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夜

    餵食當然沒有並什麼大不了的。

    不要說在情侶之間很常見了，就是在醫院，那些手腳不便或者動彈不得患者也不整天被人喂着嘛，儘管說兩者並不能混爲一談，但也足以證明這件事的確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地方。

    但......對於白雲山而言，卻並非如此。

    不提他們現在其實並沒有開誠佈公的告白，所以當然還稱不上是情侶，而且就算退一萬步來講，要知道，娜娜敏......可是有潔癖的啊——

    而現在——

    白雲山按捺住激動的內心瞥了一眼那根被女孩捏着的細小湯匙，又看了看它的主人，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如在幻夢中。

    ......

    有了這麼一個插曲，接下來的行程就越發的順利了。

    白雲山也對於今天的約會越來越得心應手，逛完了遊樂園，出來之後白雲山便又牽着橋本奈奈未的手去了附近的商場逛了逛，最後走進了一家正在營業中的電影院裏。

    節假日的影院總是生意火爆，好在兩人的運氣不錯，倒是買到了相鄰座位的票，不用擔心被分隔開來。

    漆黑的放映室裏坐滿了人，大熒幕上正演繹着曲折離奇的劇情，讓人目不暇接。

    但白雲山的注意力卻很難集中在這上面，兩人的座位相鄰，另一邊就是牆壁，所以橋本奈奈未的姿勢自然而然便向着他這邊傾斜。

    放映室裏十分安靜，在這裏有人說話當然是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白雲山背靠在椅背上，牆壁上重疊的影子都彷彿正在依偎，嗅着女孩的髮香，傾聽着對方隨着呼吸所淡淡起伏的吸氣聲，只感覺時間過得無比緩慢，彷彿一分一秒都在放大了無數倍中遲鈍的推進——

    再加上座位並不算寬敞，狹小的空間裏自然而然難免有所擦碰，女孩的短髮時不時的會輕輕擦過他的臉頰，淡淡馨香帶來的同時，臉頰上只感覺有股輕柔的癢意。

    膝蓋與手肘在不經意間觸碰時，更彷彿觸電一般，但兩人卻誰都沒有什麼反應，只是裝作沒有注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熒幕。

    然而隨着時間的流逝，白雲山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僵硬，終於按捺不住有了動作，悄無聲息的伸出左手，緩緩地繞過了橋本奈奈未的座椅後背，就這樣搭在了女孩同樣僵硬着的肩膀上。

    動作十分輕柔，發出的聲音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在兩人看來卻無意於一聲驚雷在耳畔炸響。白雲山屏氣凝神，心臟撲通撲通直跳了半天，卻始終沒有出現預料中最壞的結果——也即是女孩的閃躲。

    眼神一瞥，便發現橋本奈奈未仍在聚精會神地盯着不遠處的大熒幕，看起來極爲專注。只是早已在黑暗中隱約紅透了的耳朵，與不自覺抓緊衣袖的手指，以及那僵硬的身體反應，無不出賣了她的真實感受。

    白雲山立即鬆了口氣，心中勇氣倍增，順勢便將女孩向着這邊傾斜，直到他的手臂與橋本奈奈未的肩膀輕輕碰在了一起，這才停下了動作。

    而此時，兩人的姿勢，也從影子上的依偎，變爲了現實中的依偎了。

    白雲山內心再度懸了起來，此時女孩的側臉輕輕擱置在他的肩膀上，而他的下巴也順勢動作輕柔的貼着對方的頭頂，鼻尖嗅着從頭頂髮絲間散發出來的香味，動作只能用親密兩個字來形容，無論是誰從旁經過，都會覺得這是一對情侶，而非其他——

    這樣的姿勢一直保持到電影放映結束。

    身體從最開始的僵硬緊張，到後面的逐漸放鬆，但無論如何，兩人都是一言不發，緊緊地閉着嘴巴，一直到電影放映結束準備離場的時候，才總算不約而同長吁了一口氣。

    待到發現對方和自己的反應一致時，兩人對視一眼，卻又不由得同時笑了起來。

    ......

    在商場內是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的。

    走出商場後，天色已經變得昏昏沉沉了，寒冬的白天本就短暫，夜晚來的很早，此時仰頭一看，已經是暮色沉沉，步入夜晚了。

    四周早已亮起了明亮的街燈，華麗的裝飾出現在大街小巷，明天就是新年了，今天是所謂的大晦日，自然是馬虎不得。

    不過距離紅白歌會還早，這個時候倒是不用急着趕回家去觀看，逛了一天了，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娜娜敏，就選這家店吧，你看怎麼樣？”

    “嗯。”

    橋本奈奈未的手自從出了影院之後就又被他牽着了，面對這種情況自然也說不出什麼意見，只是盯着他的側臉，順從的點了點頭。

    選中的地點並不是什麼大餐廳，這樣的地方如今正值年末假日，肯定早已是人滿爲患，兩人都不喜歡去那種人多的地方湊熱鬧，因此便在周圍隨意的選了一家小店走了進去。

    佔地雖然不大，環境乾淨，佈置得也十分雅緻，暖黃色的燈光從天花板上灑下，給人一種十分安心的感官。

    兩人選了一個視角不錯的位置坐下，待到服務員過來遞上菜單，白雲山卻在橋本奈奈未疑惑的目光中站了起來，示意她稍等，隨後拉着服務員走到一旁竊竊私語了起來。

    橋本奈奈未安靜的坐在座位上，一手撐着下頜扭頭看去，只見服務員明顯有些爲難，神色上透着猶豫。沒過多久，另一位看樣子是這裏的店長之類模樣的中年人得到了通知出現，代替他和白雲山交流了起來。

    最後，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店長點了點頭，對着他鞠了鞠躬，伸出右手示意他隨便。

    “看來今天運氣不錯，娜娜敏，你再等我一下，好嗎？”

    在橋本奈奈未好奇的目光中，白雲山表情神祕地走了回來，對着她微微一笑，眼神誠懇地說道。

    “嗯。”

    橋本奈奈未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她突然間發現，今天在眼前這個男人面前，自己似乎不知不覺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面對着他的從容，他的詢問，自己什麼事情都不需要做，什麼問題也都不需要考慮，只需要點點頭，說出一個嗯字就行了——

    但她並不討厭這樣的感覺，這樣的感覺讓她很放鬆，很自在，更是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依賴。這種依賴，自從她背負着巨大壓力，獨自一人上京以來，便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過了。

    那時的她需要肩負起全家人的期望，需要肩負起在東京高額的消費，還需要肩負起自己的學費，得拼盡全力，如此才能勉強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

    她不能去依賴任何人，也不敢去依賴，依賴感對於她而言是一種奢求，哪怕是在之後成爲了偶像也依然如此。而爲數不多的幾次，卻都是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才體會到的。

    她知道這是爲什麼。

    橋本奈奈未側着腦袋，嘴角噙着一絲微笑，靜靜凝望。夜晚橘黃色的燈光下，那個身影彷彿夢幻，倒映在她的瞳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