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你根本贏不了我

    一大早就要起來拍攝MV的確是件辛苦事。

    但更辛苦的在於，這樣的拍攝還要持續一整天。

    結束完了清晨的拍攝部分之後，女孩們獲得了短暫的休息，隨後分批次進行不同部分的拍攝。

    白石麻衣與劇情設定中的弓道部好友某花社長生田繪梨花自然在同一組裏，休息過後拍攝的部分即是表現她們兩人美好關係的片段，這些片段往往要一口氣拍上幾分鐘乃至十幾分鍾，但剪進成片的通常只有短短幾秒,僅是在幾個畫面間傳達出友好關係這一概念罷了。

    爲此還特意找了一棵樹讓兩位女孩爬上去，樹枝距離地面當然不至於有多高，畢竟安全問題還是放在首位，只是借用仰拍的手法讓畫面看起來很高罷了。

    拍攝所在的樹木旁則是一座射箭館，既然是弓道部的成員，自然也需要在MV中有所體現才行。同時也是爲了表現友情，兩位女孩同樣有在射箭館裏,練習射箭的鏡頭。

    陽光傾灑在草地上。

    白石麻衣站在清涼的室內，聚精會神地拉開弓弦，手上戴着手套，頭髮綁成馬尾，身上水色的制服裙也換上了弓道服黑色褲裙和護胸。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圓形的靶子，看起來陡然間英氣颯爽了不少。

    當然了，如果能忽略旁邊某個正喋喋不休的傢伙的聲音，一定會是一幅不錯的畫面——

    “眼睛要盯着箭頭所指的方向，不要偏移。”

    “手不能抖，抖了的話就無法保證精準度，甚至可能會傷到自己。弓弦最好要儘量拉開，如果控制不住那大概是力氣不夠，建議換一支磅數比較低的弓——”

    “姿勢不能錯，一定要站直，昂首挺胸，如果連站直都做不到的話，那前面那些就更難做到了——”

    ．．．．．．

    女孩手中的弓是典型的日本和弓，在古代材料一直都以竹子爲主，但製作手續繁雜,加上價格昂貴,於是近代以來換成了較爲便宜的玻璃鋼。這種弓下弦之後呈棍狀，遠遠看去就好像舉着一根晾衣杆，攜帶起來也並不方便，與劍道書道一樣，表演功用早已超越了實質功用——

    弓箭的用法基本上沒什麼大的差別，難度也是大同小異，白石麻衣在此之前也接受過這家射箭館的館主教導一些基礎技巧與注意事項，不過本身畢竟還是第一次射箭，作爲新手仍然不太熟練，表現起來漏洞百出。

    但這是在專業人士的眼中，在白石麻衣的眼中，自己能在短短幾分鐘內做到這種程度，已經算是足夠努力了。

    因此，旁邊這個像蒼蠅一樣嗡嗡個不停的聲音，就顯得更加讓人惱火了。

    心念及此，‘嗖’的一聲，弓箭驟然脫弦，直直向着對面靶子飛去，然而飛到三分之二處便頹然墜落,掉在了地上。

    “你看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力道不夠就是會這樣，我看還是換個磅數比較輕的再試試看吧——”

    終於忍無可忍。

    白石麻衣沒好氣地將手裏的日式和弓一甩，丟在某個傢伙身上，道：“要不你來？”

    白雲山聳聳肩，兩手一攤：“又不是我要拍攝，我來有什麼用？”

    “那你就別吵！”

    “我只是在幫你糾正一些錯誤，要知道你可是center，一舉一動肯定都會被人放在放大鏡下觀察，更別說MV這麼重要的東西了。要硬是有人挑錯，雖然談不上麻煩，但多少還是有點噁心的，我只是在幫你減少一些這種可能出現的噁心言論罷了——”

    “那也用不着這麼較真吧？只是做個射箭的動作而已，MV裏能出現一秒？兩秒？”

    “多少秒都是一樣，光看你的弓和手臂在抖，就已經能判斷出很多東西了。而且反正有時間，能做的更完美一點不是更好嗎？”

    一番措辭振振有詞，白石麻衣聽得無言以對，單手扶額。

    總是這樣，辯論起來無論多少次，她總是說不過面前這個無良的傢伙。

    不僅是她，其實絕大部分的成員也都和女孩的情況差不多，要論說怎麼都說不過他。唯一稱得上是例外的，也許也就只有娜娜敏了吧——

    也不知道爲什麼。

    內心這樣腹誹着，突然間心中一頓，想到了什麼。

    其實．．．也是能知道的。

    清涼的風吹過額頭挽起的髮絲，白石麻衣默默想着，還能有什麼理由的？大概，也只能是偏愛了吧。

    就像小學的時候，面對喜歡的前排女生，即使意見相左對方說錯了什麼，你也不會像跟自己的死黨時相處那樣，毫不客氣的反駁回去。而是笑眯眯看着她扎着馬尾一跳一跳的頭髮，只當是自己錯了，撓着頭傻乎乎一笑而過——

