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先吃飯吧

    你生氣了？

    聽見這樣簡單且平靜的一句反問，白雲山只感覺此前被壓抑着的怒火與委屈，此時再度被澆上了一盆油，氣得七竅生煙，眼睛都瞪大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是啊，他當然生氣了。

    一覺醒來，女孩不辭而別也就算了，還將畢業申請一併提交了上去，所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過分，也一件比一件還要讓他感到難以置信與後怕。他簡直都不敢想象，如果就任由這些事情這樣繼續發展下去，等到年假結束，又到底會變成什麼模樣！

    而導致這一切會變成如今這樣糟糕局面的罪魁禍首，此時就站在自己面前，你說他又怎麼可能會不生氣？

    他生氣的理所當然。

    但是一想到那封信上女孩的一句句心聲，想到上面不小心留下的令人心疼地淚痕，想到從店長那裏知曉的女孩因爲自己所一直默默承受着的煎熬與壓力。白雲山卻又感覺身上所有的委屈與怒火被瞬間澆滅，氣勢也霎時間煙消雲散，只餘下了點空蕩蕩的歉疚。

    他只能沉默半晌，然後嘶啞着嗓子，小聲道：“對不起，娜娜敏。”

    橋本奈奈未沒有說話，只是依舊平靜地注視着他，連個嗯字都沒有。

    白雲山只好又請求道：“跟我回去吧。”

    這次橋本奈奈未總算有了反應，但卻輕輕搖了搖頭，同樣小聲道：“不行。”

    “爲什麼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再不行你也得給我個理由吧！不然我回去怎麼跟阿蘇卡她們一個交代？”

    “你不用給她們什麼交代。”

    “怎麼不用？”

    白雲山瞪大眼睛，苦口婆心地勸道：“你想想深川，想想白石，想想阿蘇卡她們，你現在要是就這樣走了，離開了乃木阪，她們又得要多難過啊？”

    “這裏是我家，我要是離開了，我媽媽他們也會很傷心的。”

    橋本奈奈未平靜說道。

    一番話說得理所當然，白雲山被堵得接下來的說辭都忘了，只能咬着牙苦惱道：“可，可你以前不都是這樣過的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我更想和家人一起生活。”

    “......”

    白雲山頓時被說得啞口無言，這樣的理由簡直無懈可擊，畢竟他總不能去拆散女孩的家庭吧？人家想怎麼做，想不想要和家人一起生活，完全是自己家庭內部的事情，和外人無關。

    “而且我已經畢業了，麥麥她們...不，是乃木阪的事......已經跟我沒有關係了——”

    橋本奈奈未低着頭輕聲補充。

    白雲山失望地嘆了口氣，默然不語。他知道目前看來口頭上言語上勸對方回去這招，應該是沒什麼用了，於是只能變換了策略，冷不丁的說道：“誰說你畢業了的？”

    橋本奈奈未驚愕的擡起了頭看向他。

    白雲山看着她臉色認真地說道：“你忘了嗎？所有成員的畢業申請，都將會自動以郵件的方式發送到我的信箱裏，只有我同意了，才能將流程繼續走下去——”

    “消息我早就已經壓下來了，也就是說，到現在爲止，知道你提交了畢業申請的人，還不超過五個。”

    “娜娜敏，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意思已然簡單明瞭，橋本奈奈未眼底閃過一絲感動，但旋即便恢復了平淡，還是輕輕搖頭。

    “我還是不能跟你回去。”

    “爲什麼不行？”

    “因爲現在還在年假。”

    “那，年假過後呢？”

    白雲山臉上驀然升起了一絲希冀，語氣都不自覺的帶上了一抹緊張。

    “年假過後我就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所以還是不行——”

    白雲山頓時只感覺自己像個白癡一樣被耍了，表現得連個瑪雅都不如，頓時又羞又惱，混合過後便表現爲了惱羞成怒，忍不住數落起女孩的不是，道：“不行不行不行，你是只會說不行嗎？怎麼以前請你吃烤肉的時候就不會說不行呢？”

    橋本奈奈未看着他，認真說道：“那不一樣，請吃烤肉都是你已經答應過的，我當然沒理由拒絕。而且有好幾次都是做的交換，或者你輸給我的，這只是作爲勝利者的回報而已——”

