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在乎

    夜色籠罩的天空中不知道有什麼撲騰着翅膀飛過，寂靜街道上，遠遠地能看見一對年輕男女正在路燈下擁吻。

    這本是非常美好非常浪漫的畫面。

    就好像電影一樣。

    可惜作爲唯一的觀衆，卻並不這麼認爲。

    白石麻衣已經記不清過去多久了，也許是五秒，也許是十秒，總之視野盡頭的那對男女，卻依舊沒有分開的意思。

    度過了最開始的複雜心情，她此時其實已經感覺好多了，畢竟是早就知道的事實，雖說是第一次看見，但卻也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具體感受雖然還是有點彆扭，但聯繫現實情況，女孩反而默默擔憂了起來。心想怎麼過了這麼久還沒結束？要是旁邊有什麼人路過發現了，甚至湊巧有成員出來看見了怎麼辦？自己要不要提醒他們一下？可如果被發現了的話，不就糟糕了嗎——

    這麼一想，擔憂的心理又漸漸演變成了幽怨，忍不住默默抱怨：親親親，你就親個夠吧！哼，姦夫**！這樣大庭廣衆幹這種齷齪的事情，要是被人發現了，看你們怎麼收場！

    不過話說回來怎麼還沒結束？一口氣有這麼長嗎，都不需要換氣的？可我記得娜娜敏的肺活量不怎麼樣的啊？上課的時候老師還特地說過這個問題，怎麼到了這裏就完全不一樣了呢......

    另外，白雲桑這個傢伙也真是的，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如果換做我來的話，肯定會給娜娜敏一點喘息的機會的，哪能這麼激烈？不過說是這麼說，我好像從來沒跟娜娜敏做過這種事吧...不對，我帶入到哪裏去了......

    腦子裏一陣胡思亂想，又過了不知道多久，背後小屋裏響起的一道悅耳聲音才將她拉回現實。

    “麻衣樣，娜娜敏回來了嗎？”

    “啊，回——”

    下意識開口，剛說到一個字，白石麻衣便立即反應過來了不妙，及時住嘴。然而更加不妙的還在後面，蹦蹦跳跳輕快的腳步聲已經在門後的木質走廊上響起，儼然有女孩這時候正打算出來看看。

    於是趕緊改口道：“啊不是...還，還沒有回來！我還沒看見他們呢——”

    “他們？”

    門吱拉一聲推開了，燈光下露出了生田繪梨花帶着疑惑的臉龐，白石麻衣自覺失言，只感覺頭皮發麻一下子捂住了嘴。千鈞一髮之際，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直接便一手拽住面前女孩的手臂，急匆匆地拉着她往裏面走，邊走邊隨口編了個理由。

    “那個...一庫醬，我突然想上廁所，你能...能陪我一起去嗎——”

    “廁所？麻衣樣你自己一個人不可以去嗎？”

    “呃...我不認識路——”

    “不認識路？”

    “啊不對！我...我膽子比較小，不敢一個人去，所以你還是陪我一起去吧......”

    一番七嘴八舌地東拉西扯，總算將問題糊弄了過去，一路風風火火來到廁所，砰地一聲將門關上，白石麻衣這才鬆了口氣。

    好了，暫時告一段落了，希望自己這番拖延時間能起到作用，娜娜敏你還是快點回來吧——

    女孩心裏默默想着。

    隨即砰砰砰地敲門聲在耳畔響起。

    “麻衣樣！你不是要上廁所嗎？怎麼把我關在裏面了，自己不進來？”

    “......”

    “啊...不好意思，搞錯了——”

    白石麻衣面露尷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緊張之下做了什麼丟人的事情。趕緊開門讓對方出來自己進去，不過進去之前還是千叮嚀萬囑咐了一番千萬不要離開，這才緩緩將門關上。

    這次總算是沒錯了，白石麻衣背抵着門深吸了一口氣，不過爲了確保萬無一失，她還是隔上兩秒便開口與門外的女孩說上兩句，以免讓對方有機會趁機逃脫。

    “呃...那個，一庫醬，你怎麼突然間出來了？裏面是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啊，只是你跟娜娜敏離開太久了，一直都沒有回來，大家覺得有些奇怪罷了。所以讓我來問問情況，沒想到剛出門就又被你硬拽着來廁所了，我還想去廚房偷偷拿點剩下的蛋糕吃呢——”女孩隔着門抱怨道。

    “啊...抱歉......”

    白石麻衣只能小聲地道歉，心裏屬實感到了點委屈。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卻要幫着外面那兩人打掩護不說，到頭來還被一庫醬誤會了，想盡辦法躲在廁所裏拖延時間。好慘啊，想不下去了，再想都要哭了——

    就這樣掐着手指算時間，差不多又過了三分鐘左右，門口走廊上才響起了開門聲。

    緊接着便聽見廁所外的生田繪梨花驚喜開口了。

    “啊，娜娜敏回來了，有吃的了——”

    ......

    ......

