前這個傢伙是怎麼知道的？

    讀心術？亦或者是自己什麼時候無意中說出來的？還是乾脆一點說，所謂的頭腦桑，實際上就是——

    山坡上的道路微微傾斜，路燈的光線不算特別明亮，四周安靜得只能聽到風聲，以及此刻女孩幽幽響起的話語。

    「白雲桑，頭腦桑就是你，對嗎......」

    白雲山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住，沉默了下來。

    方纔確實是一時大意了，如果換做平時的他，是絕對不可能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情，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漏嘴。

    在開口的瞬間，白雲山便意識到了大事不妙，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能在腦海中瘋狂地思索着應對之策。

    裝傻充愣糊弄過去？不行不行，一看就不行，都到了這種時候了，裝傻絕對是最差勁的辦法，不僅起不到半點作用，還可能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那麼藉口頭腦桑實際上是某位認識的人，以此來暫時應付過去？聽起來倒是有幾分可行性，但是這樣一來人選毫無疑問便犯起了頭疼。往常這種事，配合最默契的毫無疑問正是自家娜娜敏，可現在娜娜敏卻偏偏不站在自己這邊，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啊......

    糾結的時間在現實中也不過幾個呼吸，不過目光瞥見女孩的眼神，白雲山心中卻又驀然升騰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忍不住停止了繼續找尋藉口的行爲。

    是啊，自己前不久不是才明明做到過的嗎？爲什麼又要開始重蹈覆撤了呢？

    繼續這樣找尋藉口，繼續這樣欺騙下去，這不反而違背了自己的初衷了嗎？既然早晚有一天都是要坦白的，那麼爲何不趁着現在這個機會做呢？

    畢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繼續隱瞞下去了啊——

    於是沉默過後，面對西野七瀨的質問，白雲山思索良久，只能動作沉重地緩緩點頭。

    微微一嘆。

    「抱歉，娜娜賽，我不是存心要瞞着你這麼久的......」

    他承認了！

    這一聲驚歎，宛若一道驚雷，在女孩的耳邊炸響。

    「白，白雲桑，你真的是——」

    有他的親口承認，之前的猜想毫無疑問都得到了證明，西野七瀨一瞬間瞪大了雙眼，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感覺腦袋都微微有點發暈，彷彿無法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重磅炸彈，嬌小的身軀彷彿被風吹得晃了晃，下意識扶住了額頭。

    然而與此同時，內心深處卻又緩緩升騰起一股明悟。

    原來如此——

    難怪最開始跟那位頭腦桑認識的時候，就給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

    難怪有時總覺得那位頭腦桑說話略帶深意。

    難怪今天約會的時候無論做什麼都有種被看穿的錯覺。

    以及難怪，白雲桑會拒絕自己的告白。

    原來頭腦桑和白雲桑，其實是同一個人！

    原來如此。

    明悟過後，難以抑制的荒謬與羞恥，便一下子噴涌而出，瞬間淹沒了她此刻的心情。

    既然白雲桑就是頭腦桑，那豈不是自己當初所說過的話，所透露過的那些祕密他全都知道的一乾二淨了！

    其他的還好，可關於自己喜歡某人，以及打算告白的那些事，無論哪一段，可都是赤裸裸的黑歷史啊！被別人知道了還好，羞恥歸羞恥，但好歹還算能夠忍受的範圍內。

    可居然都被當事人知道了！還是自己主動親自一字一句告訴對方的，這件事仔細回想起來，簡直比社死還要社死，完完全全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怎麼會有這種事啊！

    西野七瀨臉頰一直紅到了耳根，彷彿整個人都要冒出蒸汽來了。

    有道是恐懼到了極點便是憤怒，到了此刻也是同理，羞恥到了極點之後，同樣產生的也是憤怒。

    羞恥過後，西野七瀨努力冷靜下來思索，又突然間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例如既然白雲桑便是那位所謂的頭腦桑，那麼又爲什麼要瞞着自己這麼久呢？如果要說對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這顯然是不正確的，畢竟從剛纔泳池那件事裏就看得出來，有關於自己的身份他顯然是早就知道的，從始至終，被矇在鼓裏的，就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

    那麼，他爲什麼不肯告訴自己呢？

    沒有坦白也就算了，甚至還藉着頭腦桑這個身份，私底下和自己聊了那麼多的話題，甚至關於......關於告白這種事都和他說了，還特意教自己怎麼去約會，教自己所謂的攻略。

    仔細想來，這不就是在教人家怎麼攻略自己的嗎？

    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人啊！

    況且，你既然不喜歡我，又爲什麼還要特意教我這些呢？明明今天拒絕了自己的告白，然而之前卻有聲有色地教導着自己該如何去約會，這難道不是一件非常自相矛盾並且荒謬的事情嗎？

    還是說——

    一個可怕的答案從她的腦海中浮現，令西野七瀨手足冰涼。

    「還是說...從始至終，白雲桑你都是在故意耍我嗎？」

    西野七瀨睜大眼睛，耳根脖頸處的緋紅尚未褪去，只不過眼神裏的惱羞成怒卻逐漸被更爲深沉的顏色所替代，原本軟糯的聲音都忍不住微微發抖，不可置信道：「明明從一開始就瞭解娜娜我的心意，但卻故意裝作不知道，還一邊用着頭腦桑的身份戲弄我，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一聽到女孩開口的那句話，白雲山便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而等到她這段話完全說出口，更是有種末日來臨的錯覺，腦海中警鈴大作，白雲山趕緊大聲開口，澄清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那又是怎麼樣的呢？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白雲桑你既然明知道我的身份，又爲什麼一直到現在才肯跟我坦白這件事呢？」

    少女難過的聲音在山坡上盤旋，伴隨着夜風呼嘯。

    白雲山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印象中一直軟糯可愛，連說話都顯得非常沒有自信的西野七瀨，也能夠從嗓子裏爆發出這樣的聲音，儘管這聲音聽起來非常的難過。

    但更難過的顯然還要屬於女孩說這話時臉頰上不自覺滑落的淚珠，晶瑩的光澤在路燈的照耀下顯然無比顯眼，令白雲山心臟微微刺痛。

    儘管說在開口決定坦白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好了迎接這一幕的準備，但當真正發生在他眼前，讓他親眼目睹時，他還是忍不住感到了一陣悔恨與疼惜。

    真要說起來的話，面前的少女自然是沒有做錯什麼，從始至終，錯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但到頭來，最痛苦的卻是對方。

    白雲山後悔慚愧，他張了張嘴，但卻什麼彌補的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現在似乎還並不是悔恨反思的時候，望着他說不出話來的模樣，西野七瀨心中的難過失望無疑更深了一層，彷彿是不想再待在原地

    一般，下一秒便掉頭向着山坡下方跑去。

    「等，等等！娜娜賽——」

    白雲山立時大驚失色，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這條路往下面再走一段不遠的距離，就是他們傍晚的時候來這裏看風景的地方。

    該不會告白失敗的時候沒跳下去，這個時候因爲自己頭腦桑的身份暴露了，反而一時氣急跳下去了吧？

    於是趕忙二話不說追了上去，可就在他剛剛動身之際，從後方的山路上忽然響起了車輛經過的轟鳴聲。

    回頭一看，一輛中型的貨車恰巧沿着道路往下駛來，而在它的前方，正是兩人所處的位置。

    車燈刺眼的光線一瞬間籠罩了視野，刺耳喇叭聲緊接着響起。

    「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