    一番話說的堂堂正正，關鍵是事實的確如此，也確實沒有辦法辯駁。

    白雲山卻不死心，擰着眉頭撮着牙花，滿腹委屈地繼續追問道：“那你每次和我有不同意見的時候，老是不肯罷休，一定要吵贏才行，到最後每次都是我先服軟，這總是事實了吧？”

    橋本奈奈未輕輕蹙着眉毛回憶了一下，然後才緩緩說道：“那也怪不到我身上，我能贏只能說明我的觀點是對的，不能代表是我無理取鬧。而既然如此，就算是事實，也算不得是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

    連續兩次反擊都被幹淨利落地擋了回來，白雲山頓時啞口無言，搜腸刮肚卻都已經找不出什麼東西了，只能瞪大眼睛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終於道：“那，那，那你那天走了，連句告別都沒和我當面說就算了，還穿着我的拖鞋一直到了玄關，害得我醒了之後只能光着腳在冷得要命的地面上走來走去，這總是你的問題了吧——”

    “......”

    橋本奈奈未這次卻並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地望着他。

    白雲山頓時老臉一紅，也知道這個理由實在是太差勁了點，只能再次轉換思路，換了個角度，輕輕嘆了口氣，滿臉認真地說：“娜娜敏，我真的只是在爲你考慮，你想想，如果你現在畢業的話，你又要去做什麼呢？”

    “要選擇繼續讀書，將大學唸完嗎？可是學費呢？武藏野具體的情況你肯定比我要清楚得多，哪怕你換一個學校，但只要是大學，學費就不會差得太遠。”

    “還是說你要選擇去找一份工作？可是什麼樣的工作，能比你現在的工作還要更適合你呢？無論是氛圍，環境，還是薪水，目前還能有比這更好的嗎？你以前也跟我說過不是嗎，會選擇進入藝能界當偶像，也只是因爲聽說這個行業賺錢比較快，最初也只是想混一份便當而已，可現在你選擇退出的話，一切就又都要從頭開始了啊——”

    一番分析無比現實。

    但不得不說，這準確地擊中了女孩的軟肋，橋本家的經濟狀況，沒有人比橋本奈奈未更清楚了，當年她之所以會選擇毅然決然的獨自一人上京去讀大學，最初的目的之一也便是爲了替家庭分擔壓力。

    而現在，一切卻又回到了原點。

    橋本奈奈未臉色蒼白，但卻依舊固執，咬着嘴脣用力搖頭，道：“我自己有辦法。”

    “你有辦法？你有什麼辦法？”

    見她這個時候仍在倔強堅持，白雲山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頓時哼了一聲，沒好氣道：“難道你要隨便找個人嫁了？也不找面鏡子照照，明明成年禮都快到了，卻也不比阿蘇卡那小家夥好到哪裏去，還有誰肯要你——”

    這番話說得尖酸刻薄，旁邊的某位弟弟見到自家姐姐被這樣嘲諷，早已是氣得臉色通紅。但早就見識過他嘲諷別人時場景的橋本奈奈未，自然不至於因此也跟着惱羞成怒，只是還是難免心緒起了波瀾，臉色也不如之前那般平靜，盯着他不服氣道。

    “不行嗎？”

    “當然不行！”

    “這又不關你的事——”

    橋本奈奈未把頭瞥向一邊。

    白雲山大怒：“告白你都答應了，怎麼不關我的事！”

    此話一出，房間內頓時一片安靜。

    橋本奈奈未扭過去的頭頓時僵在了原地，依稀可以看見白皙修長的脖頸泛起了一片粉色。

    在她旁邊的橋本健太臉色愕然，此前因爲怒氣漲紅的臉色也不知何時回覆了平靜，顯然十分吃驚，呆呆地張大了嘴巴，看着一旁斬釘截鐵的說出這句話後同樣愣在原地的某人。

    空氣彷彿都凝滯了。

    就在這時，一旁的廚房裏弱弱地傳出了一道聲音，打破了此時沉默的僵局。

    “說了這麼久肯定也累了，要不......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