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原本那樣

    “吱——”

    輪胎在水泥路上發出了急促的聲響，白雲山猛地踩下剎車，將車停在了路邊。

    好在此時並沒有上到高速，車速並不算特別快，驟然停下來也不算什麼，窗外的景色依舊還是樓房林立的街景，天空上白雲飄過，宛若沾水的棉花般膨脹。

    有車在旁經過，捲起的風吹得路邊泥土縫隙裏不知名的花草微微搖曳，車內的空氣卻是一片寂靜，彷彿按下了定格鍵，令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事實上，白雲山也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原本的打算早已說得清清楚楚，只是想趁着女孩還尚且迷茫搖擺之際，帶她去迪士尼讓她好好開心開心，儘量滿足女孩的要求。之後再視情況而定。說出自己可能要走了的消息，拜託她不要透露給其他人......

    大致就是這樣的了。

    只不過白雲山沒想到，阿蘇卡居然會沒還等到達今天的目的地就主動開口，毫無徵兆地挑明了今天的主題。

    據他瞭解，女孩既然還需要私底下詢問娜娜敏該怎麼辦，那就是說明她自己肯定也沒想好應該怎麼面對才對。這個時候，哪怕隱約猜到自己突然帶她去迪士尼有可能關於這件事，也不大可能主動說出來才對。

    因爲說出來，那就代表將事情從桌下擺在桌面上了*,也代表再無退路可言，只能堂堂正正面對——

    也即是現在的情形。

    這一步實在是出人意料。

    那麼，該如何呢？說個像之前那樣的笑話改善下氣氛？先不提這個時候能不能想到那種笑話，就是想到了，自己也大概率沒有勇氣說出來吧。而且要是說出來女孩不笑怎麼辦？笑出來對方尷尬，不笑的話自己可就尷尬了——

    否定嗎？等到迪士尼之後再說？這肯定是不行的，不提如今的氛圍，一旦他現在否定，那麼之後便再也沒有主動向面前的少女說出口的機會了。畢竟如果你現在矢口否認，那麼之後再說毫無疑問便是在說明你之前是在撒謊。女孩只怕會更傷心——

    但是點頭的話也不行，一旦點頭，今天的計劃泡湯了不說，他又該怎麼應對？要是某蛋黃醬星人所說的那種情況出現又該怎麼辦？畢竟現在可沒到迪士尼，讓女孩開開心心滿足要求，而是剛上路就說出了這麼個問題，這和直接找對方通知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這顯然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白雲山沉默不語，小飛鳥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實際上，女孩的心情當然也並不想表面上看起來的這麼平靜，在她問出那句話後，她便已經隱隱感到後悔了。

    因爲她一直都在糾結，糾結於如果某個傢伙否認，那無疑與自己目前的推測截然不同，也即是說，對方很有可能在撒謊騙自己，心情肯定不會好受。可如果白雲山點頭承認，那就代表他真的要走了，難過的程度，或許也並不會比前者要少，甚至更多——…。。

    ！可她還是情不自禁問出來了，因爲她真的很在意，就如同她前面所描述的那樣，她早就已經習慣了有某人的存在，甚至依賴上了這種感覺。

    要是白雲山真的有一天要消失了，這種強烈的依賴感一下子被抽離出來，她會很難過，乃至於迷茫，不知所措。

    可越是這樣，她便越要問個清楚，因爲她同樣不想要白雲山騙自己，懵懵懂懂地接受一切，懵懵懂懂地與某人告別。直到某一天的上午，她如同往常一樣來到了休息室，下意識喊出了白雲桑這個熟悉的稱呼，卻發現裏面的人面面相覷，再也找不到某人懶散的模樣——

    所以她問出來了。

    時間彷彿都放緩了下來，周圍路過的車輛行色匆匆呼嘯而過，畫面卻好似被抽幀了一般模糊不清，唯獨這輛車內的景色始終如一。

    許久之後，白雲山才終於開口。

    “嗯。”

    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爽快地開口了：“是啊阿蘇卡，我可能...過不了多久就要走了。”

    聲音落下的瞬間，空氣彷彿凝結了一瞬。

    小飛鳥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她的腦袋如同嗡地一下炸開了，大腦一片轟鳴，所有的紛紛亂亂的念頭一瞬間崩潰，只留下了一個聲音止不住的迴盪：

    白雲桑要走了，是真的，白雲桑真的要走了......

    空氣一下子彷彿凝結。

    看着女孩這副神色，白雲山心臟同樣微微刺痛，眼底有些疼惜與愧疚。但他內心更多的反而是無奈，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有句老話叫做長痛不如短痛*,對於他來說，這或許也是唯一的解決方案——

    不說的話後患實在無窮，現在開口未嘗也不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畢竟這種事情早晚都是要跟成員們坦白的。紙是包不住火的，小飛鳥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難過也是在所難免，可如果因爲難過就選擇不說了，那反而只會迎來更加傷心的結局。況且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回頭或者裝作看不見把頭埋在沙子裏，反而不是他的風格，他對於自己選擇的後果一向有着清晰的認知，會顧慮，但並不會逃避。

    良久之後，時間才終於重新開始了流動。

    小飛鳥深吸了一口氣，出乎意料的是，女孩除了臉色依舊顯得有些蒼白外，居然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來。與當初某蛋黃醬星人坦白時的表現截然不同。白雲山現在可還清晰的記得，當初白石主動說出自己要走了的祕密時，那眼眶蓄滿了淚水的表情——

    可要說不傷心不難過，這肯定也是不可能的。要是不難過的話，剛纔就不會一下子臉色發白了，要是不傷心的話，神色也不至於過了這麼久才終於慢慢恢復過來——

    那到底又是因爲什麼呢？

    白雲山心情微微感到沉重，略微停頓過後，便輕車熟路地開始重新點起了油門，放下剎車，打算調轉車頭返回。

    沒錯，既然阿蘇卡都已經知道了自己今天的目的，並且還主動坦白了出來，那麼計劃還未開始便已經結束，去迪士尼什麼的，顯然也早已沒有了意義。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女孩卻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輕輕拽了拽。

    白雲山滿臉意外地轉過頭去，便看見小飛鳥緩緩將頭擡起，輕咬着嘴脣，望着他小聲說話。

    “不要回去，白雲桑，不要送我回去......”

    晶瑩剔透的眼睛裏充滿了祈求：“帶我去迪士尼吧，就像原本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