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坦白

    不知道到底是因爲白雲山之前的提醒應驗了，高山一実吃多了之後犯困，還是因爲這場UNO實在太過耗費精力，遊戲結束後女孩便成爲了今晚第一個選擇去車裏休息的人選。

    這場UNO的最後還是以全面認真的西野七瀨的勝利爲句號，最終落下了帷幕。事實證明，某蛋黃醬星人在這種需要動腦的遊戲裏實在不佔上風，就算UNO實際上運氣的成分已經算是極大了，而且她還有着事先制定額外規則的領先，但最後還是比不過好勝的女孩。

    不僅原本想趁機針對娜醬的打算落空了，自己也沒嚐到什麼好果子吃，而西野七瀨總算志得意滿地取得了遊戲的勝利過後，也沒有忘記此前所在意的疑點，稍稍看了一旁的白雲山與橋本奈奈未一眼，還是對女孩道：“麻衣樣，你能跟我過來一下嗎，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誒？什麼話？”

    白石麻衣此時還在懊惱今晚的失敗，盯着山腳下的燈光發呆，突然間聽見對方說這句話，不免心中一陣心虛，眼神微微閃爍。

    “總之...是一些非常重要的話。”

    西野七瀨欲言又止，這種事情當然不好明說了，尤其是不能當白雲桑知道，不然的話那可就真的糟糕了。於是說完過後便直接轉身，徑直來到了一旁。

    白石麻衣見狀一怔，猶豫地看了看兩眼剩下的兩人後，卻也只能硬着頭皮跟上去，畢竟雖然不知道娜醬這個時候突然要和自己說什麼，但要是不去的話，顯然問題更大，萬一真跟某些事情有關，那可就是不打自招了——

    兩人來到一旁止步，確定另一邊的白雲山兩人聽不見這邊的對話聲後，西野七瀨才終於沉吟着開口了。

    一開口，就差點沒驚得白石麻衣叫出來。

    “麻衣樣，你是不是討厭我？”

    “誒？啊？這個——”

    白石麻衣神色一震，內心霎時涌起了慌張，原來娜醬已經察覺到自己剛纔的動作了！她已經知道了！這下該怎麼辦？

    腦中瘋狂地思索起了對策，嘴上則佯裝出驚異萬分的樣子，道：“沒有啊...娜醬？你爲什麼會這麼覺得？這也太奇怪了吧？”

    然而別看某大阪鴿子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聲音也是軟糯可愛，完全就是一個喜歡看漫畫打遊戲的內向少女，但女孩的性格卻幾乎比看上去大大咧咧的色拉零都還要來的直接。

    一眼就看穿了對方在試圖拖延時間，給自己思考解釋的對策，於是單刀直入，不給任何退縮的餘地。

    “跟白雲桑有關吧。”

    西野七瀨篤定道，目光盯着她的眼神。

    “我......”

    白石麻衣目光呆呆地望着她，好似已經說不出話來。

    “雖然不能百分百知道是爲什麼，但絕對跟白雲桑有關沒錯，也就是說，麻衣樣你既然說自己並沒有討厭我，那就是爲了白雲桑才這麼做的對吧？”

    看着她這副模樣，西野七瀨已經不需要再多問了，已經知道自己猜對了，於是微低着頭看向了此前對方所望着的那片零星燈火，軟糯的嗓音在這一刻聽起來顯得異常鎮靜：“除非你前面是在撒謊，你其實真的討厭娜娜我，不然的話，那麼到底是因爲什麼，能不能告訴我呢？麻衣樣？”

    “我...我沒有討厭過你的，娜醬，我可以保證，從來沒有......”

    艱難沉默了許久過後，白石麻衣還是小聲吐露出了這句話。事實也的確如此，別看她剛纔在遊戲裏好像對對方有多麼強烈的敵意，但那頂多算女人的嫉妒心在隱隱作祟以及感覺自己受到了挑戰，遊戲一結束便迴歸現實了。

    討厭是絕對不至於的，非要說的直白一點的話，那就是她並未對面前的少女有過什麼惡感，她只是單純不希望對方跟某個傢伙在一起罷了。

    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爲如此。

    甚至如果從朋友以及成員的角度來看，女孩顯然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平時還喜歡賴在其他成員的背上撒嬌，可以說是飽受大家憐愛的存在。

    可事到如今，這句話顯然並沒有多少充足的說服力，尤其是經過了西野七瀨那一番發言過後，就更有種欲蓋彌彰的味道了。

    你說你並沒有討厭，那你就是因爲白雲桑了，這其中的緣由你卻又不肯說，這不就更解釋不清楚了嗎——

    西野七瀨盯着她一言不發，默默等待着她的回答。

    煎熬過後，白石麻衣只能再度硬着頭皮選擇迴應，眼神微微堅定，長長嘆了一口氣，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臉色複雜道：“好吧，我坦白告訴你，但是希望娜醬你不要難過，更不要告訴別人——”

    “嗯。”

    西野七瀨也不自覺地感到了莫名緊張，用力點頭。

    白石麻衣滿臉誠懇說道：“我的確是因爲白雲桑才這麼做，其實......”

