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人生就像白雲

    小飛鳥的問題雖然不能和某位真正的小霸王生田繪梨花相比，盡是些沒頭沒尾甚至是沒有答案的亂七八糟的問題，從宇宙開闢一直到人類歷史，而且一個接着一個，彷彿十萬個爲什麼一樣打破砂鍋問到底，可以直接問到你自閉的程度，但也比較難纏。

    因爲在她最愛的娜娜敏的耳濡目染的緣故下，小飛鳥比較喜歡看書，而且看的還是一些對於她這個年紀比較深奧的書籍，所以理所當然的就會留下不少疑問。

    這些來自於書本上的疑問卻往往因爲牽扯到了各方面複雜的因素，難以用一兩句簡單的話來回答，所以哪怕是平日裏的橋本奈奈未也並不會隨便想想便回答出小飛鳥的問題，通常只能深思熟慮後給出一兩點的建議，以期望沒有對這孩子產生什麼壞的影響。

    不過今天看來，對於給人當老師，教小蘿莉人生道理這種事情，橋本奈奈未還是比較起某位鹹魚差了不止一籌，畢竟前者在被小孩子一臉懵懂單純的問到死後的世界是怎樣的時候，可是能冷酷無情的回答出霓虹的話一般是火化這種答案，把孩子們都嚇得夠嗆，從這點上也能證明女孩確實不太適合當老師這一個職業——

    “仙台牛舌的味道當然要比一般牛舌的味道要好，但當初第一次品嚐牛舌時的欣喜感動卻並不是假的，儘管後來的感動歡欣更加濃郁，但初次的經歷，以及後面每次不同的經歷都是有其價值的。因爲記憶這種東西會模糊，但是感動會留下來，人生本就是沿着這樣一個個感動而前進的，不是嗎？”

    一番道理說完之後，小飛鳥低落的情緒顯然挽回了不少，再次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看着對方，對於眼前的這條鹹魚，竟發自內心的升起了一絲崇敬。

    這是無關乎性格印象的情緒，純粹是對於對方所說的話而產生的，別看小飛鳥雖然年紀不大，但一整天小腦袋瓜子裏想的問題可不少，畢竟哲學鳥的稱號可不是白叫的。然而這些問題要麼找不到人能夠解釋，要麼能解釋的人都忙得要命沒空搭理她，這樣累積下來，問題自然不少，此時卻忽然找到了一個彷彿能夠指引道路與方向的明燈，自然是心底暗暗有些激動，此前烤肉的小彆扭也被完全拋之腦後了，連忙繼續發問。

    “白雲桑！那你對於人生又有什麼看法呢？”

    白雲山卻並不回答，遲疑的沉吟了一下，攤了攤手拒絕道：“我們今天是來烤肉的，又不是來上課，這種問題，還是留到以後在休息室裏心理輔導的時候再問吧。”

    小飛鳥一怔，隨後頓時着急了，對於她這種喜歡看書和思考的人而言，此時有問題卻不能得到回答，就好比在路上碰見了自家娜娜敏卻不能過去打招呼一樣，實在是忍的心癢難耐，趕忙噘着嘴拉着對方的衣角就開始撒嬌。

    “白~雲~桑~求求你了，你最好了！不要再吊阿羞林的胃口了~”

    小飛鳥一邊說着一邊撲騰着一雙亮晶晶的黑眸，小臉之上寫滿了委屈，別看年紀還不大，但卻已經有了幾年後號稱四千年一遇神選美少女的風姿，定睛一看拽着衣角的小手肉肉軟軟，嬌小可愛，如同粉雕玉琢一般。

    看着甜的要膩死人的甜鳥對自己撒嬌，白雲山頓時樂的合不攏嘴，不過還是故作矜持的咳嗽了兩聲，滿臉爲難道：“既然你都這樣懇求了，那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這烤肉怎麼辦？”

    “讓娜娜敏負責照顧！”

    聽見小飛鳥毫不猶豫的就把自己出賣了，女孩不禁眼波婉轉的瞪了她一眼，卻也沒又開口拒絕，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裏。

    “可我還想吃呢？跟你說話可就沒空去夾這些烤肉了，要是等到涼了味道可就不美了啊——”白雲山趁機得寸進尺。

    小飛鳥頓時猶豫了起來，微紅着小臉害羞說話，聲音越來越小：“那，那就讓阿羞林餵給白雲桑吃吧，剛纔娜娜敏就是這樣喂我的，現在輪到阿羞林我餵給白雲桑吃行了吧......”

    白雲山頓時眼睛一亮，他剛纔也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根本就沒抱有希望，甚至還提防着小飛鳥再次惱羞成怒的咬他一口，隨時都準備把手藏好，卻沒想到對方居然主動服軟，這還真是意外之喜啊——

    想到此處，白雲山不禁得意的瞥了一眼橋本奈奈未，挑了挑眉毛表示什麼乃團小霸王？到了我這個訓鳥大師手裏，還不是得乖乖變成甜鳥？嗯，以後再接再厲，爭取讓甜鳥再進化一下直接變成憨鳥，中間的那個暗鳥就不要出現了，省的又被咬——

    磨磨蹭蹭了一段時間後，小飛鳥最終還是屈服於自己對於問題答案的好奇心，臉色發燙的用叉子叉了一塊烤肉舉起小手顫顫巍巍的遞到了白雲山的嘴邊，然後盯着他吃下去，揹着小手立刻發問：“現在行了嗎？白雲桑快點吧——”

    “等等，等等，我還沒吃完呢。”