    夜風呼嘯着穿梭在大街小巷，經過路燈下時吹起了女孩短髮的一角，髮絲輕輕撓在臉上有些細微的瘙癢。

    彷彿是被這股瘙癢所驚醒，橋本奈奈未輕輕推了推某人的手臂，一下子分開。

    夜晚清新的空氣再度涌入口鼻，一時竟顯得有些陌生，喘息着好一會兒後才漸漸平復，少女臉頰緋紅，瞪了某人一眼：“幹嘛突然間就...就做這種事？我就知道主動說要陪我去跑腿，絕對沒安好心——”

    “剛纔明明是你先閉上眼睛的。”

    白雲山臉色無辜。

    女孩臉更紅了，但腦子裏還處在餘韻當中，一團亂麻，又說不出什麼清晰有力的辯論。

    “而且是因爲你要摔倒了我才扶你的。”

    白雲山又補充了一句。

    “你還抓着我的手不放呢——”

    “別說了！”

    橋本奈奈未別過頭去，不去看這個傢伙得意洋洋的臉，籠罩在黑暗裏看不清楚具體表情，不過短髮間隱隱露出的耳朵一片紅暈，儼然已經出賣了她的心情，支支吾吾：“走，走吧，回去了。”

    “等等。”

    然而剛剛邁出一步，便被白雲山拽住手，停了下來。

    “怎麼了？”

    女孩回頭看向他。

    白雲山挑了挑眉頭，臉上似笑非笑，指了指她的臉：“你確定要現在這麼快就回去嗎？難道沒有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

    橋本奈奈未一愣，隨後從口袋裏掏出隨身帶着的化妝鏡。打開一看，裏面路燈映照下的那張臉赫然早已是一片滾燙，紅暈遍佈，看起來跟喝了十幾罐啤酒不止一樣，一眼就能看出有問題。

    不僅如此，嘴脣以及嘴角附近還有明顯的溼潤痕跡，光線的反射下顯得一片晶瑩。

    “給。”

    白雲山偷笑着適時地給她一包拆好的紙巾，橋本奈奈未擡起頭羞惱地瞪了他一眼，但還是老老實實接過紙巾，睜大眼睛對着鏡子一絲不苟地緩緩擦拭了起來。

    沒過多久，收尾工作便結束了。

    看着女孩收起了巴掌大的化妝鏡，臉上的紅霞也已經逐漸消退，白雲山微微一笑，這才重新提起從便利店買回的東西。

    “好了，現在可以回去了，這下看不出來了。”

    正準備出發時，卻聽到身邊的橋本奈奈未突然小聲開口。

    “等等。”

    “嗯？怎麼了？我可沒臉紅。”

    白雲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道。

    “不是這個意思——”

    橋本奈奈未臉色一紅，隨即輕輕搖頭，微低着頭盯着鞋尖的眼神左右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我覺得...白雲桑，我們以後還是不要這麼做了。”

    “什麼意思。”

    白雲山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很早之前就已經說好了不是嗎？回去之後，我就是乃木阪46的橋本奈奈未了。這些...其實按理來說，本來就不應該發生，我們已經算是越界了——”

    橋本奈奈未一邊說着一邊擡起了頭，緩緩說道：“而且，一旦不小心傳出去，事情的影響會很嚴重的吧？”

    “我倒是無所謂，畢竟有個人曾經對我說過，可以一直等下去——”

    說到這裏，女孩看了他一眼，注意到這抹視線的白雲山，眼底也是隨之一柔。

    “...因此就算最嚴重的情況，也不過就是丟了偶像這份工作，頂多對不起麥麥對不起生駒醬她們和staff罷了。難過歸難過，抱歉歸抱歉，但既然是自己選擇的路，我也不會後悔，我一直都是這樣性格的人。”

    橋本奈奈未盯着他的眼睛，道：“但是你呢？你是阪本龍一桑不久前才公開宣佈的唯一繼承人，嶄露頭角的天才作曲家，拍的電影又紅得一塌糊塗。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你的前途，一個小小的經紀人身份早就已經拴不住了，又何必要因爲我這樣一個小偶像而付出這樣嚴重的代價呢？”

    白雲山眉頭一皺，剛想開口，卻被她打斷了。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白雲桑，我在乎的啊。”

    橋本奈奈未輕輕嘆了口氣，眼神有些複雜地看着他，小聲說道：“以前我有一些問題始終想不明白，這次拍攝過後，卻忽然間懂了。”

    “白雲桑你知道嗎，我有時真的覺得你很厲害，在拍攝電視劇時，光是和監督和staff他們交流認識，或者鑽研劇本揣摩演技什麼的，我就已經覺得自己忙得手足無措了。”

    “但是我只是個配角而已，戲份加起來一天都不到就能拍完，你卻是主演，也是第一次拍攝，而且還是要求難度更高的電影，各個方面卻都比我出色太多太多，更別提其他地方的成就了——”

    “這麼厲害的人卻說會等我，我有時候甚至都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但夢裏是不會有這樣幸福的煩惱的。我知道白雲桑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我在乎的是我不想要因爲我而連累了你。我喜歡你，所以我也自覺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瞭解你的想法，我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幽靜的街道空氣沉默下來，只剩下女孩的餘音嫋嫋，迴盪在耳畔。

    似是明白了她的心意，白雲山皺緊的眉頭漸漸鬆開，臉頰的線條也隨之柔和，只是眼底的神色不自覺地變得復雜。

    “其實以上這些也只是我個人的一些突然的想法而已，由我自己來說，甚至還更欠缺了些說服力。”

    橋本奈奈未自嘲一笑，然而看向他的眼神，在夜色中卻明亮無比：“但我突然間想到了，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就好像白雲桑之前說的一樣，喝醉了就變得有些囉嗦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不過我不會否認喜歡這份心情，也不會忘記有個人曾經說過要等我這句話，我很喜歡這句話，也很喜歡你。”

    “喜歡有的時候就是在乎，我知道白雲桑很在乎我的想法，不過有些時候，我也想告訴你呢。白雲桑——”

    橋本奈奈未淺淺一笑，手指微微繞着彎理了理耳後的碎髮，臉上卻泛起了此前喝了酒時一樣的紅暈，小聲喃喃：“我對你的在乎，也並不比任何一個人，包括你對我的要少哦。”

    說完，伸開手臂輕輕抱了抱。

    一觸即散。

    瀟灑地轉過了身去。

    “走吧，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