    “其實是白雲桑討厭你！”

    ......

    ......

    “什麼？！”

    聽完了來龍去脈，白雲山目瞪口呆，差點沒有噴出一口老血，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崩騰而過，痛罵了某位蛋黃醬星人上百遍，方纔稍稍感到發泄了一點鬱悶。

    麻蛋！怎麼又把鍋甩到我這裏了？我什麼時候成了專門背鍋的了？明明規則是你提出來的，搞事也是你在搞，我還千方百計想要阻止來着，結果最後露餡了，就把鍋往我身上一甩就完事了？有沒有搞錯！

    白雲山只感覺頭皮發麻，本來自從知道女孩喜歡他的事情之後，每次見面就都隱隱覺得有點古怪，尤其是在得知了對方就是那位《怪物獵人》玩得很好的大佬後，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而現在直接告訴她自己其實討厭她，這其中到底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他簡直就不敢想了——

    “白雲桑，你真的討厭娜娜我嗎？”

    耳畔響起了女孩軟糯的大阪腔，低頭一看，正是西野七瀨此時輕咬着嘴脣委屈地望着他，微紅眼眶內蓄滿了淚珠，彷彿只要他說是或者做出點頭的動作，立即便會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涌出，讓人我見猶憐。

    面對此情此景，只要是個正常人都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更何況是置身其中的白雲山，果斷便選擇了用力搖頭，堅定道：“當然沒有！我怎麼會討厭你？”

    “可是，麻衣樣是這麼說的，她說都是因爲你告訴她這件事，她剛纔才會——”

    白雲山額頭緩緩爬出黑線，但也知道此時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了，趕緊說道：“你仔細想想，我爲什麼會討厭你呢？坦白來說，從平時的表現來看，就算是討厭秋元的可能性都比你要大才對吧？當然，我也並沒有討厭她的意思——畢竟你這麼可愛，聲音又這麼好聽，大家肯定都是喜歡都還來不及的......”

    一番連哄帶騙，能想到的好話都說了遍後，才發現女孩臉上的表情漸漸由陰轉晴，不僅露出了笑容，臉色也微微泛起了羞澀，似乎也覺得某人誇得有些太過了。

    不過眼神裏還是藏不住的雀躍。

    白雲山見狀鬆了口氣，心想這次日出過後一定得要找白石算賬，不然的話每次有鍋就往自己身上甩，這怎麼應付的過來？

    但還不等他徹底放下心來，便又聽到西野七瀨疑惑道：“可是，如果白雲桑真的沒有討厭我的話，那是不是說明，麻衣樣在撒謊？她騙了我——”

    “呃，這個——”

    白雲山臉色一僵，迎上女孩狐疑的目光，心中大呼不妙，爲了避免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的情況再一次崩潰，只能急中生智，道：“好吧！我還是坦白好了！其實真相是這樣的，白石並沒有撒謊，我也的確沒有討厭你——”

    “因爲討厭你的人是娜娜敏。”

    ......

    ......

    “好吧，我也坦白告訴你，麻衣樣沒有撒謊，白雲桑也沒有撒謊，我更沒有討厭你，真正討厭你的人，其實是小実......”

    橋本奈奈未一臉淡定地望着她緩緩說着，突然間臉色一垮，無奈認清事實：“...好吧，小実不可能討厭你。”

    “那到底是因爲什麼？”

    西野七瀨不解地睜大眼睛，兩人此時坐在離着帳篷稍遠的草地上，旁邊的路燈稍亮，白雲山似乎在吐槽着什麼的聲音也幾乎細不可聞，彷彿置身於一片陌生的空間，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她們兩人。

    也不能怪她小題大做，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爲什麼娜娜敏會討厭自己。如果麻衣樣和白雲桑沒有撒謊的話，自己心目中明明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娜娜敏，居然不僅討厭自己，還把這件事告訴了白雲桑，白雲桑再告訴了麻衣樣，所以才會有之前的那些事情出現，可這怎麼可能？

    橋本奈奈未一陣無言，面對這番狀況，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兩個傢伙一個比一個能甩鍋，就好像在玩俄羅斯轉盤，現在炸彈到了自己的手上，卻偏偏沒有下一個倒黴鬼替自己接過去了。

    沉默良久，她還是決定告訴對方些什麼。

    深夜的山腰上十分寂靜，好似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與呼吸，擡起頭來，橋本奈奈未看向對方的眼睛，平靜道：“你喜歡白雲桑吧？”

    “誒？我，這個——”

    原本攻守的形勢頓時逆轉，女孩反而成爲了被動的那個，西野七瀨臉色噌地一下就變紅了，瞳孔霎時放大，兩隻手都不知道該放在那裏才好，只能緩緩地將頭低下去，怎麼都沒有料到娜娜敏居然會突然說這句話。

