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不眠之夜

    事實與白雲山的猜測有着奇妙的吻合。

    在同一棟房子的不同角落裏，深夜的橋本奈奈未同樣躺在牀上，側着身子在黑暗中默默地看這此時手機羣組裏的熱鬧光景，臉色一片複雜。

    新年來臨時，她自然也收到了其他小偶像們的新年祝福，其中必不會少了大親友深川麻衣了，對於對方，橋本奈奈未並沒有隱瞞自己已經回到了北海道的事實，畢竟這件事情本身就瞞不住，只是具體的緣由卻並沒有坦白，而是說自己今年想回去了而已——

    不過她同時也知道，早晚都得要說的。

    年假一過，女孩們便紛紛得要回到那個屬於她們的位置上，而屆時，自己已經不在了的事實，也將再無任何手段遮掩，清清楚楚的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對於外界的風波，橋本奈奈未能夠做到不去在意，能夠一意孤行，倔強的堅信着自己選擇的正確。但是對於自己的好友，對於麥麥，她卻無論如何也硬不下心腸，去對她親口坦白這件事情。

    橋本奈奈未無法想象，那個一個溫柔的麥麥，要是知道自己不告而別，突然間就畢業了，又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儘管橋本奈奈未同時也相信，她一定也會支持並理解自己的選擇，只是支持是一回事，難過與傷心又是另一回事了，兩者並不衝突。

    讓那樣一個溫柔的麥麥因爲自己而難過哭泣，她實在是做不到。

    因此這兩天裏，面對着自家大親友的留言與訊息，橋本奈奈未始終猶豫不決，不能下定決心，告訴她事情的真相。每次聊天對話時，都只能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儘量不露出破綻，艱難地將事情敷衍過去——

    一直到此時也是如此。

    熱鬧的羣組裏依然熱火朝天，其中偶爾也有提到自己，橋本奈奈未靜靜的看着這些消息刷過，內心糾結，輕輕嘆了一口氣，正打算關掉屏幕休息，下一秒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定睛一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的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橋本奈奈未怔怔地看着這個名字凝視良久，嘴角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但最終還是微微遲疑着，摁下了接聽鍵。

    “......”

    接聽過後，電話那頭一片寂靜。

    但隱約能聽見對方呼吸聲的橋本奈奈未卻知道，這並不是什麼惡作劇，因爲此時的她，同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正陷入了沉默中。

    又過了幾秒之後，手機裏才傳來了聲音，是一句生澀的招呼。

    “晚上好啊......娜娜敏，這麼晚了還沒睡？”

    “嗯。”

    橋本奈奈未小聲地迴應，下意識的同樣開口問好：“晚上好，白......山君——”

    話說到一半，卻又反應了過來某些東西，停頓了一下之後，還是猶豫着更改了自己最熟悉的稱呼。

    “還是叫我白雲桑吧，你不是在信上說過了嗎，你還是更習慣叫這個，那就叫吧——”

    電話那頭的白雲山卻似乎並不在意，而是直爽地開口。

    “嗯。”

    聽見對方這句話，女孩心底頓時涌起一股暖流，輕輕點頭。

    “離得這麼近還要打電話還真是有些奇怪，原本我也只是突然間想要知道你睡了沒有而已，就這麼打過來了，打擾到你了的話真是抱歉——”

    白雲山繼續說道。

    橋本奈奈未搖頭說着不會。

    白雲山一時之間想不到說什麼了，畢竟之所以會打電話過來，也只是突然間冒出的一個想法而已，根本就沒有事先設想過，詞窮了也是正常。

    他只好扭頭看向窗戶，隔着透明玻璃，窗外的夜景幽深靜謐，四周什麼聲音都沒有，月色雜糅着雪色，天地間便是一片素白。粼粼的光並不刺眼，只是就這樣凝望着，彷彿天地間就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很容易感到孤獨。

    白雲山知道女孩一定也像自己一樣，在她的房間裏看着窗外，不是爲了看窗戶外面的景色，而是想看一個人。

    於是忽然間心念一動，打破了沉默，道：“對了，娜娜敏——”

    “嗯？”

    “你...應該也有收到大家的新年祝福吧？”

    “是啊。”

    聽見這句話，橋本奈奈未又想起了方纔的那些複雜情緒，小聲地回答。

    “全都有好好回覆吧？”

    “有的。”

    “只是......”