    只是．．．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甘啊．．．．．．

    心裏翻涌着說不明白的滋味，白石麻衣咬了咬嘴脣，臉上雖然還有對面前這個傢伙方纔一番喋喋不休的氣惱，但更多的，反而是另一種情緒了。

    於是不聲不響地湊過去，一把將剛纔那把日式和弓拿了回來，以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交談。

    “白雲桑，這麼說，你很勇喲？”

    “嗯？”

    啊不對，打開方式錯了。

    “咳咳，我的意思是．．．看你說的這麼專業，是不是真的很厲害？那要不我們比一比，我記得你還答應我三個條件沒錯吧？”

    “三個條件？是有．．．這麼回事——”

    白雲山側着腦袋微微想了想，這三個條件還是賞櫻那天晚上答應的，一直到現在都過去半個多月了，連上次廣播之夜真心話大冒險都沒用。他甚至還以爲女孩都忘了呢，沒想到還記得有這麼回事——

    只不過，上次真心話大冒險那麼好的機會都沒有用出來，現在提出來做什麼？

    白雲山好奇地看向她。

    白石麻衣深吸了一口氣，同樣以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我們來比比看射箭，看誰更厲害。如果我贏了，你就答應我其中一個條件，至少娜娜敏和我任意一個還是偶像的期間，她就不算是你的女朋友，你也不許和她在一起．．．．．．唔，至少那天晚上的事情不能再有——”

    說到這裏，臉頰有些不自然地微微扭了過去。

    “如果你贏了，這個條件就當做廢，我就只剩下兩個條件了，怎麼樣？”

    話說完，清清楚楚。

    空氣是沉默的。

    白雲山臉上的表情一時有些奇怪，有風從陽光鋪滿地靶場草地上吹來，吹動了女孩說完後，定定看着他是一眨不眨眼睛上的睫毛。

    他盯着白石麻衣的眼睛，似乎想把上面剛纔微微搖動的眼睫毛都一根根數清楚。女孩的臉色似乎是受到了他奇怪表情的影響，被他這樣的眼神盯着看，一時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頭髮，隨即便分不清是羞是惱地瞪了回去。

    “看什麼看？”

    白石麻衣裸露在空氣中的脖頸微微泛紅，臉色嫵媚，眼神明亮。

    白雲山這才回過神來，沉默了一小會兒後，從她手上拿過了那張日式和弓，隨後站起來，輕輕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

    “還是算了吧。”

    他輕聲說道。

    “算了？爲什麼——”

    即使感到驚愕，兩人的說話聲依舊控制在彼此才能聽到的範疇，但這並不能阻止白石麻衣聽到這個回答時語氣噴涌出的意外。

    然而白雲山卻並不急着回答，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從一旁的箭筒裏緩緩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雙臂發力緩緩拉開，遠遠看去宛如古羅馬塑像裏極具人體美感與力量感的雕塑一般，衣角在風中輕擺，動作穩如磐石。

    隨即看也不看，手指隨意地鬆開弓弦，一箭射出。

    ‘嗖’的一聲，箭矢穩穩射中靶心十環，塑料製成的白色尾羽在空氣中輕微顫抖。

    直到這時，他的說話聲才幽幽傳到耳畔。

    “因爲第一，橋本其實已經．．．．．．不算是我的女朋友了，就在你所說的那個夜晚——”

    接着又是一箭射出，穩中靶心。

    但他卻沒有停下，彷彿閒庭散步一般從身前箭筒裏將剩下的箭一根根抽出，又一根根射出，同樣的幾乎看也不看，同樣的穩如磐石，不變的只有一個結果。

    十環，十環，還是十環．．．．．．

    一箭疊着一箭，手心大小的靶心，幾乎都要被他所射出的箭填滿。

    這樣不可思議的景象發生在眼前自然不可能做到無動於衷，一旁的staff，監督，乃至於一眼看上去年紀就不小了的射箭館館長都紛紛被吸引了過來。

    看着他一箭又一箭射出，既震驚於那精準無誤的箭術，更對其一箭接着一箭，彷彿在做着什麼微不足道的事情，幾乎連看都不看的自信讚歎不已。

    乃至於箭筒裏的最後幾箭射出去時，每射一箭，都會響起一片如海潮般連綿的驚嘆聲。

    就在這樣的驚嘆聲裏，最後一箭也沒入了箭靶中。

    白雲山這才轉過頭來，看向早已是目瞪口呆，吃驚到彷彿連呼吸都暫時忘卻了的女孩，臉色平淡輕輕開口，聲音在淹沒於一連串的讚歎之前，傳入了她的耳中。

    “．．．第二，就算我跟你比，你也根本贏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