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遠雷

    等到白雲山回來的時候，客廳裏卻找不到了女孩的蹤影了。

    地板上曾被站立的某處還是溼漉漉的，沙發上也沾了不少水漬，顯現出一大塊的斑駁，就好似萬里晴空上突兀出現的烏雲一般。燈光依舊大亮，臥室的門被打開了，似乎曾有人進去過，陽臺附近的烘乾機正在嗡嗡的運作，裏面的衣服看起來正是女孩身上所穿的二單制服。

    但是這些地方都沒有人，都沒有那個名叫西野七瀨的女孩。

    被風帶動的綠植搖搖晃晃，公寓裏一片安靜，靜的他都能夠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

    ‘看起來......是自己先回去了嗎——’

    白雲山默默的在沙發上坐下，將感冒藥放在了茶几上，對角沙發上的水漬清晰可見，他卻沒有急着清理乾淨，而是內心微微有些惆悵。

    客廳裏一片安靜，只有牆上的時鐘在滴滴噠噠的發出響聲。

    ‘自己應該嚇到她了吧......也對，明明平時也沒有熟到這種地步，突然間自作主張的說着這些話，換做是自己也會被嚇到的吧，換了衣服之後就回去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換了什麼衣服？我房間裏好像沒有女裝吧——’

    白雲山心裏思忖。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用擔心會出什麼輿論問題了，雖然我這一趟算是白跑了——’

    他沉默的注視着換了新家的小貓，又看了看陽臺上運轉中的烘乾機，地板上光滑的水漬與腳印，這些都是女孩留下來的痕跡，只是此時人卻不在了。

    雖然不太確切，但就好像家裏養了寵物的人家一樣，平時並不覺得什麼，但有一天，家裏養的寵物突然走了，開門時再也沒有撲過來歡迎你對你汪汪叫或者喵喵叫了，直到此時你才會發覺原來這裏是這麼的安靜，心裏空落落的就好像失去了什麼——

    ‘想什麼呢？她待了三十分鍾都沒到吧！’

    白雲山心裏自嘲的笑了一句，便起身準備去休息。

    然而正當他走向臥室時，旁邊經過的浴室裏，卻忽然遲疑的傳出了一道熟悉軟糯的聲音。

    “請問......是白雲桑嗎？”

    白雲山腳步一頓，睜大了眼睛看向了浴室緊鎖着的門。

    “西野！你......你還沒有回去嗎？”

    浴室裏的聲音沉默了一下，隨即女孩軟糯的有些委屈的聲音傳來了出來：“白雲桑不喜歡娜娜呆在這裏嗎......”

    白雲山啞口無言，連忙改口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還以爲你已經先回去了，才這樣問的。”

    聲音再度沉默，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女孩繼續說話，聲音裏帶着些許低落：“白雲桑......娜娜......我是不是給大家添了很大的麻煩？剛纔看到了手機裏小実發給我的消息才知道，白雲桑剛纔其實是準備出去找我的對吧——”

    白雲山聞言一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畢竟這倒是事實，也沒有什麼可以反駁解釋的地方，只是或許女孩理解的角度有些不對。

    “真的是非常抱歉呢，因爲我的任性，給大家帶來了麻煩......尤其是白雲桑，明明什麼都不關白雲桑的事，卻偏偏要連累到你，不僅弄溼了地板，弄髒了沙發，還要白雲桑出門幫我去買藥，實在是太自私了——”

    眼見女孩的情緒越來越低落，白雲山反應了過來，連忙打斷道：“不會的，都只是一些小事而已，哪裏算是連累——而且，你躲在浴室裏做什麼？現在發燒了，有什麼事情先把退燒藥吃了再說吧——”

    女孩沉默了一下，反問道：“我如果退燒了，白雲桑就要把我送回去嗎？”

    白雲山一怔，有些沒反應過來女孩的腦迴路。

    但是女孩卻認爲已經得到了她的答案，頓時輕哼了一聲，怏怏道：“我不要馬上回去——”

    白雲山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頓感一陣頭疼，覺得怕不是自己趕回來的太晚，女孩腦子都已經燒的有些迷糊了，所以才將自己鎖在了浴室裏，然後說着這些胡話。

    但是不管有沒有燒糊塗，爲今之計最要緊的事，還是先讓她從浴室裏出來，把退燒藥吃了，要不然的誰知道小偶像西野七瀨會不會退化成了小朋友西野七歲，還是永久性的七歲，那可就麻煩了......