    白雲山突然說道：“你還沒有跟我說過新年快樂呢。”

    橋本奈奈未神色一愣，似是有些意外。

    隨即，她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了一抹微笑，同樣靜謐地望着窗外的雪景與微弱光線，按着自己牆上的影子，小聲道：“新年快樂，白雲桑。”

    聽着電話那頭在說完之後便又陷入了沉默，知道剛纔這番話的確是白雲山的心意沒錯，接下來差不多就要掛斷了，內心卻並沒有多少想象中的輕鬆，反而忽然間涌出了一股不捨。

    捏着手機的手指微微一緊，於是，橋本奈奈未忽然說道：“那個......白雲桑？”

    “...嗯？”

    手機裏傳出來的聲音微微頓了一下，似乎電話那頭的白雲山，也爲她此時的突然開口感到有些意外，但還是給出了迴應。

    “怎麼了嗎？”

    橋本奈奈未輕輕咬着嘴脣，沉默了一兩秒後，才小聲地開口：“沒什麼，只是想問問你......在這裏，住的還習慣嗎？”

    “還不錯，景色不錯，牀也夠軟，被子也挺暖和的......”

    書房裏，坐在牀上白雲山老老實實談着自己的感受，聽得出來電話那頭女孩的緊張與心情複雜，故意想將氣氛搞得輕鬆一點，於是輕輕笑了聲，悠悠說道：“還真是要感謝你，要不是因爲你的話，橋本太太應該也不會特意想到去壁櫥裏搬一套被褥給我這個外人......話說回來，白天能有合口味的飯菜吃，晚上還有人能一起聊天消遣時間，一直這樣住下去似乎也挺不錯的——”

    一直住下去哪裏不錯了......

    儘管明知道他這番話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而已，但橋本奈奈未依舊還是感到有些害羞，黑暗中的臉色微微發燙。

    但卻偏偏又說不出口什麼反駁的話，畢竟現在這種局面正是因爲自己才出現的，而且......實話實說，女孩的內心深處，又何嘗沒有跑出過這樣的念頭呢——

    雖說她知道這並不現實。

    然而下一秒，橋本奈奈未便又發現了一個重點。

    “被子？”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聽見橋本奈奈未重複了一句這個詞語，白雲山有些莫名其妙。

    “你說，是從壁櫥裏搬出來的？”

    橋本奈奈未又追問了一句。

    “對啊。”

    “是......什麼樣的被子？”

    女孩似乎忽然間有些緊張，問道。

    白雲山便藉着手機的光線，低頭一一描述着被子上面的細節，說着說着，卻發現電話那頭漸漸沒有了迴應，還以爲女孩不小心睡着了，於是試探性的喊道。

    “娜娜敏？娜娜敏？”

    “我在......”

    橋本奈奈未的聲音突然響起。

    白雲山頓時鬆了口氣，於是接着剛纔的疑問，好奇道：“怎麼了嗎？被子有什麼問題嗎？”

    “被子當然沒有問題，只是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橋本奈奈未忍着羞意的聲音幽幽傳來：“那大概是我以前用的被子......”

    白雲山：“......”

    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只餘下輕微的呼吸聲在黑暗中遊蕩。

    詭異的尷尬氛圍中，白雲山彷彿都能聞到被子上女孩的淡淡體香，知道此時的橋本奈奈未定然十分害羞，於是乾笑一聲，說道：“是嗎？難怪...難怪我感覺被子短了點——”

    電話那頭徹底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