    毫無心理準備之下語無倫次，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種種應對的辦法。有裝作沒聽見，只當對方根本沒說過這句話，或者矢口否認，無論如何都不肯承認，以及打着哈哈矇混過去，亦或是強裝鎮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但好一陣囁囁嚅嚅過後，還是小聲地幽幽地問了一句話。

    “...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重要嗎？”

    面對低着頭彷彿連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女孩，橋本奈奈未的瞳孔裏閃過一絲複雜，她能感受到對方此刻的緊張，困惑，以及那種惴惴不安的心情。但面對這樣難得的機會，她並沒有乘勝追擊，徹底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而是回想着以往自己察覺到喜歡上了某人時的感受，回想起當時的緊張與惴惴不安，那種在矛盾中焦灼的情緒，輕聲問道：“你有想過這麼做的後果嗎？”

    “娜娜敏？”

    西野七瀨身軀微微一震，明白了她這句話裏潛藏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擡起頭，卻對上了一雙柔和溫潤的目光。

    一怔過後，才想起了對方方纔的發問，神色閃過一片忐忑與緊張，但最後還是漸漸堅定了下來，輕輕點頭。

    “你真的想過嗎？”

    橋本奈奈未卻反問：“你喜歡他沒錯，但你想過沒有，如果他不喜歡你怎麼辦呢？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喜歡他他也恰好喜歡你，明明是經紀人，卻喜歡上一個明知道不該喜歡的小偶像，這樣的人你能保證他真的會是值得你喜歡的人嗎？而不是別有用心？”

    “換句話來說，會喜歡上一個明知道應該是戀愛禁止的偶像，並對對方告白或者接受對方的告白，這樣的人本身就是人渣才對吧。”

    “如果他真的在乎你，就應該拒絕你才對，因爲這樣顯然才是對大家都好的選擇。而這樣的話結局大概率是拒絕，你的喜歡，又有什麼意義呢？”

    一番發言剖析的入木三分。

    西野七瀨的臉色漸漸由紅轉白，眼神裏的堅定也一點點的開始了動搖，潔白的貝齒輕咬着脣角，捏着裙子一角的手指都不自覺地用力到發白。

    事實正是如此，這些問題一直都存在，只是女孩有意無意無視了而已。但當這一刻被重新提起，不得不直面這沉重到難以呼吸的現實的時候，西野七瀨也難以再堅定不移地脫口而出那句肯定的話。

    因爲這本就不是單純的男女之間的喜歡，而是一位戀愛禁止的偶像喜歡自己的經紀人，無論怎麼看，都難以有兩全其美的完滿結局，故事結尾在故事開頭就已經說明了，跟喜不喜歡無關。

    空氣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片刻過後，令橋本奈奈未有些手足無措的是，方纔當聽見白石麻衣說某個傢伙討厭自己的都強忍着沒有哭下來的西野七瀨，這一刻卻再難抑制住眼眶的淚水，一點點地滴落下來，低着頭無聲地啜泣。

    橋本奈奈未心頭一軟，略微感到了後悔，覺得自己不應該說得這麼直白。少女情懷總是詩，面前女孩這個年紀的喜歡不一定考慮那麼多的因素，很多時候就是單純地喜歡而已，而喜歡這種事，是說不明白的。

    就算明知道這是不對的，就算明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但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也許需要，可那也只是喜歡之前，喜歡之後還需要嗎？

    就在她微微出神之際，卻又聽到了女孩的聲音。

    “娜娜敏——”

    “嗯？”

    橋本奈奈未趕緊定睛一看，西野七瀨一邊伸手擦拭着臉頰上的淚水，一邊開口，軟糯的聲音聽起來稍顯沙啞，但說的話卻讓她神色一震。

    “娜娜敏，我還是喜歡他。”

    西野七瀨一邊輕輕抹着眼淚，蒼白的臉色上卻一點點地浮現出了笑容，似是不好意思，又好似在對着自己的內心說話，小聲道：“會喜歡自家小偶像的經紀人或許是一個人渣，但我這樣會喜歡上自己經紀人的人，也大概不是什麼好人吧，既然如此，哪怕他真的是一個人渣，懷着其他的目的又如何呢？我這樣的人，也沒有資格去討厭他吧——”

    “而且我真的喜歡他，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無論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我既然喜歡他，那就讓我在未來某一天改變心意之前，繼續喜歡下去吧。”

    橋本奈奈未沉默不語，西野七瀨小心地擦拭完臉上的淚痕後，鼻子仍有些泛紅，抽了抽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她笑道：“謝謝你，娜娜敏。”

    橋本奈奈未看向她，只看見那雙閃爍着燈光的眼瞳裏散發着一股微光，令自己都感到有點難以直視，軟糯的嗓音誠懇道：“謝謝你今天肯告訴我這些，並且主動開解我，替我擔心。只不過，或許我真的已經無藥可救了吧，抱歉了。”

    另外，不要告訴白雲桑好嗎？暫時不要，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