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旭川

    北海道旭川市。

    新年初至，隨之而來的大雪也覆蓋了整個北海道，空氣冷得出奇，對於一直生活着在這裏的人們來說或許並沒有什麼，但對於已經隔了有那麼一段時間未曾回來的橋本奈奈未來說，卻並非如此。

    說是水土不服或許有些誇張了，但不適應還是有的，不知是什麼原因，女孩在回來後的第二天，便感冒了。

    早上起牀時用溫度計測量顯示的是三十八度六，這種狀況別說初詣什麼活動了，就是其他的家務也不可能指望她去做了，只能老老實實地躺在牀上休息。

    但不知是錯覺還是身體實實在在的反饋，吃完了早餐與感冒藥，又躺回了被窩睡了個回籠覺後，橋本奈奈未反而覺得更難受了。

    就這樣一直躺到中午，其間有朦朦朧朧睡了幾次然後醒來，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夢，額頭上都是冷汗，身上的衣服也彷彿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被汗打溼了，黏在身上十分的難受。

    橋本奈奈未只能戀戀不捨地從溫暖舒適的被窩裏鑽出來，趿着拖鞋找到衣服和毛巾去浴室裏衝了個澡，這才感到自從回來後便一直昏昏沉沉的腦袋總算清明了不少。只是還是有些食慾不振，哪怕明明覺得餓了也沒什麼胃口。

    一邊用毛巾擦着用吹風機吹過之後還有些溼漉漉的短髮，一邊搭着樓梯上的扶手下樓時才發現，樓下居然只有一個人在忙碌。

    “媽媽，健太呢？”

    橋本奈奈未在餐桌旁坐下，左右張望了下，卻沒有看見自家弟弟的身影。

    昨天這個還在上初中的小家夥見到自家某位又敬又怕的姐姐，居然總算從東京回來過年了，表現的那叫一個驚喜。誰曾想第二天就沒了人影，前後反差之大，讓她都不由得懷疑那究竟是不是演出來的了——

    下意識不滿地鼓起了臉，但女孩旋即便又泄了氣，她倒是自覺自己這個姐姐當的也不算稱職。不提其他時不時出現的充滿愛的鐵拳了，小時候家裏給弟弟買新的書桌和牀，結果沒過幾個月就給她藉口誆騙了去，自家弟弟會因此有些反差倒也正常——

    “想什麼呢？”

    正在廚房裏忙碌的橋本媽媽此時走了出來，一邊解着身上的圍裙一邊看了她一眼，解釋道：“你不是感冒了嗎？感冒發燒了的人可吃不了什麼太過油膩刺激的東西，我就讓你弟弟去市場特意買些清淡的食材回來，等會兒給你熬點粥喝——”

    說着，便給她細心地添了一碗味噌湯，又放了根勺子進去，遞給她。

    “這種事情我自己來就好了——”

    橋本奈奈未趕緊接過，卻見到自家媽媽一邊用毛巾擦了擦手，一邊說道：“那可不行，你現在可是病號呢——”

    “哪有那麼嚴重......”

    橋本奈奈未輕輕對着勺子上的熱湯吹着氣，緩緩傾斜，只感覺一股熱流從口腔喉嚨一路奔涌至小腹，感冒時的萎靡都消退了不少，精神微微一震。

    舌尖上傳來的是熟悉的味道，談不上有多麼美味，但卻最讓人眷戀懷念。

    橋本奈奈未就很喜歡這個味道，不僅喜歡，她還會做，只是親自品嚐過這股味道的人卻並不多......或者應該說，很少很少——

    不知想到了什麼，女孩一邊喝着開胃用的熱湯一邊發着呆，怔怔出神。待到回過神來後，湯也見底了，扭頭一看，才發現自家媽媽不知爲何一直盯着自己，眼神顯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嗎？媽媽？”

    “啊，沒什麼——”

    橋本媽媽搖了搖頭，橋本奈奈未卻並不是一個容易被人敷衍的女孩，尤其面對的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於是追問道：“到底怎麼了？”

    橋本媽媽猶豫了一下，說道：“真的沒什麼，只是......娜娜敏你從早上開始，一直都在樓上睡覺對吧？”

    “嗯。”

    “睡着了之後，做了些夢吧？”

    “唔...大，大概......？”

    橋本奈奈未自己也不太確定，臉色有些遲疑。

    “哦，那沒事了。”

    橋本媽媽點了點頭。

    “怎，怎麼了嘛？”

    橋本奈奈未一時有些緊張：“難道我說夢話了？”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夢話，但聽你這麼說，應該差不了多少了——”

    橋本媽媽耐心地解釋道：“你在睡覺的時候一共喊了健太三次，喊了我十六次，還喊了一個名字叫做麥麥的女孩子三十多次。我當時還以爲你在跟誰打電話呢，只是有些奇怪爲什麼還會帶上我和健太，現在知道你是在做夢就說得通了——”

    “哦......”

    橋本奈奈未聞言低頭把玩着手上的勺子，注視着清澈透明的碗底反射的影子，眼神一時有些複雜。

    成爲偶像的時光，在女孩迄今爲止的生命裏所佔的篇幅並不算漫長，但卻稱得上是最耀眼，最新奇，也最讓她感到沉甸甸的一段日子。而從現在開始，她就要從這段時光中掙脫出來，去走上另一條撲朔迷離的道路了。

    這種感覺說不上是好還是壞，只是女孩卻並沒有感受到預料之中的輕鬆，反而有些五味陳雜。尤其在意的，還是幾天後年假結束時，預料之中的，成員們可能打來的電話與消息——

    “——不過最多的還要屬一個叫白雲桑的人，就是你給我寫的信裏提到的那個人，前面的我沒有數到，不過就算不算前面的，你也一共喊了他三百多次......”

    橋本媽媽突然間又補充了一句。

    橋本奈奈未登時臉色一滯，反應過來後臉頰霎時間一片緋紅，但旋即又緩緩變得慘白，在自家媽媽在意的眼神中幾經變幻，捏着勺子的手指無意識的用力，捏的指尖發白，最終還是默默地低下了頭。

    看着自家女兒這副模樣，橋本媽媽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些什麼故事，只能在內心輕輕嘆息一聲，溫言關心說道：“娜娜敏，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和這個叫做白雲桑的人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這次回來，是不是也跟他有關？”

    “不要說了，媽媽——”

    橋本奈奈未低着頭忽然站起身來，身下的椅子與地板摩擦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嘩啦，看不清楚表情，只是聲音淡淡道：“我感覺身體還有些不舒服，就先上去休息了。”

    “誒...可是，午餐的話——”

    橋本媽媽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等我感覺身體好一點了之後再下來吃——”

    看着自家媽媽關切的表情，橋本奈奈未頓時又心底一軟，感到自己方纔的語氣也過於強硬了些，內心有些愧疚，於是微微放緩，但還是堅持道：“放心吧，沒事的，等健太回來粥也熬好了，我再一起吃吧。”

    話音剛落，就在這時，門口也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媽媽，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