    於是連忙好聲好氣的循循善誘道：“好了好了，我等一下不送你回去了，你先出來，把藥吃了，行吧？”

    “不行！”

    誰知，浴室裏的聲音卻忽然不悅，白雲山幾乎都能想象出隔了一扇門的女孩皺着鼻子的模樣哼道：“我現在是偶像了，就算白雲桑是個很好的經紀人，也不能夠待在你這裏過夜的！白雲桑真是太過分了！說這種話......H——”

    嗯？這反倒成了我的問題了？！

    被自家小偶像嘲諷的白雲山瞬間惱羞成怒，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反駁，卻又一陣啞口無言，只能悶悶不樂的哼了一聲。

    察覺到白雲山的反應，門後的女孩卻並沒有之前表現的那樣嗔怒，隨之沉默了下來，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問道：“白雲桑......生氣了嗎？”

    “你說呢？”

    白雲山沒好氣的回答道。

    “對不起，白雲桑，我不是故意的——”

    浴室門後頓時傳來了小偶像誠懇軟糯的道歉，白雲山也是無可奈何，剛纔稍微涌起了一絲羞惱便瞬間被輕輕撫平，只得嘆了口氣道：“算了，原諒你了。”

    “真的嗎？”

    女孩仍舊有些小心翼翼。

    “是真的，放心吧！”

    白雲山沒奈何的在浴室門前坐下，剛纔站得有些久了，現在都有點累了。

    “太好了——”

    女孩開心的聲音可愛動聽，白雲山再度嘆了口氣，心裏默默想到怎麼平時也沒發現西野居然還有着這麼折磨人的小妖精的一面，三言兩語之間便將自己的情緒玩弄於股掌之間，偏偏又捨不得對其發火......畢竟知道這大概是發燒的緣故，女孩的情緒變得十分敏感，好的壞的都會被無限放大，從之前的對話中就能猜出一二——

    過了一會兒，待到女孩的情緒微微平復，白雲山還是忍不住詢問了起來。

    “那你什麼時候願意出來呢？這退燒藥還是要早點吃啊，等太久了就不太好了。”

    話題重新回到了出來這個問題上，女孩再度沉默了一下，軟糯的聲音似乎因爲發燒顯得有些嬌憨，但不知爲何，再次變得低落了起來，說道：“白雲桑陪娜娜聊一會兒天吧，就一會兒......行嗎？”

    最後的話語甚至帶着絲絲懇求。

    白雲山不知道爲什麼心裏彷彿被揪了一下，他彷彿有種錯覺，平日裏大部分時候都很安靜害羞的西野七瀨反而是種僞裝，此時發燒了喜歡撒嬌任性的女孩才是她原本的樣子......這種想法讓他胸口微微一陣刺痛，只好暫時將心裏的擔憂放在了一邊，點頭輕聲道：“好吧，你想聊什麼呢？”

    得到了肯定的回覆的西野七瀨十分開心，聲音都變得清脆了起來，彷彿早春枝頭跳躍的黃鸝一般：“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白雲桑可以告訴娜娜嗎？”

    “沒問題。”

    “白雲桑你是從哪裏來的？小時候媽媽跟我說，娜娜是從電視機裏跑出來的，白雲桑也是一樣的嗎——”

    白雲山臉色古怪的挑了挑眉，從電視機裏？你天野愛啊！這種出生的方式還真是奇特，耳目一新啊喂！

    “我們那邊據說都是從垃圾桶裏撿來的......”

    白雲山猶豫着說出了回答。

    “哼，這種騙人的方式娜娜小學的時候就聽過了——”

    然而女孩似乎並不滿意，白雲山不禁無語，心想你那個貌似也好不到哪裏去啊......

    好在西野七歲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馬上便繼續開始提問。

    “喜歡的顏色是什麼顏色？”

    “紫色。”

    “JOJO裏你最喜歡誰？”

    “不是說過了嗎......老色鬼天下第一！”

    “喜歡馬卡龍還是蒙布朗？”

    “馬卡龍已經有某人喜歡了，我喜歡蒙布朗。”

    “明天的天氣是晴天還是陰天？”

    “這個你得要去問天氣預報......”

    ......

    僅僅隔了一扇門，白雲山便與女孩漫無目的的聊着各種話題，氣氛卻在無聲無息間柔和了下來。女孩常常會提出各種千奇百怪的問題，並且後一個問題與前面的通常沒有任何關係，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便脫口而出，十分的隨意與脫線。

    話題千奇百怪，白雲山卻覺得自己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雖然還懷着對女孩身體的擔憂，但卻並不焦急，只是隱隱覺得，門後的女孩似乎很開心。

    哪怕這僅僅只是簡單的說着一些話題，她也還是很開心。

    這種開心彷彿並不需要理由，僅此而已。

    窗外夜色依舊，白雲山動了動耳朵，在很遠的地方似乎響起了一聲春雷，攜着風雨滾滾而來，到耳邊時卻變成了一聲嘆息。