    白雲山嘴裏嚼着烤肉含糊不清的說着，隨即突然睜大了眼睛，連忙灌了一口飲料進入，強行把食物嚥進了肚子裏，額頭冒着虛汗，暗中砸了咂舌。

    奇怪了，是我的錯覺嗎？爲什麼感覺這烤肉這麼辣呢？跟店長的地獄拉麪都有的一比了——

    “白雲桑你快點嘛~”

    小飛鳥頓時等不及了，催促道。

    “是啊，白雲桑，我其實也想聽聽你的看法呢。”

    這個時候，橋本奈奈未忽然間眯着眼睛微笑說話。

    既然連某北海道少女都開始發話了，白雲山也不好再拖延下去了，輕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隨後開口道：“那麼阿蘇卡，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你的人生是怎麼樣的呢？”

    小飛鳥垂下小臉思索，細長的睫毛撲騰着眼眸，平日裏看的書此時發揮了作用：“阿羞林我以前覺得人生就像一條直線，從幼稚園開始，到小學，然後中學，大學，一直到長大之後參與工作......再後面就想不出來了，就是這麼簡單——”

    “可是自從我當了偶像之後卻發現好像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小飛鳥一邊說着，一邊盯着自己的腳尖，兩隻踩着拖鞋露出青蔥腳趾的小腳腳尖對着，猶如她此時內心的矛盾：“當了偶像被大家認識了之後，學校裏雖然還是能交到朋友，但和他們相處的時間卻變短了，跟大家之間也好像總是隔了些東西。而且大家都不會像以前那樣阿蘇阿蘇的叫我了，總是叫我偶像，偶像大人，阿蘇卡大人之類的，我其實並不怎麼喜歡這樣的稱呼，尤其是平常的走在路上忽然被這樣喊一句，然後看着他們笑嘻嘻的表情，總感覺心裏很難過......”

    “但我也知道這不能怪他們，畢竟阿羞林我現在待在乃木阪，和大家相處的時間變多了，和他們相處的時間就變少了，他們其實也應該不知道該怎麼和我說話才對。但我晚上想起來這件事的時候卻總是忍不住擔心，如果未來我在乃木阪呆的時間越來越長了，那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會不會就越來越遠了，到最後就一個學校裏的朋友都沒有了——”

    “這樣想的話，假如我有一天又開始到新的地方去了，待在乃木阪的時間變短了，那是不是說明也會變得和現在一樣，到時候我就又一個朋友都沒有了......好像又回到了一開始的樣子。”

    一邊說着，小飛鳥的頭卻越來越低，盯着自己的腳尖看不清楚臉色，但從聲音裏輕微的顫抖卻能感受得到女孩內心的纖細敏感，讓人無由的心疼。

    “所以我現在覺得，人生是不是一條曲線？無論怎麼走，最後都會回到一開始的地方，然後重新開始。”

    白雲山沉默了。

    橋本奈奈未也沉默了。

    他們沒能想到，儘管只是一個普通且空泛的話題，卻能引出小飛鳥心中潛藏已久的心結，讓她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內容聽起來雖然有些幼稚可笑，但隱隱卻又讓人眉頭緊鎖鼻尖微酸。

    畢竟她還只是一個小孩子，只是從小的童星經歷加上此時的偶像身份，讓她在這個年紀品嚐到了不屬於她這個年紀應該感受到的孤獨。這些孤獨在日常的生活中有成員們，有父母哥哥們的陪伴，所以並不會清晰的表露出來，但到了這個時候，藉着一個非常簡單的話題，卻滔滔不絕的牽引了出來，讓人震驚卻又心悸。

    或許孤獨就是一個魔咒，每個正在長大的孩子都會遇見它，而當小女孩第一次觸碰名爲孤獨的魔咒時，卻下意識以爲這都是自己的錯，把人生中自然發生的相聚離別看作是上天對於自己的懲罰，不得不讓人感到更加的心疼了。

    橋本奈奈未就心疼的盯着眼前的小飛鳥，心裏忍不住感到愧疚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這麼多話一口氣的說出來，阿蘇卡肯定早就在心裏憋了很久吧？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傾訴而已。那麼阿蘇卡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因爲自己的身份與其他朋友同學不同而感到孤獨的呢？肯定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吧，這麼長的時間裏自己算是成員裏和她最爲親密的人之一了，卻一直都沒能發現，還真是太粗心了啊——

    庭院裏一片沉默，直到此時小飛鳥才從自己的回憶中脫離，感覺到氣氛的冷清，連忙低着頭糯糯的抱歉道：“不好意思白雲桑，阿羞林我好像又說了一些討人厭的話，我不是故意的......”

    “不會的。”

    白雲山深吸了口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安慰着她：“阿蘇卡剛纔說的話很有意思，哪怕是白雲桑聽了之後也感覺很有收穫呢。”

    “真的嗎？”

    小飛鳥頓時擡起頭來，黑白分明的晶亮眼眸中散發着神采，看起來一番傾訴過後，內心的煩惱倒是消散了不少。

    白雲山則柔和的點點頭給予認同，隨後想了想，認真的回答起了小飛鳥前面的話。

    “你從前覺得人生是條直線，現在又覺得它是條曲線，但是對於我而言，人生既不是一條直線，也不是一條曲線，它不是一路向上順順利利，也不是一路向下來回迂迴充滿曲折的——”

    “那白雲桑你覺得人生是什麼呢？”

    “白雲。”

    “什麼？”

    “對於白雲桑而言，人生自然就像白雲了。”

    白雲山微笑着理所應當的說着，伸手指了指天空，儘管現在是晚上，天上繁星點點，但女孩們卻似乎依舊能看得見他所描述的畫面。

    他若有所思，語氣感慨的說道：

    “你瞧這些白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離合，亦復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